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試探
仗著有法術在身，蕭秦並不需要借助夜色或是其它任何的掩護，更無需隱藏自己的形跡，而是變成了一隻麻雀飛向了敵軍的陣營。麻雀身形嬌小，又是極其常見的一種鳥且難以馴養，利用麻雀來傳遞書信情報的事更是聞所未聞，蕭秦自然也就不必擔心會有人專門費心要放箭來射他。
來來回回飛了幾圈，蕭秦已經將敵營的情況看了個大概。隻是沒有看到傳聞中的幻影兵，卻多少讓蕭秦感到有些遺憾。更加好奇那可以操縱幻影兵的柔朱國國王究竟生得怎生模樣，蕭秦忍不住想要飛到國王的帳中看個究竟，一睹這傳聞中的人物的真容。但這好奇心隨即就被理智驅散，蕭秦決定還是先飛回去和雲崢講明自己所見的情況再說。
“怎麽樣？”才剛看到蕭秦走近，過於激動的雲崢就衝上來抓住了蕭秦的雙手。
“怎麽，你一直都在帳外等著嗎？”感覺到雲崢的手不同尋常地有些冰涼，蕭秦挑了挑眉。本來他心中還並沒有完全原諒雲崢對他所表現出來的那種冷淡。但此刻被那雙帶著涼意的手像這樣緊緊握住，蕭秦才發現自己竟然一點都沒法繼續生氣了，甚至連想要甩開那雙手都做不到。
其實，如果不是因為實在太過急切，素來忌憚蕭秦的雲崢又哪敢在經曆過昨晚的種種之後對蕭秦做出如此親密的舉動來？但這意料之外的行動卻神奇般收獲了意想不到的結果，就連雲崢本人也沒有料到。“我實在是有些著急……”意識到了自己的舉動似乎有些不妥，雲崢低頭縮回了自己的手。
“外麵風寒，和我進來再說吧。”本來愉悅的心情卻被雲崢收手的動作攪得再度變得陰沉起來，蕭秦將雲崢讓進了帳中。
“你可是看明白了什麽？”才剛走進帳中，雲崢就迫不及待地繼續追問蕭秦。
“我看見敵軍中有方祭壇，想必是那柔朱國國王為了召喚幻影兵而建。若是能派出得力之人一舉搗毀那方祭壇，想必那柔朱國王也無法在短時間內重建祭壇，則幻影兵自然可破。”蕭秦微微一笑，看起來倒是對自己的計策成竹在胸。
“不知道……你可是能畫出一張詳細的地圖與我？”雲崢藍色的眼睛看向蕭秦，帶著一種強烈的渴望，卻讓蕭秦又生出了某種不該生出的聯想。
“這倒不難……”為了掩飾，更是怕自己會真的失去控製，蕭秦轉身避開了雲崢的眼睛。“而且，在你派兵之前，我還會親自再去敵陣中確認一遍。”
“如此……甚好……”雲崢感覺蕭秦就好像是那百求百靈的菩薩一樣，總是可以在絕望的時候帶給人意想不到的轉機，但卻也和菩薩一樣的冷淡而有種難言的距離感。“但……想必敵人定會在那祭壇周圍設下嚴防……”想到了什麽般，雲崢的臉上重又布上了一層憂色。
“想是必定如此……”雲崢的話很有道理，蕭秦也點頭表示了認同。雖然今天蕭秦並未發現有士兵嚴防在祭壇周圍，但若是等到柔朱國國王親登祭壇、施展法術的時候是不是還會如此，蕭秦卻也沒有把握。看著雲崢，看著他那微微垂下的眼皮和在陽光下抖動著的金色睫毛，蕭秦卻突然計上心頭。
“不如……借此機會試他一試？”這樣一念閃過，蕭秦慢慢開口。“不如，這搗毀祭壇之事就交於我來做好了。你隻需到時派人在敵前挑釁，或是幹脆在敵軍中製造出些混亂來便於我行事就好。”
“這……”雲崢一時不置可否，既沒答應，卻也沒有提出異議。
“你是為我擔心？”蕭秦揚眉，微微勾起嘴角。
“……”雲崢卻並沒有看蕭秦，同樣既不承認，也不否認。陽光下他那本就如雪的肌膚看起來更像是會融化掉一般誘人，讓蕭秦突然有種想要去嚐一嚐的衝動。
“你能擔心我，讓我很是感激。隻不過這件事若是連我做起來都不容易，隻怕別人去做會更難。”仿佛想要寬慰雲崢一般，蕭秦慢慢走近了雲崢。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是如此之近，以至於雲崢覺得自己的肩膀就要貼上了蕭秦的肩膀。
“你真的肯為我如此？”知道繼續逃避下去也不是辦法，雲崢突然抬頭看向了蕭秦。想要說些什麽來表示出自己對蕭秦的感激之情，腦海中卻是一片空白，隻是徒勞地微微開啟著雙唇。
“你終於才明白嗎？”蕭秦麵對雲崢，微微垂下了頭，低垂的眼皮讓雲崢無法透過眸子裏的含義來猜測蕭秦此刻的心情。
“我……”感覺蕭秦的鼻尖幾乎就要貼上了自己的鼻尖，雲崢突然感到一陣緊張。外麵明明狂風呼嘯，他的鼻尖上卻已經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沒什麽……其實，你說得不錯。這一切本就是我心甘情願去做的，你自然也不必對我心存什麽感激……”像是有意要用話來敲打雲崢一般，蕭秦輕輕歎氣，又轉身向帳外走去。
“等等……”衝動之下叫住了蕭秦，雲崢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做。
“嗯？”有些詫異地看著舉棋不定的雲崢，蕭秦挑高了一邊的眉毛。“你可是還有什麽事還沒有交代清楚？”
沒有回答，隻是慢慢走近了蕭秦，雲崢那雙藍色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住了蕭秦的眼睛。沉默，除了沉默還是沉默。在一陣幾乎就要讓人窒息的沉默之後，雲崢突然抓起了蕭秦的一隻手，慢慢拉近了自己自己的唇。
手心處傳來溫潤、濕熱的觸感，雲崢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蕭秦的身體為之一顫。一股暖流就自唇和掌心相接觸之處慢慢傳遞過來，一直到達了心髒的位置，又漸漸開始向全身蔓延開去，直達四肢百骸。
“你這是什麽意思？”雖然愉悅、激動到心都要跳出來了一般，蕭秦卻還是抽回了自己的手。“現在可是白天，帳外有的是來回路過的兵士，也隨時都可能會有人進到這裏來向你匯報軍情。難道，你就不怕被人看見？”
蕭秦的話讓雲崢瞬間紅透了一張臉。對自己昨夜的態度多少有些後悔，又急於修複自己和蕭秦之間的關係，才讓他在一時衝動之下做出了像這樣不計後果的行動。
“我不會再對你做出那樣的事了，直到戰爭勝利之前。”俯下身在雲崢的耳邊這樣小聲低語，蕭秦惡意地將呼出的熱氣吐在了雲崢的頸間。
自己這近似於主動求歡的舉動卻被蕭秦像這樣含蓄地拒絕了，實在是讓雲崢覺得顏麵掃地。比起戰局和戰果來說，自己竟然更關心和蕭秦之間的關係，讓身為統帥的雲崢感到了深深的羞愧。竟然不顧眾人的生死而將個人感情放在了首位，這樣的自己實在是不可原諒。
“也許是因為明白隻要成功牽製住了蕭秦，自然也就接近了勝利，所以自己才會做出如此的舉動……”雲崢在心中這樣為自己尋找著借口。但又或許事實的真相其實正是是他不願相信，甚至不敢去想的那個理由。
雲崢的反應對蕭秦來說完全是一個意外的收獲，他要試探雲崢，但這試探卻還沒有開始，而他想要得到的也遠遠不止這些。得到一個人的身體並不算太難，甚至還可以采用強迫的方式，但想要得到一個人的心卻並不容易。在確定自己對雲崢究竟是一種什麽樣的感情之前，他必須要先確定雲崢對自己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感情才行。
雖然並未曾像雲崢一樣一再遭受來自各種親密和非親密之人的背叛，但不知是不是因為那一半的妖的血的作用，讓他對人有著天然的戒心。在沒有確定自己的付出一定會獲得回報之前，他必須謹慎，特別是在準備交出自己的心之前。雖然之前他在為雲崢做事的時候並沒有想到過什麽回報和收獲，但奇怪的是現在他卻異常計較起自己的得失來。
也許那是因為之前的一切不過是因為他想做所以就做了，雲崢不管是怎樣的態度都與他沒有關係，更談不上什麽傷害可言。但現在卻不一樣，隻因為他發現原來自己竟然也可以被雲崢輕易地傷害——不經意的態度也好，無心的語言也好，雲崢所做的一切都能如此輕易地牽動他的情緒，讓他感到恐懼難安。
並不能夠理解蕭秦的痛苦，雲崢想要的是絕對的信任和值得依靠。雖然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反複無常的人，但在雲崢看來，蕭秦那種若即若離的態度才更加令人感到折磨。雖然說不斷為自己找借口說所做的一切不過都是為了能夠更加有效地控製住蕭秦，但雲崢卻發現與其說是那樣，被控製了的那個人更像是自己。
絞盡腦汁，用盡手段卻也不能得到來自於蕭秦準確明白，甚至哪怕是一絲愛的表示，偏偏雲崢卻又感到欲罷不能。就像是身陷於一場必輸的賭局之中，依然不甘心地做著最後的垂死掙紮，盡管已經幾乎可以預知那必將到來的悲劇結局。
“如果注定無法愛上我，不能給我全部的信任和愛的話，不如就滾遠一點……”雖然在心中無數次想對蕭秦這樣攤牌，話到嘴邊雲崢卻總是沒有勇氣說出口。如果蕭秦真的就那麽滾遠了的話……那樣的後果無論如何都是雲崢所承受不起的。喪失尊嚴也好，忍受折磨也罷……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失去，不允許失去！“隻要他還在我身邊，我就還未敗，也還有機會……”雲崢在心中咬牙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