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衝突

我下意識的向發出響聲的方向望了過去,看到努爾正在忙不迭的往自己懷裏塞一個水壺。原來這家夥磕頭過於虔誠動作過於猛烈,隨身攜帶的水壺都被他甩了出來,正砸在一塊石頭上。

我暗笑了一聲,轉過身來接著剛才的話題對張曦道:“我覺得用不著我親自出馬,他們這份勁頭極大,我看啊......”

話未說完,王小柱突然猛地打了下我的胳膊,把我疼的嘴一咧,後半句話就咽了下去。我正要罵他下手沒有輕重,對自己人都敢下黑手,卻看到王小柱並沒有看著我,而且他的表情不對。

“你們看見了嗎?”王小柱一臉緊張的指著魯班和努爾的方向說道。

“看見什麽?”我揉著胳膊問道。

“剛才努爾把水壺放進懷裏的時候,你們沒看到其他東西嗎?”王小柱的眼睛一刻都沒有離開過那邊。

“哎呀你打什麽謎語,你就說吧,到底看到什麽了?”張曦有點不耐煩了。

王小柱終於回過頭來,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表情道:“努爾的懷裏有一個包包,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那是代玉帶走的那個醫療包!”

“什麽!”我大吃一驚,瞬間就忘了胳膊上的疼痛,急道:“努爾是從哪裏來的那個包?他還私自帶了另一個醫療包下來?”

張曦的表情也變了,她想了一下才道:“不對!代玉的醫療包不是救援隊的標準裝備,努爾不可能再有另一個相同的。難道是......”

她說到這裏停了下來,下麵的話沒有敢直接說出口。但是我和王小柱的心裏已經明鏡似得,完全明白張曦的意思了。

“那個包就是代玉的!那代玉他......”我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轉身問王小柱道:“你看清楚了嗎?確確實實是代玉的那個包包?”

王小柱怒道:“我兩隻眼睛都是2.0的視力,這怎麽會看錯呢?”

張曦續道:“可代玉現在不在這裏呀!井下光線不好,是不是你眼花了?”

王小柱見我們都發出了質疑,他更生氣了,手一揮道:“看沒看錯,過去不就知道了!我又不是吳思明,還講究什麽法律問題,沒有搜查證,我照樣能知道!”

說完什麽也不顧,徑直向魯班努爾走了過去。我和張曦來不及想別的,急忙跟上快走了幾步,三個人一起來到了他們的身後。

正在拜佛的魯班二人聽到我們的腳步聲,卻連頭也沒有回,繼續在那裏磕頭作揖的瞎念叨,整個一副旁若無人的舉動。

王小柱的表情嚴肅,我一看就知道他感覺受到了輕視,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心理挑釁,不出意外的話他馬上就要爆發了。果不其然,隻見王小柱從鼻子裏發出了“哼”了一聲,冷笑道:“怎麽著二位,還拜出心得拜出慣性來了?不準備歇會了?”

魯班這才回過頭來,勉強回了一句:“你們走你們的陽光道,我們過我們的獨木橋。礙著你們的事兒了?”

“沒和你說話!”王小柱臉一甩,衝著努爾吼道:“你懷裏是什麽東西,拿出來看看!”

“沒......你......”努爾明顯有點慌亂,還下意識的用雙臂護住了胸前。

“有什麽東西你問得著嗎?”魯班一下子跳起來道:“我們懷裏有什麽,你和我們又不是一個時空的人,管的著嗎?你還當自己是隊長呢,就是隊長現在也不管用了!”

本來我還是比較傾向於是王小柱看錯了的結論,畢竟那個包包是我們親眼看到代玉帶走的,無論如何也不應該出現在這裏。但現在看到魯班和努爾的表現,我又覺得他們心中一定有鬼了。

“我們懷疑你們拿了不屬於你們的東西,”我正色道:“如果你們沒有,掏出來看看不就知道了,為什麽不給看?”

“不想給你們看,怎麽的吧?”魯班毫不退讓。

努爾看到魯班的強硬態度,剛才的怯懦消失無蹤了,也跟著大聲嚷嚷起來,一時間場麵有些失控。

這一來我有些慌了手腳,不知道下麵還應不應該繼續強烈要求了。因為說實話,王小柱現在的這一套有點不占理,雖然我們有充足的理由檢查努爾的裝備,魯班和努爾表現的也確實很可疑,但畢竟沒有任何證據來支持我們的行動,僅靠王小柱看到的那一眼,尚且不足以服人。

但王小柱不管這些,他的倔脾氣上來就跟換了個人似得,不達到目的誓不罷休,我和張曦不得不順著他的話往下說,試圖控製住局麵。

這個時候,外麵亂成一團的吵吵聲終於驚動了屋裏的文明,他不聲不響的走到了我們的身旁,歪著頭聽了半響,才聽明白了個大概。

“竟然有這事?”文明也奇道:“努爾你好好說,那個包包你是從哪裏找到的?”

“什麽叫找到的?”努爾臉紅脖子粗回道:“本來就是我的!我從上麵帶下來的!”

“你放屁!”王小柱吼道:“整個救援隊就代玉一個醫生,那個包是醫療專用包,你以為人手發一個嗎?”

努爾一下子被憋得不知道怎麽回答了,隻能硬著頭皮不停的重複一句:“就是我的,就是我的......”

我看這是個機會,努爾的漢話說的本來就不怎麽利索,腦子也並不是很靈活,現在急切之下終於說漏了嘴了。好不容易抓住他們的小辮子,怎能輕易放過。

我上去一把抓住努爾的胳膊道:“你說是你的就是你的了?拿出來給大家看看!”

魯班看到情況不對,立刻衝上來一巴掌把我甩到了一邊。他的力氣極大,我猝不及防差點被他打得坐倒在地上。

這一下場麵更加的混亂了,張曦連忙跑過來扶著我,文明急忙忙的說些要團結不要分裂的廢話,王小柱則把袖子一擼,準備衝上去和魯班對打。眼看著一場內訌即將開始,突然眾人的身後一個大嗓門猛地響起:“都給我住手!”

所有人都被這一嗓子震了一下,紛紛停了手回頭去看,這才發現吳思明不知道什麽時候也來了,他正站在兩米外的地方怒視著我們,凶神惡煞的怪嚇人的。

看到吳思明這個樣子,大家不由自主都將自己的手收了回來,瞬間混亂就變得鴉雀無聲了。我心說到底是防暴大隊的副大隊長,到了這步田地還能鎮得住場麵,這可不是誰想做就能做到的,王小柱、張曦和文明都不行。

王小柱雖然是救援隊隊長,但畢竟隻是個礦監局裏的管理人員,在業務範圍內還有點威嚴,其他方麵就不行了;張曦是受累於自己的女性身份,很多時候她得不到人們的平等對待;而文明就是個知識界的權威,當混亂發生的時候根本一錢不值,這一點之前早被證明過了。

至於我就更不用說了,從頭至尾,幾乎沒有人對我的意見給予過真正的尊重,平時都不行,何況當前這個生死存亡的節骨眼上?

同時這也說明人們的慣性心理是多麽的強大,即使在即將斷絕後勤補給的時候,還記得警察是維持秩序的國家機器,尚且對其保留著一絲敬畏之心。

所以大家紛紛住手之後,都等著吳思明的進一步作為。但吳思明可能這段時間繞圈子繞的多了,體力消耗極大,一聲大喝之後來了個上氣不接下氣,反而沒了下文。

直到他抹著滿臉的大汗站在原地喘息了片刻,才緩過勁來問道:“怎麽回事?誰來給我解釋一下?”

聞聽此言,魯班和努爾站在一邊,王小柱站在另一邊,就像對著法官傾訴自己的苦楚一樣的,絮絮叨叨說個不停,都想爭取吳思明的支持。

好不容易聽了個大概,吳思明開口說道:“就這點子屁事?這有何難?讓努爾自己把東西拿出來看看不就行了?”

張曦不屑道:“他要是願意就好了,還用得著動武嗎?”

吳思明斜著眼看了張曦一眼,輕蔑道:“虧你還是個警察,這點事都不會處理!他不願意就作為犯罪嫌疑人看待,先拘禁他十二個小時再說!”

魯班一聽就急了,結結巴巴道:“你們......你們這是違反人權!你們沒有證據就拘禁人,這是違法的!”

“吆喝,你還懂人權,懂法律呢?”吳思明冷笑道:“我還就告訴你了,我說的這些全都是國家的法律法規允許的,沒有一丁點的違法內容。本來我還傾向於你們,不過你這樣一說,倒是嫌疑很大呀!”

魯班刹那間臉漲得通紅,張嘴似要分辨,卻又不知道為何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努爾看到大家都盯著他,更加的慌亂了,目光不敢和任何人有接觸,隻是將胸前的東西抱得緊緊的。

就這樣僵持了片刻,努爾終於頂不住了,他的嗓子裏發出了一聲極其嘶啞的喊叫,沒人聽懂那是什麽意思,緊接著他像一隻笨拙的野獸一樣,猛地向後退了兩步,轉身就向未知巷道竄去。

我見狀一個箭步衝上去,就要去追努爾,但吳思明和張曦的速度比我快得多,他們的身影一閃,已經離我三尺開外。就這樣吳思明還不忘回頭一指魯班,讓我們控製住他。

我和王小柱隻得停下來,一左一右的站在魯班的身邊,生怕他也會突然逃竄。不過我們明顯多慮了,魯班好像被剛發生的事情給嚇住了,這一會兒完全不在狀態,他僵立在當場,根本沒有半分跑路的意思,連反抗的下意識動作都沒有。

那邊吳思明和張曦進展同樣順利,本來他們抓人的套路就很熟絡了,再加上努爾總是顧忌胸前的東西,雙臂抱胸怎麽也跑不快,結果在即將進入未知巷道的一瞬間,被吳思明一拳打在了左臉頰上。

吳思明這一下明顯沒有留手,隻聽到一聲悶響,直打的努爾整個人向右側橫著滾了過去,倒在地上之後還翻了幾下才停了下來,幾乎喪失了行動的能力。

這一下也讓我和王小柱,包括站在中間的魯班,紛紛目瞪口呆咂舌不已。我心說這一下要是打在了我的臉上,我這比努爾還要單薄的小身板就更受不了啦,非得當場吐血不可,搞不好牙齒都得掉幾個。

正在膽寒的時候,那邊的張曦一刻也沒有閑著,她直接撲到倒地呻吟的努爾身旁,將努爾的雙手扭到身後,一抬手接過吳思明遞過來的一副手銬,將努爾的右手牢牢銬住了。

接著,吳思明也上前合力把努爾給抬得站了起來,反剪著雙手一路拖了回來,一直走到我們的麵前,又將魯班拉過去用同一副手銬的另一邊銬住了他的左手。

整個過程鴉雀無聲,沒有人敢大聲喘氣,更沒有人敢大聲喧嘩,所有人都默默的看著這一切,一直看到魯班和努爾被帶進了避難硐室,被迫蹲在一個角落裏為止。

我這才鬆了口氣,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出了一身大汗,連外套幾乎都濕透了。

這不是我沒有心理承受能力,而是從來沒有見過現實版的抓人場麵,雖說之前排查其他幾層巷道的時候見識過一些基本的搜索套路,但那和現場直播的暴力追捕是完全不同的感覺,和看電影電視更是不可同日而語。

不過這個時候出那麽多的汗可不是好事,本來就幹渴難耐的嗓子眼愈發的痛苦,我卻無計可施,連一點吐液都分泌不出來了。

再看王小柱和文明,他們兩個比我強不到哪裏去,也是一副剛緩過勁來的表情。我們幾個相互看了看,一起邁步走回了避難硐室,準備參與對魯班和努爾二人的審訊工作。

其實這種工作也用不著我們操心,吳思明早已拉過了那把胡亂拚湊起來的,唯一的一張椅子坐在了魯班和努爾麵前,正在讓努爾往外掏他藏在胸前的東西。

努爾的左臉腫起的老高老高,左眼都有點睜不開了。但在吳思明聲色俱厲的訓斥下,他還是艱難的用尚能活動的左手,一點一點將那些東西掏出來放在了麵前的地上。

他胸前藏的東西不多,共計有裝了大半水的水壺一個,壓縮餅幹數包,醫療挎包一個,還有一支筆和幾張畫滿了很多人像的紙張。

王小柱一見就跳了起來,他指著那支筆和紙張吼道:“這些你們是從哪裏來的?這是我給代玉的東西!說,你們到底把他怎麽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