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告及作品相關 新文 高門嫡女之再嫁 試讀4

青花纏枝的瓷熏爐靜靜地擺在紫檀木的長條案幾上,鏤空的三個洞眼裏嫋嫋升起一股淡淡的香煙,在夏日的後午帶來一股清甜,聞著使人舒爽,一掃午睡後的倦怠與庸懶。

長安斜斜地倚在金星小葉紫檀的美人榻上,身後枕著金絲攢牡丹的厚錦靠墊,一手支著額頭,半眯著眸子似醒非醒,紫琦與紫雨分站她左右,紫雲撩起了簾子,看著紅綃扶著陳老夫人邁進了房,低垂的眸中滿是不屑,在倆人看不到的地方悄悄癟了癟嘴。

陳老夫人圓臉富態,嘴唇略厚,氣色看著倒是紅潤,一身赭紅色繡金邊的錦繡褙子,盤了個富貴的元寶髻,頭上橫七豎八插了好幾隻珠寶大釵,脖子上手腕上都掛得滿當當,全身披金戴銀,明晃晃直耀得人眼花。

這位陳老夫人娘家姓姚,早年也隻是臨淄城內的一個小戶,嫁給了當時沒落的世家子弟陳國萬。

陳老太爺本也算是書香門第,耐何家族沒落,自己又才華有限,考上了秀才之後便再無精進,也不會什麽求生的活技,兩夫妻生活算不得富裕,還時常需要姚氏娘家接濟,生下三個孩子後甚至還過上了一段很拮據的日子。

幸而大兒子陳玉濤從小便聰慧,科考又一路得利,如今金榜題名,總算是光耀了門楣,讓陳姚兩家一躍成為了臨淄城內的新貴之家,之後陳家再與沈家聯姻,雖然背後受盡了嘲笑與奚落,但到底得到的實惠也讓眾人羨慕不已,端看如今陳老夫人的穿戴打扮就能知道一二。

陳老夫人雖然不喜歡長安這個藥罐子,但到底也不敢得罪沈家,是以,對長安她還是維持著表麵的客氣,可剛進得屋裏,看著長安斜靠在榻上,依舊是記憶中那幅軟綿綿的病態,不由皺了眉,嫌惡的目光從眸中一閃而逝。

紅綃目光四處掃了一圈,她不常來,但每次看得這屋中的布置擺設便是暗暗咬牙,被家人捧在手心裏的武國公獨女,自然是要什麽有什麽,恐怕整個陳府的布置與裝潢都比不上長安這一間屋裏的。

大周國手的山水墨畫,精致的汝窯瓷瓶,對月交頸的粉彩鴛鴦壺,錦繡仕女采花圖的夾纈屏風,就連長安躺的那張軟榻上的竹席聽說也是南嶽的幽竹編織而成,舒爽透涼,輕若無物。

紅綃目光一一掃過,眸中是掩飾不住的羨慕嫉妒恨。

紫琦已經自動上前給陳老夫人搬了個錦凳,老夫人剛待坐下,紅綃有些尖細的聲音卻倏地響起,“老夫人來了屋裏,夫人也不見禮,沒得說出去讓人覺得國公府出來的小姐不懂規矩。”

紅綃早就拿捏住了長安的性子,這就是個安靜的主,不爭也不奪的,這才由著她長久地霸占著陳玉濤,可隻是這樣她又怎麽能夠滿足?沒能生下個一子半女的,她始終不能被記在陳家的宗祠族譜,算不上個正經主子。

今兒個借著老夫人的勢,她說什麽也要讓心中所願得償,所以眼下給長安來個下馬威那是很有必要的。

陳老夫人剛欲坐下的身形僵在了半空中,肥胖的身子一時之間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額頭之間立馬浮上了一層細汗,忍不住抬眸瞪向了紅綃。

她如今也不是從前的小門小戶經得苦受得累,這兩年多的安養造就了這一身膘肥體胖,如今就隻是這樣半僵著一會兒,那小腿肚子也忍不住在打著顫,心裏又將紅綃罵了又罵,果然是個扶不上牆的爛泥,若不是看著這丫頭照顧著玉濤還有幾分盡心,她怎麽會替紅綃出這個頭?

陳老夫人從前也不怎麽與長安相處,這個媳婦本就體弱,晨昏定醒也是給免了的,偶爾來這一趟雙方虛應一下也就習慣了自坐自的,在她印象中長安說不上三句話就直喘氣,哪裏還能趕著給她見禮?

紅綃這丫頭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真正是將她給僵住了。

“紅綃姑娘這話可說錯了,”長安淡淡的抬了眸子,身形卻是一動未動,“老夫人憐惜長安病弱是以不多加要求,那是老夫人心善……可有些人見到了主子卻這樣不懂規矩,我倒不知道這是陳府教出來的下人禮數?”

“噗”!

紫雲就站在門簾處,沒忍住給笑了出來,薄薄的竹簾哪能擋住這笑聲,紅綃登時漲紅了臉,兩手在身前絞著,那模樣尷尬無比。

長安一個眼神過去,紫琦忙過去扶了陳老夫人,老夫人的目光沉了沉,幹巴巴地應道:“媳婦說得在理。”這才重重地坐了下去,卻忍不住抬眸打量起長安。

纖長的睫毛如蝴蝶的羽翼輕顫,那雙眸子雖然似疲憊間的欲增欲合,但卻給人一種說不出的氣勢,淡定而沉穩,就像園裏的那顆老鬆柏一般,風吹不動,雨打不驚。

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欞灑在長安的側麵,那靜白如瓷器的肌膚更多了一層瑩潤,看起來細膩柔滑,全然不似從前那病態的蒼白。

老夫人心中咯噔一下,這長安明明還是和記憶中那柔弱的模樣沒差幾分,但今兒個的感覺怎麽完全不一樣了?

“紅綃姑娘,你可是初次向夫人行大禮,我這就去給你取個蒲團墊子,可別跪壞了腿。”

紫琦輕咳了一聲,說出這貌似好心的一番話來,回身便轉入次間去尋那蒲團墊子了。

紫雲捂著唇在簾後偷笑,紫雨愣愣地看著屋頂,唇角卻微微上翹。

長安眸中閃過一絲笑意,不禁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了過去,紅綃一張臉紅得好似著了火一般,咬了咬唇,目光求救似地看向了陳老夫人。

從前仗著是陳玉濤的通房丫頭,她哪裏給過長安半分尊重,就算是行禮也是草草帶過,如今要她正經地給長安行禮,不是承認了她低人一等的身份,這可是她心底最深的痛。

紅綃本就心氣高,哪裏咽得下這口氣?是以,才向陳老夫人望了過去,希望她看在陳玉濤的麵子上將這份尷尬給化解了去。

陳老夫人眸中光芒一閃,又看了一眼長安,這才點了點頭,沉聲道:“是了,紅綃該給長安好好行個禮,這往後抬了姨娘可不就是天天要向主母請安問好,這規矩還是得立著,莫讓外人笑話我們陳府的人沒禮數!”

陳老夫人說完這話,目光卻是掃向了長安,隱含一絲冷厲之色,看來她從前是小瞧了這個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