第98章 完結

不知不覺,一艘戰艦將這片黑暗覆蓋,錯綜複雜的線路,高端的火控,瓦倫丁的思緒在那一刻遲疑,肖岩知道自己成功的迷惑了對方,毫不留戀地將自己的思維從係統中抽離。

當他的視線再度聚焦的瞬間,狠狠吸了一口氣,而眼前的一片血紅令他怔然。

“發生……什麽了……”

他的眼前是緊閉的通道門,凱西靠著牆,略微仰著頭,溫恩與馬克的神色茫然。

當肖岩發現凱西的雙腿自膝蓋以下全部沒有了的時候,心髒驟然收緊,致命地抽痛了起來,呼吸哽在喉間,眼睛酸到視線模糊。

“凱西——你的腿呢!”肖岩來到凱西麵前,握住他的膝蓋,確認他的雙腿……真的沒有了。

凱西扯起唇角,指了指滑門的另一麵,“我的雙腿在門的那一邊。”

“你把門關上了……”

肖岩很驚訝,這些節點都是被瓦倫丁直接控製的,凱西是如何繞過瓦倫丁做到的?

“所有的節點都有‘應急措施’,當受到衝擊時會自動關閉,這是係統都無法控製的‘應激反應’。不過我用這種方式關閉了它,它就不會再開啟,你已經沒有回頭路了,肖岩。”凱西扯起唇角,眼底有幾分得意。

“我們背你走。”肖岩按捺下喉頭的酸痛,低□要將凱西背起,卻被對方拒絕了。

“再繼續往下,就應該是瓦倫丁的主控……他的身邊一定還有殺手的存在,帶上我隻會拖累你們!”

“你是要我們把你扔在這裏嗎!”肖岩瞪向凱西。

凱西的表情沉冷而堅定,這是屬於男人的表情,而不是曾經那個看起來任性的少年。

“是的,少校。我要你把我留在這裏。你們將繼續向前,很有可能遇到各種各樣的難題。我留在這裏,使用無線終端配合你,我來打開所有的節點,守護你的思維外沿,你隻要前進就可以了!”

“凱西!”

“肖岩,難道你沒有贏過瓦倫丁的自信嗎?留在這裏是我唯一能夠幫助你的方式。一定要把簡找回來。他的身體隻屬於他自己,而不是瓦倫丁。”凱西閉上眼睛,冷冷地說,“不要忘記你的目標,沒有任何成功是不需要做出犧牲的,如果你沒有這種果斷,你已經是個失敗者了。而承擔你失敗的將不止是我或者海茵或者跟隨你進入這裏的人,還有整個夏爾。”

肖岩握緊了拳頭,手指掐入掌心中。

“你要記住,你的思維無論去到哪裏都是獨立的。在瓦倫丁的大腦中也好,在我的大腦中也好,甚至於在任何一個人的大腦中,你都能構築出另一個現實。所謂現實,隻是我們所相信的罷了。去吧,你應該明白,一旦猶豫一旦心軟一旦分不清楚你自己的目標是什麽,你即將承擔的代價將比已經失去的更多。”

肖岩咬緊牙關,驀然回頭向前走去,步伐越來越快。

他很清楚自己再不能回頭。

如同海茵所說的,所有痛苦必須留在成功之後。

溫恩緊跟了上去。

海茵低下頭,將腰間的配槍遞給凱西,“你不能死在這裏。”

“這是命令嗎?上校?”凱西仰起頭,接過槍,“保護好肖岩,他也絕對不能死在這裏。”

肖岩他們不斷向前,凱西的身影越來越遠,直到路過一個節點,就再也看不見了。

進入下一層,他們距離主控室越來越接近。

海茵忽然停下了腳步,肖岩這才聽見有什麽聲音傳來。

“好像……是水聲?”溫恩狐疑地看向海茵。

海茵拽起肖岩,驟然回頭狂奔,溫恩回過身來,拽上麗芙與馬克跑了起來。

轟鳴聲越來越近,巨大的水流撞擊著通道的牆壁形成漩渦奔湧而來,瞬間將他們吞沒。

肖岩的耳中都是咕嚕咕嚕的水聲,眼睛無法睜開,海茵強勁的手腕緊緊抱住他,當海水完全將這一層通道注滿時,驟然向下抽離,肖岩等人被水流衝壓著向著黑暗的通道盡頭而去。

黑暗之中,肖岩隱隱看見有什麽正向他們靠近,絕不是馬克和麗芙!

海茵將他扣得更緊,釋放出了發光器。當光亮將這一片漆黑照亮,肖岩猛然驚覺他們竟然被一群殺手所包圍。

馬克、麗芙還有溫恩被圍攻,拖拽向更深處。

這些殺手們一擁而上,盡管海茵將他們刺殺斬盡,但很快又有更多湧上來。

雖然接受x-2能讓人在水中屏息時間遠遠超過常人,但幾個小時都得不到氧氣,他們一樣會窒息而死。

很快,這些殺手將他和海茵分開,肖岩眼看著海茵被殺手們包圍到密不透風,他奮力上前,毫不在乎殺手的刀刃刺穿他的血肉,紮入他的肋骨,他隻想著要將海茵拽回。

被成群的殺手們阻擋著,肖岩根本無法辨別海茵到底怎麽樣了,隻知道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肖岩瘋了一般扣緊刺入自己胸膛的刀刃,將它拔出,狠狠回刺入對方的咽喉,斬斷對方的腦袋。他全身疼痛無比,肺腔也被刺穿,隻是每當有殺手試圖砍向他的脖頸,他就徒手扣住對方的刀刃,但卻無法阻止其他人襲向他的後腦。

但他沒有想到的是,這些殺手似乎並不打算要他的命,當無數把利刃刺入他的身體,他的四肢,他的行動能力完全被抑製,一名殺手將注射槍抵在他的脖頸上,肖岩感覺到一陣麻痹,眼皮越來越重,就連身體的劇痛都逐漸遠離。

海茵……海茵……

他在迷糊之間似乎看見海茵撞開了重重包圍,踹開所有追上來的殺手,就在觸上肖岩指尖的那一刻,再度被包圍。肖岩看見殺手們的刀刃刺穿了海茵的身體,他的眼球跟著疼痛了起來。

他想要動,卻怎麽也動不了。

海茵……你不可以死……離開這裏,離開這裏……

肖岩終於閉上了眼睛。

殺手們的刀刃從肖岩的身體抽出,血液在海水中一縷一縷擴散開來,他不斷地下沉,最終被黑暗淹沒。

當肖岩再度驚醒時,他全身一陣顫抖,腦海中仍舊是海茵掙紮中的畫麵。

眼前的光亮令他回過神來,肖岩這才發覺自己被浸泡在一片粘稠的**中,他的嘴巴和鼻子被某種氧氣輸送裝置所封閉,而他所在的地方竟然是一個培養皿!

隔著玻璃,他能看到無數全息影像屏幕,變幻莫測的數據和代碼如同閃電一般在他的眼前呼嘯而過,很明顯,他來到了瓦倫丁的主控室!

肖岩用力地踢踹著營養皿,明明以自己的力量任何營養皿都不可能將他束縛,但事實上他如何以背脊抵住營養皿然後狠力蹬踹,營養皿紋絲不動,甚至連道裂縫都沒有。他的拳頭用力砸在器皿上,哪怕留下血印自己的骨頭碎裂開,肖岩也不曾停止。他撐住器皿,向上而去,試圖頂起營養液輸送管,他使盡了全身的力量,卻沒有任何改變。

落回原處,肖岩用力吸著氧氣,他甚至懷疑這一切是不是因為自己仍舊被困在瓦倫丁的大腦中根本沒有逃離過。

忽然間,所有的全息影像被關閉,一個身影來到他的麵前,手掌覆在營養皿上,臉上則是柔和的表情,甚至於他的手掌渀佛是隔著玻璃撫摸著肖岩的臉。

“我曾經無數次猶豫,要不要殺了你。你的存在就像一柄雙刃劍,如果你無與倫比的大腦能夠為我服務,我可以創造很多奇跡。隻是當你失去追求自由的野心,你的天賦無異於最大的阻礙。”

肖岩抬起眼,瞳孔在那一瞬間放大,“瓦倫丁·希恩——”

此時的瓦倫丁和肖岩在潮湧的海下基地見到時有了意想不到的改變。

他的發絲幾乎全白,皺紋遍布上他的眼角額頭,盡管他看起來風度依舊,但卻像是中央科學院裏某個已經輝煌不再的老教授。

“別這麽看著我,年輕的肖岩。我已經活了兩百多歲,這具身體能支撐到現在,已經是奇跡了。另外,這個營養皿是為你特別打造的,它雖然有著透明的外表,但它卻是實實在在的金屬,來自超密度鈦金。就算是海茵·伯頓被困在裏麵,也無法逃脫。”

“海茵呢!海茵在哪裏!和我一起來的人呢!你把他們怎麽樣了!”肖岩的雙手按住玻璃,大聲叫喊。

“他們不像你一樣,擁有普通人沒有的東西,我不需要浪費營養液將他們供養起來,你說呢?至於海茵,他曾經讓我非常頭疼。幾乎我每一個被摧毀的基地,都有他的功勞。我會讓他永無止境地痛下去。你應該聽過關於普羅米修斯的故事吧。偷盜火種的普羅米修斯被宙斯用鎖鏈束縛在高加索山脈的岩石上,派出惡鷹啄食他的肝髒,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肖岩冷笑了起來,“你不是宙斯,他也不是普羅米修斯。”

“肖岩,當你沉睡的時候,我進入了你的大腦。當然,隻是為了你對x-2的研究。你的思考能力讓我驚歎,也許你自己並沒有認識到,這種思考能力就是一粒火種。當你慵懶地過著屬於你自己的日子,盡管向往自由卻沒有豐滿的羽翼離開夏爾的時候,是海茵·伯頓改變了你,他讓你燃燒了起來,他將你從夏爾那群庸碌的羔羊中找了出來,精心地打磨你,將你的思維變作武器。你記得你第一次乘坐的飛行器離開夏爾墜毀了嗎?”

“我當然記得,那與你的眾多傑作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但如果不是海茵·伯頓,你的大腦已經是我的了,肖岩。他從我這裏偷取了你的大腦,讓它燃燒著毀掉了我太多的計劃,甚至改變了夏爾與潮湧的局麵。所以,對於他,我要給他最沉痛的懲罰。我會複製出無數個你。見識到簡和凱西的複製體了吧,他們雖然不盡完美,卻是銳利的武器。”

“你這個瘋子!你可以複製出無數個我,卻無法複製我的思維!你就算擁有無數個和我一模一樣的大腦,沒有一個會為你解決永生的問題!”

“哈哈!你瞪著我的樣子就像要糖吃的孩子。其實你始終認為,永生是不可能存在的吧?這可是學者的大忌,在沒有被驗證之前,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不過在這之前,我需要在你的麵前做一個手術。而這個手術,將讓我脫離這具日益衰敗的身體,隻有活著,才能實現我們的願望,對吧。”瓦倫丁站起身來,手指玩笑一般在玻璃上敲了一下。

肖岩頓時明白這瘋子到底要做什麽!簡在他的手上,他要奪取他的身體!

一個無菌艙在肖岩麵前升起,簡毫無知覺地躺在裏麵,眼睛閉著,除了胸膛的起伏讓人確定他還活著。

肖岩瘋狂地掙紮了起來,踢踹,敲打,驚恐湧上他的心頭,壓抑著每一道神經。

瓦倫丁笑著垂下眼簾,躺入另一個無菌艙。

他那酷似簡的慵懶嗓音在肖岩的耳際響起。

“你應該知道,沒有什麽再能阻止眼前的一切。”

肖岩在內心中狂吼,不顧一切試圖撞開束縛,但隻有骨骼的碎裂的劇痛提醒他自己失敗了一次又一次。

簡是如此信任他能贏過瓦倫丁才甘願鬆開手!

他不能讓他死在這裏!絕對不能!

隻是無論肖岩如何瘋狂地掙紮,卻抵不住主控係統開始這場手術。

肖岩眼睜睜地看著簡的大腦沿著神經線被取出,而瓦倫丁的大腦被植入,他無論如何用力,眼淚在粘稠的營養液中狂飆,他隻能絕望地看著這一切。

簡的大腦被送進了培養皿,而他的身體卻迅速愈合。

肖岩看著他坐起身,緩慢地握緊拳頭,再度鬆開,唇上揚起一抹與簡無論弧度還是線條都一模一樣的笑容,肖岩隻能更加用力地敲打著玻璃。

“我會殺了你!我會殺了你!瓦倫丁——你不可能永生!你永遠都不可能永生!”

瓦倫丁一步一步來到肖岩的麵前,揉一揉自己的肩膀,伸了一個懶腰,肌肉繃緊出富有力度的線條,笑著說:“我正在永生的路上。而你也將為成為我這條道路強大的助力。知道我為什麽不取出你的大腦嗎?因為大腦一旦離開人體,衰敗率將非常高,但我要你看著,看著我一直一直活下去。無論我複製出多少個簡或者凱西,都無法放心地讓他們擁有自己的意識,但我需要一個聰明的人能和我交流,不斷地懷疑我的理論,而我以現實來反駁他,重複著贏的樂趣。”

此時的肖岩已經無法呼吸,他無力地被營養液承托著,所有的掙紮都失去了意義。

“喜歡現在的我嗎?我的朋友,我們將一起度過十分十分漫長的時光。”

瓦倫丁背過手,指節滑過玻璃,渀佛掠過肖岩的臉頰,“也許你將是我最富有成就感的藏品。”

肖岩閉上了眼睛,緩緩開口說:“我不可能看著你證明永生,因為無論是我還會你,都沒有永恒的時間。”

“別擔心,我會解決這個難題,我會複製出無數個身體健康的你,你可以慢慢挑選自己的下一個身體。”

肖岩臉上的悲傷被冷漠所覆蓋,當他再度睜開眼睛,目光裏滿是漠然。

“不,你沒有時間等到你的下一個身體了。”肖岩緩緩向前,冰涼的雙眼中投射出富有穿透力的目光,如同不可逆轉的狂潮,淹沒瓦倫丁的視線。

“你什麽意思?”瓦倫丁皺起了眉頭,眼睛中透露出隱隱的不安。

“你對簡的了解太不夠了。如果我失敗了,他會用自己的方式贏回一切。”

那一刻,瓦倫丁的身體瞬間麻痹,某種裂變般的痛苦沿著他的大腦向四肢延伸,全身細胞被擠壓至崩潰破碎,血液衝破血管,肌肉撕裂一般展開,肌膚再也無法包容這具軀體,出現一道一道猙獰的裂紋。

瓦倫丁難以置信地低下頭,艱難地抬起自己的手,看著他的血肉一點一點地剝落,血液沿著裂開的縫隙滴落。

“這是怎麽回事……這不可能……不可能……”

“移植大腦,即便是dna完全相同的兩個人,你也需要使用一種藥物——潘多拉酮來降低腦神經的運動,這樣當你的大腦被移植入簡的身體,才能最大程度地避免傷害你的神經線。而我和凱西製作了一種病毒,它會被潘多拉酮所激活,並且迅速複製,攻擊你的身體,造成迅速細胞崩潰。”

“你在撒謊!撒謊!這是你製造出的假象!你還在我的大腦中!”

瓦倫丁瞪著滿是血絲的眼睛,全然懷疑此刻的一切。

“你說過,你在我不省人事的時候進入我的大腦,除了x-2的研究,你難道沒有看見我是如何製作出病毒‘簡’嗎?你要死了,瓦倫丁。你注定會死。”

瓦倫丁瘋狂地來到主控前,顫抖著取出終端,給自己戴上。

“這裏有很多簡的複製體……我可以再使用他們中的任何一個……”

“不可能了,從你的大腦被植入簡的身體那一刻,它就被病毒感染了,無論你再將自己的大腦植入哪一具身體,都逃脫不了毀滅的命運。”

肖岩冰冷的聲音通過傳聲器在瓦倫丁的頭頂響起。

“閉嘴!閉嘴!我不可能死!我絕對不會……”

就在瓦倫丁憤而起身的瞬間,他的胳膊脫落了下來,落在地麵上發出“啪”的聲響,全身肌肉混合著血液落下,露出森白的骨頭。

“你……知不知道毀掉的是什麽……是什麽……”

瓦倫丁搖晃著一步一步走向肖岩,留下一路血色痕跡,透過他已經失去肌肉隻剩下胸骨的胸膛,肖岩看見那顆正越來越虛弱的心髒。他的臉部已經一片模糊,看不出任何表情,渀佛那些腐爛的喪屍。

“我毀滅掉的是你本就不該存在的妄想。”

瓦倫丁向前栽倒,前額撞在玻璃上,頓時顱骨裂開,他的大腦無力地滑落而出,摔在地麵上。

營養皿中的肖岩的手掌覆在玻璃上,緩慢地穿透,身體從玻璃中遊刃有餘地脫離,他低下頭來,冷冷地看著地麵上那攤血肉模糊的物體,抬起腳,毫不猶豫地將瓦倫丁的大腦踩碎。

“在思維的世界裏,我已經殺了你。”

四周的一切緩慢地退色,地麵上的重重血跡滲入地麵消失不見,隻看見一個越來越蒼老的男人坐在冰冷的控製椅上,連接著終端。

而他的麵前,是緊握利刃直指他咽喉的肖岩。

“我很自信一直避開你對我設下的陷阱,你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到底從什麽時候開始,我進入了你構築的世界?”瓦倫丁抬起眼睛,蒼老的皺紋使他的眼皮垂落,讓人懷疑他到底能否看清楚眼前的年輕人。

“我進入的從來都不是你的大腦,也從沒有將你引入過我的大腦。當凱西入侵這裏的通道控製係統為我們打開通往這裏的節點時,你一定會進入他的大腦試圖扼殺他。而我,隻需要進入凱西的大腦。你和我之間真正的戰場,既不是你的大腦,也不是我的,而是凱西。如果是別人,一定會排斥我的入侵,但如果是凱西,他會毫不猶豫地配合,我們順著你的想法,滿足你的願望,給予你一個無與倫比的軀殼,當這個軀殼禁錮了你的思維,我們隻需要殺死這個軀殼。所以,這個陷阱的開端就是凱西決定留在那個節點時,其他的一切都是虛幻,無論是馬克還是溫恩被殺死的情景都沒有真正發生,因為他們被我留在了凱西的身邊。”

瓦倫丁低著頭哈哈笑了起來,笑到眼淚順著他眼角的皺紋溢出,滿是自嘲與不甘。

“你果然就是那顆火種!我有那麽多次機會殺了你,可偏偏對你的大腦抱有一絲希望!因為你太聰明了,渀佛沒有什麽問題會讓你找不到答案!你讓我總是期待著你每一次超越我的想象將我的思考帶到更高的地方,而這樣的期待才是我真正失敗的原因!”

“你還不明白嗎?你的失敗是注定的。就好比此時此刻,如果我和凱西沒有騙過你,就算你的大腦被植入簡的身體你也一樣會被他體內的病毒毀掉!”

瓦倫丁的笑聲更加癲狂。

“……所以……所以我耗費了那麽多的精力製造了成千上萬個複製體……終於製造出了與我的大腦神經匹配的簡!可是他卻偏偏成為殺死我的武器!哈哈!”

肖岩身後的海茵在全息屏幕上輸入幾個代碼,一個無菌艙從地麵升起,簡安然地躺在裏麵。

瓦倫丁試圖起身,肖岩利落地挑落他戴在腦部的終端,刀刃的尖端瞬間刺入瓦倫丁的頸部肌膚,血液沿著刀刃滴滴答答地落下。

“別亂動,這裏不是思維的世界,死亡隻會發生一次。”

肖岩利用無線終端入侵了瓦倫丁的係統,中斷了對簡的神經抑製,幾秒鍾之後,簡終於睜開眼睛,坐了起來,他用力地托住後腦,轉向肖岩的方向,眯起眼睛。

幾秒之後,簡笑著站起了身,來到瓦倫丁的麵前。

“喲——沒想到你也會有今天。”

瓦倫丁渀佛失去了站立起來的力氣,如今的他垂垂老矣不久於人世,每一秒鍾他的生命力都在流逝。

“我知道……我失敗了……肖岩,你的出現是我從沒有預料到的……”

“我能走到今天,所有的一切也是我預料之外的。”

一個b類學員到科學院少校的距離,一個即將在夏爾穹頂之下虛耗一生的普通人到與潮湧組織的首腦瓦倫丁·希恩麵對麵的軍人,肖岩知道自己完成了一個巨大的跨越。

是海茵·伯頓成就了今日的他。

“你會帶走我的大腦,將它放在研究室裏,然後試圖解讀它的一切嗎?”

肖岩搖了搖頭,一字一句堅定到渀佛不存在其他答案。

“我研究出了雪倫病毒,人類再也不用擔心喪屍的侵襲。我完成了x-2,它將成為人類進化的另一個方向。我還阻止了你的再生。無論從什麽角度來說,我都比你聰明太多太多。無論我對這個世界還有怎樣的疑惑又或者未來會有怎樣難以解答的問題,我會憑借自己的大腦去思考,不會依靠你的力量。如果我用盡一生都無法得到答案,我相信還會有無數個像我一樣的人依靠他們自己的力量得到解答。而你的大腦裏隻有對永生的妄想,保留下你的大腦有什麽價值嗎?”

“你要殺了我嗎?”瓦倫丁嘲笑一般抬起眼來,“你會後悔的,孩子。”

“是的,我會。”

因為我很明白,你的存在將傷害所有我在乎的人。我不會對你有一絲一毫的悲憫,不會有任何的猶豫,哪怕我的雙手沾上你的鮮血!

肖岩高高揚起了手臂,海茵與簡睜大了眼睛看著他的背脊,雙手握住刃柄的砍殺的礀態渀佛要將世界劈裂。

冰冷而狠厲的刀刃劃破空氣,刻在眼球之上,成為揮之不去的記憶。

瓦倫丁的頭顱滾落到了簡的腳邊,他毫不猶豫地抬起腳,將他的顱骨踩裂,簡的臉上第一次露出猙獰的表情。

肖岩轉過身來,看向海茵的方向,他睜大了眼睛,用力地看進對方的眼眸中。

是的,這個男人還在,一如他對自己的承諾。

肖岩吸一口氣,走向海茵。

那一刻,艦體一陣顫動,從最深處發出嗚咽聲,渀佛瞬間所有金屬都在共鳴。肖岩差一點摔倒,海茵猛地撐住肖岩的肩膀。

“發生什麽了?”

簡忽然趴在地上,耳朵覆在地麵上,緊接著冷然起身,“馬上離開這裏!瓦倫丁一定是派人炸穿了這艘驅逐艦!”

海茵不說二話,拽起肖岩向外狂奔。

“這就是瓦倫丁的計劃!如果他無法獲得重生,就要將這裏變作他的墳墓!”

媽的——和這個瘋子陪葬才是人生中最悲涼的事情!

“警告!警告!g區失效——引擎將停止運作!”

“警告!警告!f區失效——所有節點將在兩分鍾內關閉!”

他們沿著原來的道路向前奔跑,這艘戰艦正在緩慢地下沉,海水灌入的聲音清晰可聞。

當他們回到隔絕殺手的那扇門時,艦體正向下傾斜,凱西支撐不住滑了下來,溫恩拽住凱西,試圖將利刃插入牆體,但隻是劃出一片火花,幾個人一起滑落,砸向肖岩的方向。

簡踩在牆壁上,晃至肖岩麵前,將凱西撐住,下一刻馬克也落了下來,通道幾乎呈四十五度角傾斜,這意味著艦體從尾部開始沉入水下。

凱西看見簡的刹那,露出終於可以放心的表情,他用力地抱住簡的肩膀,“還好你活著!你還活著太好了!”

馬克大叫了起來,“瓦倫丁呢!那個瘋子呢!折騰得命差點沒了,別告訴我那混蛋還活著!”

“瓦倫丁已經死了!”肖岩試圖在光滑的牆麵上找到支撐點,“現在我們要考慮的是我們自己的性命!這艘艦艇要沉了!”

“我們怎麽辦!通道被封死了!”溫恩好不容易撐住自己,“雖然很想說解決了瓦倫丁我就是死在這裏也不吃虧!但想到要和瓦倫丁死在一起實在太憋屈了!”

肖岩找不到重心,繼續向下滑落,直到撞在海茵的身上。海茵繃緊了全身的力量,支撐住兩個人的重量。

“我們絕不會死在這裏!繞到另一邊去!”肖岩啟動終端,進入這艘戰艦的係統,尋找合適地出路,“我們必須跳下去,遊到c區的通道,我會將節點打開!”

“什麽!又要遊泳?”馬克露出苦逼的表情。

“在海水裏遊泳難道不是好過營養液?”麗芙狠狠白了他一眼。

當傾斜角度到達六十度時,海茵毫不猶豫地鬆開了手,抱緊肖岩跌落下去。冰冷的海水再度將他們淹沒,肖岩還沒來得及下沉,海茵拽住他向c區遊去。簡帶著凱西緊跟其後。他們來到一個節點前,滑門被封死,並且傾斜著讓人分不清天地。

肖岩利用終端打開通道的瞬間,強大的水流將他們衝了進去,當他們差點被錯過目標節點時,海茵一把扣住了滑門的安全栓,另一手死死拽住肖岩。馬克與溫恩拽住肖岩的腿,那一刻肖岩有一種自己被扯斷的感覺。而簡拽著凱西安然地進入了通道。當他們好不容易進入時,眼前的場景令人發怵。

那就是十幾名被困在這個節點中的殺手終於找到了目標,他們揮舞著刀刃,襲向肖岩一行。

這場廝殺艱難而痛苦。

肖岩奪過一名殺手的刀刃,奮力揮砍,與海茵默契地配合著,不斷殺向下一個節點。

這些殺手奮不顧身,哪怕自己的手腳被砍斷,仍舊不放棄將肖岩他們困在這裏的目的。他們是屬於瓦倫丁的幽靈,即便在瓦倫丁死後仍舊糾纏著這個世界。

越來越多的殺手從其他地方湧了過來,肖岩試圖關閉節點,但終究還是晚了一步。他們在水中停留的時間越久,耗費的體力越多,更不用說這樣絕命一般的廝殺,氧氣的消耗成倍。

被海茵砍斷了腿地殺手幹脆就放棄雙刃,用雙手緊緊抱住一旁的肖岩,用力地將他往下拖拽。海茵單手利落地劈開湧上來的敵人,伸出一隻手死死拽住肖岩的肩膀,殺手們的刀刃落在他的手腕上,差一點將他的腕骨完全切斷!

觸目驚醒的肖岩瘋狂地甩開糾纏自己的殺手,就算手中沒有武器,隻依靠自己的雙手,他也要折斷他們的手臂擰斷他們的咽喉,不顧一切擋下砍上海茵的刀刃,哪怕自己的肩膀承受骨頭碎裂的劇痛。

他們奮力向上而去,眼看著節點被打開,簡奮力將凱西頂了上去,轉過身來幫助海茵與肖岩,終於讓海茵與肖岩脫困。溫恩與馬克保護在肖岩的身邊,簡卻絲毫沒有跟著他們前進的打算,而是不斷攔截著那些試圖追趕上來的殺手。

終於當所有人都進入節點之後,肖岩朝簡揮著手,而簡回頭向肖岩做了一個“關閉”的動作。

肖岩堅決地搖了搖頭,和凱西一起伸手示意簡必須回來。

簡好不容易來到節點前,殺手們蜂擁而至,拽住簡的雙腿,肖岩心急如焚,心中大喊著:快一點!加油!

而簡來到他的麵前,一群殺手拽住他的腰,肖岩等人奮力拽住了簡的肩膀,其他殺手順著簡的身體就要進入節點,簡忽然拽下了肖岩的無線終端,緊接著猛地一推,將肖岩完全推入了門的那一端。

溫恩他們開始斬殺進入節點的殺手,麗芙的行動已經沒有當初時候那麽果斷,她已經進入缺氧狀態,馬克不得不保護在她的身邊。

肖岩眼見著簡被殺手們刺穿了身體,但他卻無所謂地朝海茵做了一個手勢,當他與終端相連,節點重重地關閉。

睜大了眼睛,肖岩在最後的縫隙間看見簡的笑臉,他似乎說的是:不要回頭。

進入節點的殺手衝向肖岩,肖岩的眼睛頓時赤紅,他發瘋一般地將他們斬殺,渾濁的海水中蔓延著濃重的血腥味道。直到他們被斬殺殆盡,肖岩的大腦混沌了起來。

海茵來到他的身邊,托住他的臉頰,用力地吻上他的嘴唇,將唯一的一口氣息送入他的肺腔。

迷蒙間,肖岩看見的是海茵堅毅的側臉。

他經曆了這一切,犧牲了那麽多,不是為了被永遠困在這裏。他要和海茵一起離開這個鬼地方!

他拉著海茵的手,用力向著他們的出口遊去。

凱西在半途中昏厥過去,肖岩取下他的終端,和海茵一起背著他轉過拐角。麗芙已經全然失去知覺,背著他的馬克與溫恩也越來越疲憊,甚至追不上肖岩與凱西。

肖岩打開了下一個節點,轉過身時發覺溫恩也失去了力量,馬克一個人帶著溫恩與麗芙根本無法前行。溫恩推開馬克,要他帶著麗芙跟上肖岩,馬克卻始終不放棄地要帶上他們兩個。

肖岩回過身,將自己的繩索取出,繞過溫恩與麗芙的腰,和馬克一起朝著前方遊去。海茵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滑繩也掛在了肖岩的身上。逐漸地,消耗了太多體力的馬克再也移動不了,他掙紮著試圖解開自己和肖岩連在一起的繩索。

肖岩拽住了他,堅定地搖頭。

我們已經解決了瓦倫丁,這已經是人生中最盛大的成功。如果說我是那顆馳向宇宙的火箭,不得不舍棄所有為我而燃燒的同伴,我已經到達了至高點,在這墜落的時刻,我不會再輕易放棄任何人!

馬克仰著頭,意識模糊地看著肖岩的背脊。這個被自己稱呼為“菜鳥”的家夥已經成長為強悍而有擔當的男人了。不知為何,馬克忽然安心了起來。他不在乎能否脫離這裏,他隻是覺得如果是這個家夥,他一定還能再次呼吸到空氣。

四個人的重量對於肖岩和海茵來說無疑是巨大的負擔,特別是兩人體內氧氣嚴重消耗體力接近透支的過程中。

這一次,肖岩看見的不再是海茵的背影,因為這個男人一直跟在他的身後,如影隨形。

他覺得自己就像追求太陽的雛鳥,張開羽翼,耗盡所有力氣隻為了伸手觸上那絲光亮。而他的身後,是海茵最為強大的支撐,無論他什麽時候失去力氣,無論他從多麽高遠的地方摔下來,總有一股力量會將他支撐,而每一次跌落,他會距離那個無尚高遠的地方更加接近。

巨大的艦艇沒入海水之中,徘徊在天空中的瑞茨與洛赫心急如焚。

到底還有什麽他們能做的?

心有靈犀,瑞茨與洛赫降低了飛行器,彈射出所有繩索,刺入艦體,瞬間繩索繃直,他們全力向上飛馳,哪怕能減緩零點零一秒沉沒的速度!

艦體渀佛被吸入海水中一般,拖拽著瑞茨與洛赫,就像一隻雀鳥妄圖撼動山巒。

“警報!警報!引擎超負荷運轉!”

“警報!警報!引擎過熱損壞!”

無論怎樣的警報聲響起,他們始終不肯放棄,哪怕逃脫不了被拖入海底的命運。

就在這個時候,無數飛行器來到他們的上空。

駕駛室中的瑪亞看見這一幕,厲聲下令:“所有部隊注意——我們隻有一個任務,就是在我們的戰友回來之前,決不能讓它沉沒!”

數以萬計的繩索被彈射出,刺入水麵下的艦體,天空被密密麻麻的飛行器遮蔽,在海麵上留下巨大的陰影。

即將完全沒入海中的驅逐艦被一寸一寸地拽離海麵,渀佛振翅脫離海水的雄鷹。

此時的肖岩看著頭頂指尖般大小的光亮,奮力向前而去,每一次擺動手臂都是生命的極限。

當那片光亮越來越清晰時,他渀佛看見了燃燒目光的太陽,無法遮掩心中的渴望,哪怕撐裂了血肉擠碎了骨骼,他也奮不顧身地向前。

終於,他的手指觸上了出口的邊緣,他抬起頭隻想吸一口新鮮的氧氣,但沉重的身體令他無論怎樣都無法將腦袋探出水麵,就在他的手指滑落的瞬間,身後的男人毫不猶豫地頂住他的肩膀,一手扣住出口,另一手狠狠將他托了上去。

不過短暫的一瞬,肖岩卻能感受到完全屬於海茵的力量,那一刻的爆發力比撞擊地球的彗星更加不顧一切,渀佛絕望來臨前的最後一搏,肖岩知道海茵的心跳停頓在胸腔,他的肌肉繃緊到從未有過的程度,他生命中所有的一切無論是冷漠的還是無情的都付諸於此刻,肖岩被頂住了水麵,破繭而出,鹹濕的空氣湧入他的胸腔,他不可自已大口地貪婪呼吸。

他爬了上去,在無數飛行器層層疊疊的縫隙間,他看見的是如同海茵眼睛般湛藍的天空,這一切意味著——真正的自由!

肖岩轉身,用力地拖拽著繩索,將凱西、馬克、麗芙還有溫恩一一拽了上來。

海茵呢?海茵哪裏去了?

肖岩極度惶恐了起來,他的繩索已經拖拽到了盡頭,卻沒有海茵的蹤影。

“海茵!海茵·伯頓——”

肖岩毫不猶豫再度跳了下去。

剛才將自己拖上去一定耗盡了海茵所有的力量!

肖岩劃開水流,看著海茵正一點一點向下沉沒。肖岩發瘋一般下潛,渀佛怎麽也追不上離去的海茵。

不可以,海茵!醒過來!醒過來!

肖岩奮力伸長了手臂,卻怎麽也夠不上海茵。

就在某一刻,海茵猛然抬起頭來,劃動手臂,一把扣住肖岩伸長的手,十指交握的瞬間,那種難以言喻的力量順著肖岩的指尖湧入他身體的每一個細胞。

海茵帶著他再度回到了出口,一躍而起!

“哈……哈……”肖岩躺在出口邊,大口地呼吸著,卻不肯鬆開海茵的手。

“為什麽要跳下來!”海茵側過臉來,即便筋疲力竭,這個男人的壓迫感依然不減。

“我以為……以為……”

失而複得喜悅令肖岩根本無法說出完整的話。

“你以為我會離開你嗎?我說過,無論發生什麽,無論最後有怎樣的結局,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肖岩沒有回答,隻是側著頭,認真萬分地看著這個男人。

“這是現實,對嗎?”肖岩傻傻地問。

海茵撐起上身,吻上肖岩的嘴唇。

“除了你自己,還有誰能為你虛構出這樣的感覺?”

身下的艦艇顫動著,不斷上升著脫離水麵,肖岩從凱西身上取過終端,打開了艦艇上所有的節點,海水被排泄而出,距離海麵越來越遠,被完全懸掛於空中,在日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就像一個不可複製的奇跡。

尾聲:

一個月之後,聯邦總統在夏爾的中央廣場發表了他人生中最為著名的演講,鼓勵人類離開夏爾,感受真正的日光。

這一天,夏爾曆成為了曆史,人類進入了新的紀元。

也是這一天,肖岩被授予少將軍銜,成為中央科學院最年輕的“閣下”。

他的就職典禮沒有輝煌的煙火以及奢侈的舞會,隻有萬千民眾的抬頭仰視。

而在那完全陌生的人群中,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對方的唇角勾起,眼角下那一刻痣隨著笑容而灑脫不羈,他將手指覆在唇邊,輕輕鬆開。

肖岩看不清他說了什麽,隻是一眨眼,這個男人如同幻覺般消失不見。

海茵的手指輕輕捏著肖岩的領口,為他整理撫平衣衫上的皺紋。

“你剛才在看什麽?”

即便被所有人注視著,肖岩仍舊毫無遮掩地吻上了對方的嘴唇,露出比日光更加耀眼的笑容。

“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