鴨綠江邊是家鄉

“知道老夫為何不準你再乘魚雷艇出海嗎?”在“定遠”艦的艦橋上,丁汝昌對孫綱說道,

“軍門愛護卑職,卑職心裏感激不盡。

”孫綱答道,

“魚雷艇缺少防護,你又是一介文士,總讓你親蹈險地,一旦傷了馬老弟的東床快婿,我可是吃罪不起。”丁汝昌笑道,“所以讓你這幾天都緊跟著我,其實也不光是這些,老夫還有好多問題,想起來好隨時問你。”

“軍門過愛了。”孫綱說道,心裏卻是不以為然,炮彈不長眼睛,裝甲厚的地方也不一定都安全啊。

“那些東西中堂已經全都看過了,如果不是那些日本人的文件和軍用地圖(就是精確到水井的那一種),朝中諸公恐怕還不會驚覺倭人之野心,你大概還不知道吧?你的大名,朝中此時已經無人不知了。”丁汝昌笑道,“朝廷已正式升你為參將,又賞‘奮捷巴圖魯’勇號,旨意過幾天才會到,老夫就偷著先告訴你一聲,省得新娘子到時候興師問罪。”

“軍門見笑了。”孫綱有些尷尬地答道,那天美麗的新娘子回來見他受傷了立即抓狂,差點就要把他直接綁走,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安撫下來,從那天起他就沒法再去魚雷艇隊混了,而是被丁汝昌牢牢抓在身邊當參謀,因為新娘子說了,再敢偷著出海回來就真人pk,他現在有些羨慕蘇鑫成天的自由自在的了,這次陪同丁汝昌率艦隊主力護送陸軍支援朝鮮平壤的作戰部隊也是新娘子看在北洋水師提督的麵子上特批的,孫綱沒敢告訴她部隊將要去的登陸地點,如果她現在知道了是大東溝的話,不吃了他才怪。

高中的曆史書應該給她講過,那場決定東亞兩大強國生死命運的大海戰,是在哪裏爆發的。“稟軍門,陸軍已經全部上岸完畢。”一位軍官報告道,

“發信號給‘平遠’和‘廣丙’,讓他們歸隊,通知各艦準備返航。”丁汝昌按孫綱的要求吩咐道,完成任務後的輕鬆感讓他的心情好了不少,他瞥見孫綱象有些緊張的樣子,不由得十分奇怪,問道,“怎麽了?不舒服嗎?”

“哦,沒事。”孫綱笑了笑,丁汝昌沒有再說什麽,眼前的年青人從昨天就開始神經兮兮的,對艦隊的一些細節不住地過問,讓提督大人覺得十分反常,但看他所提的要求還不過分,丁汝昌都吩咐照辦了,但他要求一下子帶上八艘魚雷艇可確實有些不明白,丁汝昌雖然最後同意了,也沒有多問,但現在看他好象還沒有恢複常態,不由得有些好笑,扔下他一個人在艦橋上呆著自已回艙了。

看著遠處緩緩駛來兩艘戰艦,那是大清自製的裝甲巡洋艦“平遠”和魚雷巡洋艦“廣丙”,這兩艘擔任偵察警戒任務的戰艦已經提前回來了,而此時日本艦隊還沒有出現。

孫綱看了看表,現在是1894年9月17日9點25分,再過一會兒,震驚世界的大東溝海戰就要打響了,而在這激動人心的曆史時刻,隻有他自己清楚,即將要發生什麽事。

時間在一秒一秒的過去,孫綱極目遠眺,鴨綠江入海口往上,那座叫安東的小鎮,是他在那個時代的家鄉,雖然在這個時代,他還沒有親眼去看一看,但家鄉永遠是家鄉,而祖國,不管她現在叫什麽名字,永遠是自己的祖國!

自己現在,就站在保衛祖國的第一線。

曆史,真的能就此改寫嗎?他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問著自己。

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猛地回頭,愣了一下。

是鄧世昌。

“你情緒好象不太對呀,”他嗬嗬地笑著,“想新娘子了?”

“不是,”孫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現在可能全艦隊都知道參議大人懼內了,“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可又說不出來在哪兒。”他看著那堅毅敦厚的麵孔,不知怎麽生出一種生離死別的感覺來,他心頭一熱,差點就想把一會兒將要發生的事情告訴他,但想到他根本沒法理解,還是生生忍住了。

“那我一會兒可得做好準備了,你的感覺一向很準,嗬嗬。”鄧世昌笑道,“丁軍門要是知道了非緊張不可。”

“算了,歲數大的人不禁嚇,就別讓他知道了。”孫綱笑了笑,“你的魚雷拆了嗎?世昌兄?”出海之前他已經囑咐過鄧世昌好多遍了,“致遠”艦的魚雷發『射』管的位置易遭炮擊,如果引發魚雷爆炸就麻煩了,這是他最擔心的事情之一,如果這些魚雷不在,鄧世昌也許就不會死了吧?他曾經不止一次地這麽想過。

“放心吧,我已經安排下去了。”鄧世昌有些好笑地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狡黠光芒,可惜,心事重重的孫綱沒有感覺到有什麽異常。

“世昌兄,要是打起來的話,你可千萬保重``````”他也不知道怎麽了,突然說出了這麽一句話來,聲音不由自主的帶著一絲哽咽。

鄧世昌奇怪地看著他眼淚都快要出來的神情,有些哭笑不得,又看他那鄭重的樣子,眼光也變得柔和起來,象一個兄長在看說傻話的小弟弟,“我會的,傻小子。”鄧世昌又拍了拍他的胳膊,拉著他下了艦橋,來到了軍官客廳裏。

“稟軍門,魚雷艇和炮艦都回來了。”一個軍官報告道,

“傳令,全隊返航。”丁汝昌說道,他看見孫綱還在不住地看表,和劉步蟾對望了一眼,不由得失笑。

“新娘子在家望穿秋水,我見猶憐。”劉步蟾嗬嗬取笑道,“老弟今晚恐怕又得鞠躬盡瘁了,哈哈!”

“一會兒大家把船都開快點啊。”林永升也笑道,

“誰先到了還有什麽好處嗎?你們都什麽意思你們?”方伯謙跟著笑道,

“世昌兄的‘致遠’速度最快,不如一會兒讓世昌兄帶孫老弟先走一步如何?”邱寶仁大笑道,“小別三日,如勝新婚,可羨煞我老邱了。”

“你羨慕也沒用,”劉步蟾笑道,“就你那身板,也就幾分鍾的活兒,保證一泄如注如滔滔江水。”(這話怎麽這麽耳熟呢?)

“敢瞧不起我!等哪天咱們找地兒比劃比劃。”邱寶仁一聲怪叫,

孫綱有些挫敗地看著他們,雖說他來北洋艦隊的日子已經不短了,而且和這些高級將領們都混得很熟了,但他們當著提督大人的麵這麽開玩笑卻是第一次,丁汝昌也笑了起來,咳了兩聲,擺擺手讓大家安靜了下來,“為防倭艦偷襲,各艦當做好準備,不可大意。”他說道,

“是。”眾將齊聲應道,

“平壤那邊也不知打成什麽樣了,”丁汝昌歎息了一聲,“倭人費十餘年之準備以圖我大清,其誌不在小也,而我們是倉促臨敵,勝負難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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