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翻臉
再次見到雲崢，古泰的心中有種難以掩飾的激動，以至於棲雲國的滿朝文武都看出了那火辣辣的目光中的露骨含義。既然別人都心中有數，雲崢又豈會看不出來？表情依然冷淡，甚至帶著那麽一點麻木，雲崢就像是泥塑木雕的菩薩一樣穩坐在金碧輝煌的大殿中央，麵無表情地俯視著自己腳下的眾人。
“退朝。寡人有話想要單獨與你談談。”雲崢這樣說的時候，藍色的眸子裏隻映出了古泰一人的影子。
“好久不見，你可是過得還好？”明明看出了雲崢分明就是過得不好，古泰卻覺得雲崢那張似乎比過去清瘦了許多的臉更添了幾分憔悴的美感。從他所掌握的消息來看，雲崢也的確過得不好，但除了這樣虛情假意的寒暄之外，他一時卻也說不出別話來。
“廢話少說，那女人是不是你故意安排在我身邊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想要謀害於我？”對古泰那樣的目光既不反感，也不高興，即便是在質問古泰，雲崢的語氣聽起來卻依然平淡。
“這還用我說嗎？不然我又為什麽要給你寫一張像那樣的字條？”古泰回答得理直氣壯，完全不像是做了虧心事的樣子。
“這麽說來，我是得感謝你了？”冷笑一聲，雲崢微微攏起了那雙藍色的眼睛。
“感謝倒是不敢當，不過至少說明了我並沒有想要害你的意思。”古泰笑嘻嘻地看著雲崢。
“有沒有那樣的意思，隻怕你心裏最清楚。”古泰嬉皮笑臉的態度讓雲崢微微挑眉，又慢慢垂下了眼皮。
“既然你好端端的沒事，不如把那個女人還給我好了。”雲崢既然沒有發怒，古泰也少不了要得寸進尺。
“這麽看來，此事果然與你脫不了幹係。”冷哼一聲，雲崢慢慢站了起來。“不然，你為什麽要來向我討她？”
“我向你討要她，是因為虧欠與她，倒也不完全是你想象的那樣。”並不打算和雲崢翻臉，古泰急忙解釋。
“哦？你竟然也會虧欠一個女人嗎？那就說來聽聽好了。”慢慢端起了桌上的碧玉酒壺，雲崢為自己和古泰分別倒了一杯酒。“來，我敬你一杯。因為你為我獻上了一個那樣的女人。”親手將另一杯酒遞給了古泰，雲崢勾起了嘴角。
“好，那我也敬你一杯。就算是慶賀你福大命大，又成功逃過了一劫。”完全不在乎酒裏是不是會有毒，古泰仰頭喝幹了雲崢遞過來的那杯酒。
自從蕭秦不在，這酒就成了宮中常備之物，不知為什麽時不時就想要喝上一杯，雲崢喜歡那種火辣辣，從喉頭一直熱到胃裏的感覺。“哼，福大命大？福從何來？這命……”突然停下來沒再繼續說話，雲崢隻是用那雙顏色冷淡的眼睛瞟了一眼古泰，喝幹了自己杯中的酒。
“那女人將亡國的責任推在你的身上，所以才會那麽想要你的命。但我之所以明知她居心叵測，卻還是要將她送到你的身邊，卻不是為了想要用她的手除去你，而是因為想要幫你。”並沒有解釋自己究竟對那異域的美人有何虧欠，古泰首先想要對雲崢解釋的是自己的動機。
“我又有什麽需要你來幫的？”對古泰的理由嗤之以鼻，雲崢倒有些好奇古泰接下來又會說出怎樣荒誕的理由。
“想必你也見過獵犬吧？”古泰微微一笑，問了雲崢一個問題。
“自然是見過，怎麽？”不明白古泰的用意，思考中的雲崢壓低了一邊的眉毛。
“和人一樣，再厲害的獵犬也會有老的一天，也會有疲憊倦怠的時候，但如果讓它嗅到獵物的味道，它就會立即振作起來，重新投入全部的精力和熱情。我隻是沒有想到，她竟然會如此急於求成，又這麽輕易就失了手……”苦笑一聲，古泰重重歎了口氣。
“你是想說我已經老了嗎？”雖然心中清楚古泰的意思，雲崢卻有意岔開了話題。
“你雖然沒老，但比老了還糟。”不怕會激怒雲崢，古泰隻是想要說出自己想說的話。“那個人死了之後，你一直都在做什麽，難道你自己就一點都沒有自覺嗎？”
“你若是想說我一蹶不振、昏聵無能的話，那我可以告訴你，在他還活著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與他的死活無關。”被古泰這麽一說，雲崢那雙藍色的眼睛裏立即現出了憤怒的火光。
“怎麽，即便是現在，談起他也還是會讓你這麽激動嗎？”突然對蕭秦生出了一種嫉妒，古泰發現自己竟然在強烈地嫉妒著一個死人。嫉妒一個死人，意味著自己永遠不會獲勝，這樣的感覺實在是差到了極點，讓古泰突然變得有些沮喪。
“我的事不重要，如果你想要回那個女人，不如就好好對我講講她的事吧。或許，我會看在你的麵子上而網開一麵也未可知……”不想談論任何可能會讓自己聯想到蕭秦的話題，雲崢開出了**古泰的條件。
“她有一個弟弟，而且他們姐弟二人好像同時喜歡上了我……”話說到這裏，古泰罕見地猶豫了起來。
“如此說來，你倒還真是豔福不淺呢。不過，既然你喜歡女人的話，為什麽不把那弟弟獻給我？”終於想起了那令自己不解的問題，雲崢看向了古泰。
“姐姐行事都如此魯莽，弟弟的話……隻怕是更加沉不住氣吧。”心中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選擇留下弟弟，古泰的回答其實不過是個借口。
“帶那個弟弟來見我。如果讓我親眼看見弟弟的話，或許我會放了姐姐也說不定。”突然對古泰提出了這樣一個奇怪的要求，雲崢藍色的眼睛久久盯著古泰。
“可以，但……”回視著雲崢，和過去的每一次都不同的是古泰的目光卻有些閃躲。
“我不會傷害那個弟弟的，所以你就放心地帶他來見我好了。”扯動嘴角露出一個必有深意的微笑，雲崢對古泰緩慢地點了一下頭。
“好，我這就帶他來見你。”撩起前擺轉身就走，古泰魁偉的背影漸行漸遠，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雲崢的視線之中。
當古泰帶著弟弟回來的時候，雖然早有準備，雲崢卻還是不能不驚訝於那雙翠綠色的眼睛帶來的美麗和震撼。綠色的眼睛配上桀驁和無畏，是真正野生的猛獸的眼睛。完全不在意那雙眼睛裏流露出來的怨恨和敵意，雲崢由衷欣賞著眼前這少年的美麗。
第一次看見傳說中的仇人，又可以算得上是自己的情敵，少年那雙綠色的眼睛綠得像是剛剛被春雨洗涮過的嫩枝一樣綠的鮮明。隻是這鮮明之中，卻帶上了那麽幾分陰暗。那雙眼睛陰暗起來的時候，又讓人想到了那渾濁的河底下搖**著的暗色的水草。
“跟我來，我帶你們去見她。”沒有多說話，雲崢直接走在了前麵，將毫無防備的背後暴露在了古泰和那少年的前麵。麵對這樣的大好機會，少年幾乎就要按捺不住，卻突然被一雙大手牢牢鎖住了雙肩。
“走吧。”用眼睛示意少年不可輕舉妄動，古泰像是要好的朋友那般攬住了少年那還有些單薄的肩，肩並肩與他一同向前。被古泰這樣的“親密舉動”牢牢牽製住了力量，少年縱然是有想要行刺雲崢的意思，卻也再沒有了行刺的能力。
根本連頭都沒有回過一下，雲崢對發生在他身後的一切都渾然不知。不想知道，更不關心，他隻覺得自己雖然活著，其實早就已經死了。雖然不想活，卻也不甘心隨便就被痛恨著自己的人殺死，這正是他的矛盾之處。
幽深的天牢，是一般人都不會輕易涉足的地方，當看見雲崢竟然會出現在這裏的時候，所有的守衛都吃了一驚。“陛下。”紛紛跪地施禮，一幹人齊齊跪倒在雲崢麵前的場麵倒也壯觀。
“起來吧。你們都遠遠退在一旁，沒有寡人的命令不許上前。”這樣交代過之後，雲崢終於回頭看向了古泰和那綠色眼睛的少年。“人就在前麵，你們若是有什麽想說的，就隻管過去好了。”
雲崢的話音剛落，少年就出其不意地掙脫了古泰的控製，脫兔一樣奔向了雲崢所指的牢前。看了一眼雲崢，古泰邁開大步追了上去。隻是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觀察，雲崢看起來倒更像是在看戲。
“你怎麽到這裏來了？”一眼就認出了自己的弟弟，美人情不自禁用氏葉國的語言和自己的弟弟說起了話。
“是他帶我來的。”懷恨地看了一眼雲崢的方向，少年抓緊了大牢的欄杆。
“他為什麽會帶你來這裏？你難道不知道自己這麽做有多危險？我已經失了手，如果你也出了什麽閃失，那我們豈不是就真的再也沒有希望了？”驚訝隨即被懊惱取代，美人這時才發現了追上來的古泰。
“你……是你帶他來的？為什麽？你不是答應我會好好照顧他嗎？為什麽不信守和我的承諾？”剛剛兩個人在用誰也聽不懂的氏葉國語言交流，此時看見了古泰，美人這才說起了半生不熟的漢語。其實古泰的漢語也沒見得好到哪裏去，隻不過兩個說著不同語言的人想要交流，也就隻能借助彼此都不是特別擅長卻還算通曉的第三種語言了。
“我的確答應了你，也並沒有食言。你看他現在不是就好好地站在你的麵前嗎？”對於美人的質問，古泰自然有著他自己的一套理論。
“你不該帶他來的……”反複念叨著這一句話，那美人突然變得狂躁起來，雙手緊緊抓住了大牢的欄杆。
“你也不必如此激動，我是不會把他怎麽樣的。雖然我現在已經知道，對你最好的懲罰或許就是將你所疼愛的弟弟身上的肉一刀一刀片下來給你看。”雲崢不知道什麽時候好像鬼魅一般突然出現在了眾人的麵前，藍色的眼睛在監牢牆壁上那幽暗的燈光下發出詭異而凶殘的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