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經開口,他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說下去。
“母後…南邊那邊的戰事已經有所緩和,我想到父皇跟前請命,親自押解這批軍糧到南邊一趟。”
“不可!”
皇後氣急敗壞,出言打斷。
這番話,就像一根毒針狠狠紮進她心髒。
她部署多年的棋子,已經在暗暗調動。
沒錯,她就是要趁機徹底連根拔起遠侯府這棵大樹。
這麽重要的節骨眼,她怎麽能放縱兒子也卷入其中???
這些暗中的籌謀,他根本無需知曉,他隻要老老實實聽話,待在他的東宮,好好當他的太子便可。
太子:“母後…你是知道的,父皇他一直不喜我,在他眼裏,我懦弱無能,一無是處!
我隻是想讓他看到,我並不是他想的那樣不堪,你怎麽就不能理解兒子的處境呢?”
“罷了,不要再說了,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母後我是不會答應你的。”
“母後!”
太子殿下聲嘶厲吼,依舊不依不饒,不肯放棄。
可皇後娘娘已經開口,開始趕他走,“回你的東宮去吧…母後有些乏了,需要休息。”
往回走的路上,太子李承策的心裏極度的委屈。
竟不知不覺間,屏退了身邊太監跟小宮女,一個人逛遊來到了禦花園。
禦花園裏的迎春花開得正盛。他卻無心觀賞,尋了處僻靜的假山石緩緩坐下。
接著眼神空洞,一次次深陷十幾年前的過往。
那時的他,不過六七歲而已,身邊一直有一個大她六歲的小宮女,細心照料他的起居,他最為喜歡。
可有一日,他與那名小宮女,在一起時的歡聲笑語正好被母後聽了去。
接著,不知過了多少天,那名小宮女,便徹底的消失不見了。
他問過公公,問過嬤嬤,問過其他小宮女她到底去哪兒了?可卻沒人告訴他,那小宮女已經被他皇後命人扔進了井裏。
就連屍身,也已經被連夜扔進了亂葬崗。
而這一切足足過去了三年後,他才從兩個小宮女無意間的交談中,無意中知曉。
自那以後,他不敢再對皇宮裏的任何人好。
哪怕是再喜歡的人,他都會與其保持距離。
他一直有個心願,就是能娶一名宮外的女子,不論相貌,不論家世,與她的母後,與這沉悶的皇宮,都無幹係。
隻要真的懂他就行。
可直到如今,他的心裏仍是一陣糾結,這樣的人,世間真的有嗎???
“姑娘…咱們到那邊休息一會兒吧,那邊兒是禦花園,看著好像沒什麽人。”
“禦姐,你抱著糖心先過去。”說話的空當,林阿彩將糖心放進禦姐懷裏。
禦姐則轉回身,去尋位置。
“姑娘,皇上去見貴妃娘娘咱們要一直躲著嗎?要躲多久啊?”
“禦姐…咱們這離韶華宮夠遠嗎?”
“姑娘放心,這裏遠著呢!”
“那就好。”林阿彩滿意地點點頭。
這裏雖然也是禦花園,但卻是禦花園裏最為偏僻、最為隱蔽的角落,平時這裏很少有人進出,更不會被旁人輕易打擾。
太子李承策就是看中了這一點,才一個人躲在這裏悲春傷秋。
沒想到這麽巧,又讓他給遇到了那個林阿彩。
聽著主仆二人你來我往地交談,太子李承策故意默不作聲,將身形又往假山石後藏了藏。
接著,便又聽到,“姑娘,皇上隻是去了趟貴妃那裏,咱們為什麽非要躲到這麽遠的地方?”
禦姐是個直腸子,更是半點心事都藏不住,她覺得眼下貴妃娘娘母子平安,皇上肯定會重重賞賜她家姑娘的。
可姑娘為何非要躲出來呢?
實在是想不通。
想不通的還有太子殿下。
通過這主仆倆剛剛的對話,他已經隱約察覺到,這蕭貴妃能母子平安的生下皇子,其中這位林姑娘一定是功不可沒。
“禦姐…這宮裏不同別處,有些人有些事,咱們還是要盡量多避避的。
再說,你家姑娘我雖然愛財,但卻一點也不希望與皇家人沾上邊。”
林阿彩說的聲音很小,但卻一字不落地落入到了太子耳中。
太子心裏忽然明白過來,之前每次遇到這位林阿彩,她都對他避之不及,原來是不想跟他攀扯上任何關係。
“姑娘,可蕭貴妃她也是皇家的人呀,您對她好像並不疏遠呀!”
禦姐的這個問題問得恰到好處,正是太子心裏邊也正納悶著的想法。
然而林阿彩聞言,僅思索了片刻,笑了笑,便回道:“說來也是奇怪,每次我見到貴妃娘娘就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的確,我對她並沒有設防,她是個意外。”
“哦……”禦姐聽到這,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忽然懷裏頭小奶娃動了動。
“姑娘,你看小糖心她是不是又餓了?她是不是在找…她的口糧?”
見到小糖心急吼吼地張著小嘴兒左右尋找,禦姐直接大膽地開始猜測。
“……”
林阿彩聞言有些尷尬,“禦姐,你幫我好好看看,哪裏有坐的地方?”
正在這時,禦姐眼尖地看到了不遠處的假山石,她隨手一指,高喊道,“姑娘,那邊有一座假山,我看沒有人,咱們不如過去,坐在那裏給糖心喂奶,這樣應該很隱蔽,不容易被人發現。”
“好……”
接著,兩人抱著小糖心向著假山石走過來。
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躲在假山石後頭,一直沒有露頭的李承策心裏忽然沒來由地緊張起來。
他到底是繼續躲著,還是走出去,讓他們發現自己?
一時間有些矛盾,舉棋不定,可最後他卻沒忍住,直接鑽進了假山石狹小的縫隙當中。
縫隙裏,他依舊選擇躲在了暗處。
玉姐緊張兮兮地四處觀望,並沒有發現他的存在。
見四下無人,她對著她家姑娘點點頭。
林阿彩見狀,趕緊解開胸前的暗扣,喂小糖心吃奶。
小糖心吸吮口糧的動靜並不算大,可是四周寂靜無聲,那聲音直接清清楚楚的傳入到了李承策耳中。
幾乎不用想,他也能聯想到眼前是何等畫麵。
他喉結滾動,隻覺得渾身一陣燥熱,心裏頭也跟著悶熱難受。
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