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離開“歸也”客棧不遠，歸不去的腳步便停了下來，臉上一片憂慮，再不見答應方少白時的從容。
血王刀莊殺已然按捺不住。
“少爺，您就不該答應那姓方的條件，我看那姓方的未必真有誠意。”
“哦，為什麽這麽說？”
“很簡單啊，少爺，對於那姓方的來說，跟誰合作還不是他說了算嗎，他想跟誰合作就可以跟誰合作，故意再提出一個讓所有人都答應的條件，分明是在為難人，麵對利益，世上哪有人甘心答應讓別人去賺大頭的？”
歸不去笑了，“那仙慕城的齊二爺怎麽說，他又怎麽能讓仙慕城其他藥材商都認同且推選齊二爺為總代理呢，按照方先生所說，那仙慕城的規模也隻是比我們赤桑城稍遜一籌而已。”
血王刀莊殺頓時一臉不屑，“大少爺，這隻是那姓方的一麵之詞而已，那仙慕城離我赤桑城足有兩三萬裏，那裏的事情誰知道真假？”
“不，這事我覺得應該是真的，他沒必要編這麽一個故事出來，畢竟紙包不住火，我們完全由機會查清楚此事的真偽，他豈不是自打臉麵？”
“大少爺，別忘了，仙慕城距離我們赤桑城兩三萬裏遠，等我們派人去仙慕城查清真偽，一來一回至少也要一個月時間，到時候那姓方的恐怕都離開赤桑城了，就算查清楚是假的，也沒什麽用了？”
歸不去斷然道：“不可能！你別忘了，仙慕城距離雖遠，但在前段時間就已經推行了方先生的那一套代理秩序，而且有大宗紫羅花、千葉草、三星花銷售，一段時間下來，消息恐怕已經傳出來了，我們要探清楚真假未必就需要派人去仙慕城，你所說的一個月時間根本不需要。”
莊殺頓時怔住，歸不去此話還真有道理，他沒法反駁。既然不需要那麽久的時間，姓方的確實就不太可能編造這麽一個拙劣的謊言。
歸不去又道：“另外，我覺得方先生提出讓大家推選這個條件，並非為難，相反這確實是很大的誠意。”
“嗯？少爺您怎麽想…”
“莊殺，你試想一下，方先生為何要推行那一套代理秩序？無非就是為了雨露均沾，讓一定範圍內的銷售渠道保持穩定，對吧？”
“按照他說，確實是這樣…”
“那就對了，他讓大家推選我同樣也是為了穩定。而其實不僅僅是方先生，我們同樣也需要這份穩定。一旦合作成功，我成了總代理，如果別人都不服，你想後果會怎樣？”
“這…”
莊殺思想沒那麽複雜，還真沒想到這個。他一心認為主動權在方少白手中，方少白選誰合作就是一句話的事。
可現在想來，似乎不是這樣。方少白的確可以輕鬆選擇一個人而無需理會其他。可一旦方少白走了呢，那些不服的牛鬼蛇神冒出來，所謂的總代理立刻就會土崩瓦解啊。
“所以啊，與其等到將來被人圍攻，不如就現在立下規矩，讓人都心甘情願同意，即便不能讓所有人都心甘情願也要獲取大部分人的支持，隻有這樣歸家才能真正放心的長期坐穩總代理的位置。”
莊殺深吸了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震驚，“明白了，想不到那姓方的眼光居然如此之遠…”
“這才是做大事的人啊…我觀此人，背景暫且不論，就其本人而言，便不是可以輕易招惹的。配合此人與此人精誠合作的好處遠強於不配合。所以，走吧，回去向我父親稟告。”
是夜！
歸家族會大廳裏。
十多位當今歸家最重要的人物齊聚一堂，對歸不去帶回來的震撼消息激烈的討論。
由深夜到天明，討論是越來越激烈，一水歸家大佬幾乎分成兩個陣營唇槍舌劍激烈交鋒。
這兩個陣營，一個是以歸不去大少爺為首，認為應該配合方少白將消息傳給赤桑城其他人，並由此展開謀劃，以收買為主，盡可能讓大部分人推選歸家來做總代理。
一個則是以歸家二少爺歸不臨為核心，堅持認為這事就不應該將消息傳給其他人，這麽大的利益應該歸家來獨享。至於召集其他藥材商那更簡單，直接由歸家派人冒充，反正是在歸家的“歸也”客棧議事，隻要消息封鎖嚴密，諒那姓方的也無從知曉。
雙方唇槍舌劍，僵持不下。又都是打著為歸家利益考慮的理由，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針尖對麥芒，差點就沒打起來。
以至於首座的當今歸家之主歸藏藍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歸藏藍早已是五重武皇，近年來忽有所得，便起了卸下家族重擔的心思，決定真正的閉關一回，爭取實力上的突破。
可如今這種狀況，還讓他如何卸下重擔？
指定歸不去繼任家主，那是祖製，也是因為歸不去確實有那個能力。
但歸不臨不服，並且團結了一部分歸家長老，暗地裏一直在謀劃著一些事情，歸藏藍如何會不清楚？
隻不過，歸不臨同樣是他的兒子，他也不能不考慮歸不臨的感受，在歸不臨並未真正做出一些大逆不道的事情之前，他也不可能懲戒歸不臨。
然而，現在這種情況讓歸藏藍意識到了危機。如何與方少白合作的爭論看似是因為不同的觀點導致，實際上還是家主之位引起的爭端。
就今天這個爭論已經可以清楚看到一些東西，這族內支持歸不臨的人相當多啊，稍一不慎，那就會導致歸家禍起蕭牆，甚至直接分裂。
如果是往常，歸藏藍毫不猶豫地會壓下歸不臨的不滿，扶持歸不去，盡量讓歸不去平穩地接過家主大位。
可現在再一味地壓製歸不臨，恐怕就會引起反效果了。
“都別爭了！”
“看看你們，一個個麵紅耳赤的，成何體統？”
“我歸藏藍還沒死呢！”
歸藏藍真的怒了，一掌拍在桌案上，那濃濃的威勢震得這一水歸家大佬無人敢言語。歸家真正的第一強者一怒，絕不是開玩笑的。
歸不去一臉鐵青。
歸不臨略嘴冷笑，不做言語。
兩人都明白，他們之間的矛盾越來越不可調和了。
“歸不去！”
“孩兒在！”
“既然你認定一切配合那姓方的先生，那你就應該明白，要說服別人都支持歸家並不容易，我可以支持你的做法，但你必須得拿出一份說服我的計劃，讓我相信你有那個能力確保屬於歸家的利益不失。”
歸不去一聽這話，就已經知道父親這是又要和稀泥了，心中雖然不滿，卻也無可奈何。父親的權威在歸家那是毋庸置疑的，說出來的話絕無更改的可能。
“是，請父親放心，孩兒一定拿出一份完整的計劃。”
歸藏藍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誰也不知道他是默許呢，還是根本就不看好歸不去。
歸藏藍扭頭道：“歸不臨，你不讚同那方先生那一套代理秩序，覺得應該讓歸家獨享這一份利益，那你也別光嘴上說，你得做出來給我看，給大家看，讓所有人都信服。”
歸不臨聞言眼中一亮，心中立即明白了，父親還是偏向他。那麽大的利益，公開出來讓全城各勢力心甘情願地推選歸家為總代理太冒險了，一不小心，歸家就為人做嫁衣了。
“請父親明示…”歸不臨連忙站了起來，一臉謙虛，目光有意無意地掠過歸不去，嘴角若有若無的冷笑。
歸不去臉色更加鐵青，心中一片無力，他很想說父親是在犯糊塗，但也無可奈何，在這個家，他的權威終究無法跟父親抗衡。
“你去做，在確保消息不走漏的情況下，你可以直接去跟方先生接觸，若是你能說服方先生以後直接將藥材交給我們歸家來銷售，便算你立下大功。”
歸不去聞言如遭雷擊，駭然失色，“父親，這不行啊…紙包不住火，這會為我歸家帶來滅頂之災的。”
“嗯？”歸藏藍眉頭頓時皺了起來，臉色難看。
歸不臨冷笑道：“大哥，你到底在擔心什麽？男子漢大丈夫做事豈能畏首畏尾，那麽大的利益理當是我歸家獨享才對，怕那些做啥？”
歸不去怒道：“歸不臨，別用你的無知來禍害我歸家。你難道不知道，就算方先生把藥材直接給了我歸家，消息總有一天也會泄露，到時候歸家如何抵擋赤桑城所有勢力的討伐？”
“討伐？”
歸不臨一臉不屑，“那也得他們有那個膽子。”
歸不臨頓了一頓。
“隻要成功說服方先生把藥材直接交給我方家，我方家悄悄販售一段時間，家族便能獲取巨大的利益，換取到一些資源，這些資源足以讓父親晉升六重武皇的希望提升一大截，到那時，父親就是赤桑城第一高手，誰敢不服？”
歸不去驚呆了，看了一眼首座上的歸藏藍，似乎對歸不臨的意思很受用…心中頓時一片哇涼，甚至有些絕望。
這些人…
這些人是在拿歸家的命去賭啊…
歸不去忽然有些後悔，後悔不該這麽倉促向父親稟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