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目標
如果往深處去想,那麽張曦的這個說法就很有道理了。說句實在話也是得罪人的話,那就是曆來礦工們的文化水平都不是太高,魯班和努爾也不會有例外,他們的受教育程度也就是僅限於認識幾個字而已,這是不爭的事實。
這樣的話,努爾嘴裏說的那幾百米距離是不是和真實的距離有出入,就很難保證了。在平時這個問題應該很容易想到,隻是現在在嚴重的饑渴和巨大的心理壓力的雙重折磨下,竟然沒有人能想到這一點。
我一邊痛恨自己的反應越來越遲鈍,一邊讚同張曦的意見,認為魯努二人所說的距離確實值得懷疑。
“不對!”王小柱想了想,卻毅然否決道:“你說礦工們的文化水平低,這一點我承認,我的文化也不高。但是你要是質疑他們的專業水平和業務能力,我就不能同意。很簡單啊,下井的礦工需要掌握的基本技能,有一條就是距離的估算。你還別不信,這個我絕對敢保證,就是一個文盲礦工也知道怎麽去估算大概的米數,因為在礦區這玩意的使用率多到你難以想象呀!”
“這個......”我和張曦都感到經驗豐富的王小柱說的應該是正確的,一時都有些啞然。可是它既然是正確的,為什麽我們找不到代玉的屍體呢?我琢磨了一下又道:“要不,咱們再回頭找一圈?”
張曦隨即附和道:“對,別管其他的了,找到人才是第一要務。咱們這一次走的再慢一點,看的再細一點好了。”
王小柱知道沒什麽別的辦法了,簡單的“嗯”了一聲後,帶頭返回了巷道。
這一次吸取了上一次的經驗,不僅我和王小柱密切關注著兩側洞壁的下方,連走在中間的張曦都睜大了眼睛,不放過道路上的任何一個可疑點。
如此一來,整個尋找進度大大放慢了,走到巷道中間,也就是大概五百米的距離時,就花費了足足半個小時之多,但仍然一無所獲,什麽都沒有找到。
我們不甘心的繼續往前邊走邊找,又用了半個小時才走出了巷道,一直走到另一間避難硐室的門前,才不得不承認這一次又失敗了的事實。
這可真的奇怪了,就算我們走進巷道的那一刻,時空又開始穿梭了,那也不至於什麽都沒有找到。這就像那七具礦工屍體一樣,死了雖然是死了,但屍體可是在每一個空間裏都存在的,不可能多了一具或少了一具。
但代玉現在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就那麽莫名其妙的找不到了,這種狀態實在讓我們難以接受,也是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情況。
聽著避難硐室裏吳思明的咆哮聲,我們呆立在門口,不知道應該進去還是應該去繼續尋找。就這樣過了好一會兒,王小柱苦笑了一聲道:“要不,咱們再去對麵的巷道裏找找看?”
我心說這兩次的尋找,時空肯定又穿梭過了好幾回,現在隻要我們三個人在一起,其他的也就沒什麽必須在乎的了,找就找吧。
張曦的想法和我一樣,這樣一來我們又達成了共識,暫時有了前進的方向和動力。
不過在預料之中的,這一次的尋找盡管仍然仔細,可整條巷道還是空空如也,連代玉的影子都沒看見。我們甚至連地麵上的痕跡都像掃雷般的排查過一遍,也沒有找到努爾說的那滿地的腦漿和鮮血。
這種找法消耗的體力著實不小,比平時穿越三公裏的巷道要累得多得多。最後我實在是走不動了,隻能扶著“另一間”避難硐室的大門道:“又累又餓又渴,再找下去就得等著別人來找咱們了。我提議立刻結束尋找,先休息一會兒再說!”
張曦也累得夠嗆,她拿出自己僅剩下的那點水遞給我,讓我喝兩口先緩緩勁。我感激的接了過來擰開了水壺蓋子,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小口,就把水壺蓋子又擰上了。
我知道如果我把水喝完了張曦也不會說什麽,可這點水是張曦忍住了千難萬難才省下來的,我正經喝的話兩大口就沒了,她即使心甘情願我又於心何忍呢。
張曦似乎明白我的心思,她接過水壺衝我一笑,又遞給了一旁的王小柱。王小柱那家夥也早就渴的找不著北了,偏偏他又胖又壯,動一下出的汗比我們還要多,正急需水分的補充。
可是王小柱就像沒有看到那救命的水壺似得,隻顧得上低頭喘息了,看他眉頭緊鎖的樣子,好像在思考著什麽問題。
“喂,不喝我可喝了啊!”張曦晃了晃水壺,希望引起王小柱的注意。
“你們發現一個事情沒有?”張曦的動作起到了想要的效果,可王小柱仍然沒有接過水壺,而是抬起頭來,用一種高深莫測的表情和聲調對我們道:“有個事情不太對勁,和以前有點不一樣了!”
我見王小柱也這麽說,急忙道:“同樣是死了人,以前那七具礦工的屍體到處都是,現在代玉的卻找不著了,肯定既不太對勁也不太一樣。”
“什麽呀!”王小柱瞥了我一眼,繼續若有所思道:“你們難道沒有發現,咱們這幾趟來回穿梭了好幾個時空,遇到的事基本都是一樣的嗎?”
“你說清楚點,什麽都是一樣的,既然是一樣的又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了?”張曦催促道。
“你們聽聽屋裏的動靜,”王小柱神秘的往避難硐室的大門裏麵努了努嘴,示意我和張曦注意裏麵傳出的聲音,然後才接著道:“是吳思明在審訊魯班和努爾,是不是?”
“是,怎麽了?”我疑惑的問道。吳思明的審訊自打我們三個還沒出發尋找代玉之前就已經開始了,我想不出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你們還沒有想明白嗎?”王小柱看我不開竅,怒道:“以前咱們穿梭時空的時候,總會或多或少的出現一點時間上的問題,要麽早一點要麽晚一點,可是現在為什麽每個時空裏的時間都差不多一致了呢?”
我答道:“也不是吧,審訊歸審訊,你也不知道每一個時空裏的審訊進度是不是一樣。”
王小柱不屑道:“沒聽到我說的是差不多一致了嗎?這個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第一,每個時空裏的魯班他們都是被控製住的,每個時空裏還都有吳思明在審訊。這就說明即使還有偏差,那每個時空裏的時間也不會像以前那樣,經常出現八竿子打不著的情況。”
我的腦子嗡的一聲,似乎想到了什麽:“小柱你是說,以前那種頻繁出現的事情顛倒錯亂,還有時間對不上號等等,現在突然理順了,消失了?時空和時間突然就差不多保持一致了?你以為這是因為什麽才發生了這樣的變化?”
“孺子可教也!”王小柱搖頭晃腦的道:“我覺得吧,原因就在於咱們救援隊死了一個人!自從代玉出了事,情況就開始不一樣了,可惜我到現在才想起來......這也不能怪我,你們也沒有想起來......沒有走幾趟巷道之前,誰也想不起來,我還算想起來早的,你們......”
張曦顧不上理會王小柱的自言自語,繼續問道:“這是不是巧合呢?碰巧了咱們這幾次穿梭的時空裏時間都差不多?你又怎麽解釋代玉的屍體找不著了呢?”
“這就是第二個重要的問題!”王小柱似乎越來越胸有成竹了:“死了一個人之後,這裏的能量,或者說是風水就不一樣了,所以時空的數量也被壓縮了很多很多,就像以前有八個人抽牌,現在隻有七個人抽牌了一樣。別著急,聽我慢慢說。我覺得距離遙遠的時空會被首先壓縮,剩下的是挨得近的,所以這些時空裏的時間就開始向一致靠攏了。”
王小柱頓了頓清理了下思路,又道:“正是因為這裏的能量和風水不同了,有些時空消失了,所以代玉的屍體也就找不著了,這些證據都表明現在和以前有了很不一樣的地方。我甚至開始相信,王長安之所以能活著上去,就是因為其他礦工全都死絕了!”
最後這句話明顯有點危言聳聽了,張曦想了想問道:“代玉的屍體消失不見了,可是其他礦工的屍體還在呀,而且每個時空裏都能找到。你說的這個漏洞太多......”
沒等張曦說完,王小柱就急忙答道:“這個也是可以解釋的。我覺得剛開始的時候那幾個礦工中間有人死了,屍體肯定也是找不著的,隻有死的隻剩下王長安一個人的時候,時空也重新變成一個了,屍體才會全都出現。你們想想是不是那麽回事?”
“不對吧,某個人死的時候現場肯定不會隻有他自已,剛開始發現屍體的時候,張曦也驗過屍了,是相互殘殺的呀,那屍體怎麽能莫名其妙的消失?再說了,死到隻剩一個人的時候,又怎麽能眼睜睜的就看到另外七具屍體一下子全都冒出來了,這又不是變戲法。”我歪著頭琢磨了半天,覺得很難接受這樣的理論:“還有,為什麽咱們下來的時候,還是有那麽多的時空,每個時空裏還都有七具屍體?”
這個問題顯然把王小柱問住了,他吭哧了好一會兒,最後才道:“屍體不是眼瞅著消失的,大概是和代玉的差不多吧,魯班和努爾在場的時候肯定不能消失,但是一回頭就找不著了。還有這些屍體呢,也不是一下子冒出來的,肯定是這邊一具那邊一具,走到跟前才能知道屍體出現了,最後全都被王長安給集中到避難硐室裏了吧。另外呢,咱們下來之後,這裏的能量和風水又被重新恢複了,所以時空回來了,屍體也到處都是了。”
我抬頭望著洞頂,仔細思索了一下王小柱的這些言論。平心而論,他說的這些雖然過於混亂,但也不是沒有一點道理的。就從上一批被困的礦工中,隻有一個人可以順利升井這一點來說,似乎正好符合王小柱的理論。
可是要說這些屍體一會兒消失不見,一會兒又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就實在有點匪夷所思。除此之外還有很多疑點解釋不清的,隨便舉個例子說,我記得當初第一個發現王長安的人,也就是老謝曾經說過,他是在一大堆煤堆上找到王長安的。
那王長安既然可以順利升井,又為什麽要爬到好幾層樓高的煤堆上去呢?難道是他在井下發了瘋,升井之後沒事幹爬著玩才上去的?
王小柱的這個解釋雖然對於王長安是怎麽升井的,勉強給出了一個似是而非的理論,但這個解釋對於後來發生的事,顯然就不那麽令人信服了,很多地方都對不上號。
但話又說回來,如果隻看眼前的話,既然時空可以忽多忽少,時間可以忽長忽短,屍體忽而消失再忽而出現,似乎也說得通了。在這個詭異的地下世界裏,又有什麽是不可能的呢?
想到這裏,我一邊掐著手指頭計算著事情的順序,一邊喃喃道:“首先,時空穿梭之門不知道為何被打開,八個礦工在這裏被困到精神崩潰,開始自相殘殺,死了人後時空逐漸減少,屍體也逐漸消失;然後,死到隻剩王長安一個人的時候,多餘的時空全部消失,屍體則全部出現;最後,王長安找到所有屍體並將它們抬到避難硐室裏,自己一個人順利升了井。再然後,咱們這支救援隊下井,將時空穿梭之門再次打開,同樣被困到精神崩潰,開始自相殘殺,導致時空減少,屍體消失......”
“沒錯,這就是我要說的!”王小柱欣喜道:“我沒有你總結的那麽好,但是我就是這個意思!”
旁邊的張曦卻沒有王小柱那麽興奮,她這會兒的臉色明顯又蒼白了很多。隻聽她輕聲道:“這些就算全是真的,然後呢?你們到底想要說些什麽?”
王小柱聞聽此言,一下子像變了一個人似得,剛剛欣喜的神色一掃而光,眼睛裏放射出一股我從來沒有見過的光芒,並發出牙縫聲音道:“想說什麽?我想說的是,咱們終於找到終極解決辦法了!”
他的話音剛落,在這個接近四十度高溫高濕的環境中,我竟然禁不住打了一個冷戰,一股寒氣從背後直竄上腦門,整個人都被凍住似得僵硬了。
王小柱的意思我完全明白,其實就在我掐指計算事情順序的時候,同樣的念頭也不止一次的出現過,可我根本不敢麵對它,沒有敢往下多想哪怕一點點,總是在這個念頭出現的那一刹那就將其給憋了回去。
現在王小柱算是將這個想法**裸的說了出來,不帶一點掩飾。直到這時我才發現,我為什麽從小到大都是被欺負的那一個,而王小柱卻是救我的那一個了。
因為他比我敢想敢說,我現在有充分的理由認為他同樣也敢做!
張曦到底是個警察,她的反應看起來比我強多了。但即使如此,她仍然帶著猶疑寒冷的語氣道:“其他人先不說,咱們三個人最後也要隻剩下一個嗎?如果這個理論根本就是錯誤的,咱們可就要犯下大錯了!”
王小柱嘿嘿冷笑了一聲,道:“現在已經有人在犯大錯了,你不犯,下一個消失的就會是你!咱們三個自然不能自相殘殺,我相信隻剩下咱們三個的時候,時空已經少到可以用別的辦法出去了。你們怎麽說?”
我渾身上下又打了個哆嗦,心裏開始相信王小柱說的了,但還是控製不住的產生了一種恐懼,一種不同於被困的極度恐懼。但事已至此,我不得不結結巴巴的表態道:“這個......我......可是,讓誰先消失呢?”
王小柱又是嘿嘿一笑,可尚未來得及回答,從避難硐室的大門裏突然傳來一聲爆喝:“我讓你這個小人先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