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當天晚飯後,蕭玦親自帶著林阿彩來到了關押張嬤嬤的牢房。

張嬤嬤此時側臥著身子,躺在一幹稻草堆裏。

蕭玦怕她的傷勢還沒有痊愈,特意吩咐侍衛們給他準備了一床被褥鋪在身下。

侍衛打開牢房的大門,林阿彩走進去。

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張嬤嬤愣是一動未動。

“張嬤嬤,難道你就甘心這樣一死了之?若你真的死了,那坤寧宮的那位,不知會不會罵你愚蠢,明明已經給了你生的機會,明明給了你報複的機會,可你卻自己舍棄了不要。”

一番話,在張嬤嬤耳邊緩緩傳來。

雖然看不到張嬤嬤此刻的表情,可看著那佝僂抽搐的身子,林阿彩知道,她是聽進去了的。

“皇後那邊最近的形勢很不好,你交給蕭世子的那份名單裏已經有六七位官員被抄了家,如果一切順利,不出十天,你一定會聽到他們被問斬的消息的。”

“哈哈哈......”

聽到這,陰冷潮濕的大牢裏忽然傳出宛如厲鬼般的大笑。

“沒有了老奴的輔佐,皇後是根本不行的,她根本就不是你們的對手。”

牆角處,一陣陣不甘憤怒又解氣的聲音突然嗚咽著傳出,林阿彩立即示意侍衛們上前,將人一起抱著麵向了她這邊。

當看清張嬤嬤那張臉時,林阿彩心裏忍不住一驚。

短短幾日的光景,這雙發黃的眼睛已經被戾氣填滿,她此時躺在那裏猶如隻地獄裏的羅刹想要吃人,想要喝血,想要狠狠撕碎那些負了自己的人。

林阿彩:“嬤嬤,就算是死,難道你要帶著遺憾去死嗎?”

“不行,我要親眼看著她跟我一樣墜入這萬劫不複的深淵,我要看到她先我一步離開這個世界,誰讓她有眼無珠負了我!就因為我一次差使沒辦好,就對著老奴痛下毒手,我不甘心不甘心!!!”

“這就對了,我也替你不甘心。”林阿彩慢悠悠地走到張嬤嬤跟前,慢慢俯下身子,低頭看著那張堆滿溝壑的臉,眼神裏是掩都掩不住的同情。

“所以啊,嬤嬤你一定要好好的保住你的這副肉身,千萬不能讓自己做了餓死鬼,聽說做的餓死鬼的人下一次投胎有很大的可能會被撐死。”

林阿彩故意出言恐嚇,說完這些話後,直接滿意地轉身,離開了牢房。

結果,林阿彩前腳剛與蕭玦在地牢的出口處匯合,就聽到身後急匆匆趕來的侍衛來報:“啟稟大將軍,張嬤嬤已經主動要吃食了。”

蕭玦:“一定要確保吃食的新鮮,趕快下去準備。”

“屬下遵命。”

小侍衛領命後,沒一會兒便跑遠了。

......

往回趕的馬車上。

蕭玦一臉震驚地看向她的阿彩,壓了一路的話終於問出口:“阿彩你到底跟她說了什麽,她為什麽乖乖就範真的聽了你的話?”

林阿彩諱莫如深地看向對麵的男人笑了笑:“小哥,其實也沒什麽,像這種人隻要了解了她最想要看到的,便就等於捏住了她的命名。”

看著對麵的男人老實聽話地沒有打斷自己,林阿彩想了想繼續說:“她無非是想要看到皇後棄了她這枚棋子後,滿盤皆輸的下場,隻要給她放出消息,讓她有了希望她便自己就想著活下去了。”

蕭玦終於唇角勾笑,滿意地笑了。

沒想到,他的阿彩不僅醫術了得,還這麽聰明。

他蕭世子何德何能,真是撿到塊寶了。

......

東宮。

太子殿下的寢殿內,忽然走進來一雍容華貴的身影。皇後娘娘在一眾太監宮女的簇擁下,緩緩走進不遠處的兒子。

太子李承策,正跟闖莽交代著什麽,見母後前來立即命其先退了下去。

皇後,不易察覺地用餘光瞟了眼闖莽出門的方向,心裏不由一驚,“太子,這人母後怎麽從來不曾見過,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服侍你的?”

“母後,你很少來東宮,我身邊的人你眼生很正常,這人是年前的時候才被兒臣調派到身邊來的。對了母後,今日來兒臣這裏不知所為何事?”

李承策起身衝著母後躬身一禮,很自然地將話題岔開。

皇後擰眉,故作生氣道:“臭小子,還不是因為你的事,你老實對母後說,你對那林姑娘肖想多久了?”

“......”

“林姑娘那位林姑娘?”太子他故作無知狀,想了想,似是腦海中根本沒有這麽個人。

“你莫要跟你母後藏著掖著,若真想要她,母後我可以幫你。”

皇後一臉寵溺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可李承策卻根本信不得這話,可沒想到,母後接下來的話,直接讓他破防,心裏很受感動。

“承策,難得你這麽多年有個真心喜歡的姑娘,若是真的喜歡,咱們就從那蕭世子的手裏搶過來,到時候就算你給她給貴妃當,母後也是會同意的。”

“母後......”

“傻兒子,不用跟你母後這不好意思開口,母後不像你的父皇,後宮裏有那麽多兒子,母後就隻有你,隻要是你想要的母後一定都幫著奪過來,既然皇位如此,那女人便也該如此。”

“......”

母後你原來一直都希望兒臣能過得幸福。

李承策此時,眼中滿是悔恨,恨自己這麽多年豬油蒙了心,直到現在才真正的看清母後。

他真的不是一個好兒子。

“承策,這個是娘親自命人給你熬的參湯,你一定要記得喝,最近錦衣衛那邊的事,真的讓你勞心了。”

“母後.....”

皇後娘娘最後一次就像小時候一樣,撫摸著自己兒子的那張臉,眼中滿是不舍,滿是一位母親對孩子的疼惜。

確定了兒子的心意出了東宮往回走的路上。

皇後仰頭看著漫天的繁星,忽然醉心地笑了。

想自己十三歲選秀入宮,走到這後宮權利的巔峰,一轉眼已經過去了整整二十五年。

二十五年前,恍若隔世,仿佛就在眼前。

那個朱釵滿頭,一說話就臉紅心跳的小丫頭,第一次見到皇上時的場景。

應該,就在這個熟悉的甬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