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安營
等到一行人馬接近了被困的城邑,雲崢卻突然下令止步不前。
“殿下。”何歡雖然差不多猜出了雲崢的用意,卻還是想要求證自己的猜測。雖說兵權調度實際上是由自己掌握,但卻也不能一點都不給雲崢這個掛名的統帥麵子。
“你可是想要問我為何駐足不前?”雲崢那雙藍色的眼睛讓何歡想起了曾經在荒野中遭遇過的狼的眼睛,一樣的藍色眼睛,隻不過比起狼的貪婪,這雙眼睛更多了幾分冷淡。
“正是。”何歡不願多言,隻等著雲崢自己繼續發話,隻因為他從雲崢的身上竟隱約看到了雲徊的影子。
“古泰圍城並非一日,卻遲遲不見他有攻城的動作,我猜他此番動作正是想要誘我前來。若果然如此,則附近必有他的埋伏。我軍若貿然前進,他援軍趕到,你我豈不是要腹背受敵?”雲崢暗暗揣測著何歡的態度。比起凡事講理,並處處讓自己三分的何歡來,雲崢倒是覺得朱藩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人。
“為什麽自己的哥哥竟然會派遣這樣的一個人來做監軍?難道是因為提防自己?”這樣的想法讓雲崢脊背發涼。因為從來就沒有受到過寵愛和重視,雲崢比大多數普通的皇子更加懂得察言觀色,也早已看出了朱藩和何歡之間的差別。
如果說讓何歡來做自己的副將,是為了幫助毫無實戰經驗的自己的話,如此重要的監軍位置為什麽竟然會交給一個像朱藩那樣的小人?不相信雲徊是因為看人不清才犯下這樣低級的錯誤,雲崢越想越是心裏發冷。
再想到何歡的國舅身份,雲崢幾乎已經可以確定那個在他心中懷疑已久,卻一直都不願意承認的事實——雲徊並不信任自己。
被自己最信任、最親近的人猜忌無疑讓雲崢感到痛苦,但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想要用行動證明自己對哥哥的忠誠,而戰功無疑是用來表明自己忠誠的最好禮物。正因為對勝利的強烈渴求,雲崢才不斷在心中告訴自己一定要保持冷靜。
“縱然我軍停滯不前,也未見得古泰就不會前來侵擾。”何歡有意試探雲崢,想要看看他用兵的才能。
“如果我說我正是等著他來侵擾呢?”雲崢微笑著看何歡。
“依臣之見,與其在此等待古泰主動前來,倒不如兵臨城下,與城內守軍裏應外合,那時縱然古泰早已安排援軍,也隻怕遠水解不了近渴。”何歡表示出了自己的意見。
“將軍所言甚是,但若是城中守軍不出呢?”雲崢藍色的眼睛看起來有些迷離飄遠,看得何歡覺得自己的心也在跟著飄遠。
“據我所知,這城中守軍的領袖素來懦弱、無能,隻是憑借祖先隱蔽才得以擔此要職。先帝在位之時,國家內外祥和也就罷了,如今我又怎能指望得上這樣的敗類?”雲崢的眼睛因為憤怒看起來更藍,藍得好像最幽深的湖水。
“我若在此等候,古泰定然擔心會受到我軍和城中守軍的夾攻,所以我料他會命援軍先來迎我,而自己仍然堅守城外。我軍不妨以逸待勞,將其一一擊破。”雲崢讓自己平靜了下來,盡量平靜地對何歡表明自己的看法。
“但殿下又怎能料定古泰必然會堅守城外,而派援軍先來與我交戰?”何歡微微遲疑,對雲崢的看法提出了異議。
“我雖沒有必然的把握,但對城中的守軍卻也一樣沒有把握。隻不過若是古泰和援軍聯合來攻,這城中之圍豈不自解?那古泰之前大費周章所做的一切又豈不是白白落空?更何況行軍作戰,也並非每一次都要有必然的把握。”雲崢停下來久久未語,在等何歡表示出自己的態度。
“既然如此,一切皆由殿下安排,臣隻當領命行事。”感覺到了雲崢的決心,也確實覺得雲崢所言在理,何歡還是選擇了順從這名義上的統帥。
雖然一直都有些懷疑雲徊的動機,但何歡也並不知道雲徊是抱定了讓雲崢必死的打算,所以對待雲崢一直都禮讓三分。隱約從雲崢身上感受到了身為領袖的那種特殊之“氣”,何歡突然覺得眼前這看起來仍然有些稚嫩的少年他日定當前途無量。
“但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雲崢還會更加富貴榮耀嗎?”這樣想著,何歡突然感到了一種沒來由的恐懼……
商議妥當,雲崢與何歡的人馬索性在地形有利之處安營紮寨,隻等古泰派兵來攻。
雲崢的決策相當英明,倒不是因為在得到了雲崢大軍安營紮寨的消息之後,古泰竟然真的吩咐附近的援軍先去挑戰,而是因為朱藩早已暗中勾結了城中的守軍不許出城接應。
朱藩是個小人,所以他關心的不是國家利益而是個人的使命。既然雲徊吩咐過他要雲崢死,那麽隻要雲崢一死,他就可以回去繼續過他的舒服日子了。隻不過雲徊還有一個要求,就是最好能夠讓雲崢死在敵人的手上。
就好像所有的小人其實都很聰明一樣,朱藩自然也不傻。雖然雲徊也說了,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朱藩可以親自動手,但朱藩卻並不打算那麽做。隻因為如果雲崢真的是死在了自己手上,誰又能保證雲徊不會裝模作樣地表示要徹查此事,然後再給自己治上個“謀害皇親”的罪名?
伴君如伴虎,在那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人身邊,如果不能夠“深謀遠慮”,就說不定哪天就會引火燒身,甚至禍及族人。所以,雖然貪戀都城中安樂富貴的生活,朱藩倒也表現出了相當的耐心。
“反正隻要上了戰場,機會還不是有的是?”他隨時都等待著利用合適的機會將雲崢置於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