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毒2 燃文

忙上前幾步探冷玉蓉的頸脈,心中頓時一沉,人已經死了。千防萬防,還是讓那個人得了手,緋雲心中一陣愧意,還是想得不周到,如果冷玉蓉的吃食,全都由二爺的人控製,她也不至於被害死。

她仔細查驗地上的食物,果然如墨竹所言,食物和飲水都是幹淨的,並沒有摻毒。

那冷玉蓉是如何中毒的?

柴房裏堆著許多幹木枝與黑炭,入冬以後,天氣有點涼,但還並不需要燒炭取暖,所以,柴房裏也並沒有火盆,而且冷玉蓉也並不是炭火中毒。

她又查看冷玉蓉所穿的衣服,上回墨竹中毒,就是靖遠公主把毒粉灑在墨竹的衣服裏,那種毒性重,隻需稍沾入口鼻一點,便使人昏迷。

“小雲,可查出什麽來了?”夜安離也與冷奕勳一起進了柴房,關切地問。

“沒有,好奇怪,她身上連一處小傷口都沒有,食物和飲水裏又都沒有毒,真不知道,她是如何中毒的,下毒之人,手段實在是高明得很。”緋雲不得不佩服地說道。

“墨竹,你一直守在這裏,整個上午,有誰與三小姐接觸過?”冷奕勳沉著臉問道。

“有,紅梅和和大奶奶都來過。”墨竹眼睛一亮道。

“哦,她們兩個都來過?”緋雲精神一震。

墨竹便看向兩個婆子,其中一個婆子道:

“是的,側夫人過來時,墨竹姑娘還沒有來,是奴婢兩個守著的,紅梅也沒有進去,隻在柴房外質問三小姐,為什麽要汙陷她,還說要三小姐說實話,說她能讓老爺從輕落三小姐,還說,讓她別再糊塗了,安分點,將來她會求老爺給三小姐尋門好親嫁了,將來安安生生的過日子。”

“說完後,側夫人就走了嗎?她的人一直沒有進門?”緋雲問道。

“沒有,隻在門外說了幾句話,可三小姐隻斜了眼睛看側夫人,並沒有說話。看側夫人的樣子很生氣,由丫環扶著走了。”那婆子回道。

紅梅那番話可算是威逼利誘,可紅梅隻是個丫環出身,那番話分明告訴冷玉蓉,她能掌控拿捏冷玉蓉的命運,叫她識時務,冷玉蓉素來自傲狂妄,又本就不懼生死,她再如何也是國公府的正經小姐,哪裏肯受個丫環的威協,自是對紅梅的話不屑一顧的。

看來,紅梅也是心虛,害怕冷玉蓉斷定她就是幕後指使者,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這個紅梅,行事也並不怎麽聰明,不但沒有摘清自己,反而更令人懷疑。

“那大奶奶呢?她來做什麽?”緋雲費解地問。

“大奶奶是來給三小姐送衣服的,她說天寒,柴房又漏風,怕三小姐著了涼,緋雲姑娘,大奶奶是好人,說話和和氣氣的,以前三小姐總跟大奶奶不對付,三小姐出了事,府裏人都踩,隻有大奶奶對三小姐反而比以前好了。”那婆子小心地說道。

婆子說得沒錯,冷玉蓉一直針對顧清雪,以前沒少跟顧清雪鬧騰,那次顧清雪替理國公夫人暫管家幾天,冷玉蓉就故意鬧事,差點把自己和姐姐打死。

而且,顧清雪在理國公府裏,一直循規蹈矩,既不多管閑事,又不多言,行事穩重自持,從不惹人閑話。

可是,真的如此麽?

為什麽緋雲感覺,她對自己並不如表麵那樣友好呢?

“阿雪原就是個以德報怨的人,打小兒性子溫婉,人又良善,小雲,你不可能懷疑她。”夜安離見緋雲出神,說道。

“我隻是在思考案情,事情沒有查清楚之前,整個府裏的人都有嫌疑。”緋雲抬眸對夜安離一笑道。

緋雲昨兒一晚沒睡,早上雖然歇了一會子,但精神仍是不佳,這個笑容就顯得有點虛弱,眼神卻是清清亮亮的,夜安離心一軟,黑眸中透著疼惜之色:

“你查吧,按你自個的思路查,我相信你不會冤枉好人的。”

有了這句話,緋雲就踏實多了,一抬眸,觸到顧清雪溫和的眼眸,不由好笑,顧清雪人就在這裏,她怎麽給忘了。

怪不得那婆子說話時,不時地往那邊瞟呢。

“小雲,沒關係的,我知道你隻是在查案子。”顧清雪見緋雲眼裏露出一絲不自在,柔柔地說道。

“我隻是帶了件薄棉襖子和披風來,柴房確實漏風,又連個床也沒有,我是擔心三妹妹她會生病。”顧清雪說道,便指了指冷玉蓉的身上:“她身上穿的這件就是我送來的,披風可能用飯時礙事,三妹妹沒穿,放在那邊的椅子上了。”

柴房那邊的椅子上,確實有件錦披,緋雲曾經見顧清雪穿過。質料與做工都是上乘。

“小雲你可以查驗查驗,看衣服是不是有問題。”顧清雪又紅著眼說道。

她這樣說,緋雲反而不好意思了。

“別顧及,不是說了,查清事實之前,誰都有嫌疑麽?你不查,我反倒不安心了。”顧清雪看出緋雲的心思,安慰道。

緋雲隻好笑了笑,檢查了一遍那件披風,果然沒有什麽問題,顧清雪的語氣那麽篤定,衣服當然是沒有問題的。

“沒問題吧,我就說了,阿雪不可能是那陰狠毒辣的人。”夜安離笑得兩眼亮晶晶的,見顧清雪頭上沾了根枯草,笑著替她拈了,“這些事情你別摻合了,要是覺得無聊,就去陪陪我娘,她很惦記你。”

顧清雪鼻頭紅紅的,“我不去,一去姑媽又跟我念叨表哥,表哥你還是快點成親吧,姑媽想孫子可真是快入魔了。”

夜安離聽了便看了眼緋雲,眼神閃過一絲落漠,幽幽地歎了口氣:“我也想啊,可是,也要有人肯嫁不是嗎?”

“小雲,表哥這樣的人,你打著燈籠也難找呢,多考慮考慮他吧,怎麽著也多個先擇啊。”顧清雪便兩眼彎彎地對緋雲道。

緋雲被她說了個大紅臉,垂頭繼續查案。

偷偷睃了眼柴房的另一角,某個最愛拈酸吃醋的這會子象沒聽到顧清雪的話一樣,正擰著眉查看桌上的一本經書。

“這經書是誰送來的?人才到柴房一天,就連經書也送進來了,是想著讓三小姐關個一年半載麽?”冷奕勳冷著臉問。

“哦,那是太太著人送過來的,說是讓三小姐修身養性。別老犯混。”墨竹說道。

“也就是說,經書送來沒多久?是飯前還是飯後送來的?”緋雲心中一動,問道。

“是飯前,不過送來後,三小姐就翻了翻,並沒怎麽看,吃過飯後,還過去提筆寫了幾個字,但似乎很不高興,將寫的字又揉成一團,扔了。”墨竹邊說邊檢起扔進柴堆裏的一個小紙團道。

緋雲接過紙團,攤開,上麵的字跡很亂,好象是抄的佛經。

冷玉蓉在家廟裏呆了好幾個月,每天都是誦念佛經,對佛經很熟悉,她寫的這篇,正是有關鳳凰涅槃的一部份。

鳳凰浴火重生,冷玉蓉為什麽會寫這一篇?

她在永福街放了一把火,然後自己就被抓了?

她是真的想改過自新了麽?

可是,既然是真的想改過自新,為什麽字跡又這麽淩亂?說明她的心還是很痛苦,還是放不下冷奕勳!

等等,這張紙下麵寫了一句與佛經完全不相幹的字:多管閑事!

她在說誰?怪誰多管閑事?是說理國公夫人還是顧清雪?

肯定不是說紅梅,紅梅的意思很明顯,明著說不要她攀咬自己。

一個人送衣服,表示關懷,另一個,則是在她才關進柴房就送佛經,是誰在多管閑事?

一個想改過自新的人,突然在怪別人多管閑事,是怪那個人勸她向善,還是怪那個人阻止她的新生?

“小雲,你想到了什麽?”夜安離看緋雲在呆,拿過紙看了一眼道。

“沒什麽。”緋雲看了不遠處的顧清雪一眼,她一臉悲傷,

象是對冷玉蓉的事很難過。

“送飯的是誰?”緋雲問墨竹。

“飯菜是大廚房裏送來的,三小姐自個也謹慎,別人送的飯不肯吃,是特地讓她跟前的青兒去提的。”墨竹道。

“那青兒人呢?怎麽沒看見?”

“被太太叫去了,太太不讓青兒跟著三小姐,說她現在是待罪之身,沒必要再讓人服侍。”墨竹輕嗤一聲道。

這是理國公夫人能幹出來的事,她素來對庶出子女佛口蛇心。

前兩年冷玉蓉漸漸長大成人,出落得還方正,理國公打算拿她來攀上權貴,理國公夫人不得不待冷玉蓉寬厚了些。

但冷玉蓉卻是個得勢便猖狂的主,以為自己有了價值,將來理國公還會有要求到自己的地方,便對理國公夫人不如以前敬畏,甚至經常頂撞。

上次理國公府人將侍書滅口時,就是冷玉蓉暗中救了侍書,最終冷書寧的死,也有冷玉蓉的作用在。

理國公夫人肯定是恨冷玉蓉的。

原本關在家廟隻是為了修身養性,一應用度老太太還是沒有短缺冷玉蓉的,但是,下人都是理國公夫人的人,暗中聽了她的話,聽說飯菜都不宜時,常是冷飯剩菜,還不時打罵冷玉蓉,她呆在家廟裏的日子,猶如坐牢。

心理原就變態,又加之身處困境,對冷奕勳的執念便越加深,所以,那個幕後之人隻稍加挑唆,冷玉蓉便衝動的不顧一切,去了永福街。

這個人,難道真的會是理國公夫人?

緋雲迷茫了。

“我去把青兒找來。”看緋雲秀眉緊鎖,墨竹道。

不多時,青兒來了,大約十六七歲的樣子,相貌平常,但看起來老實忠厚,當她看到地上了無生氣的冷玉蓉時,臉色大變,撲過去抱住冷玉蓉便哭了起來:“三小姐,三小姐,你怎麽了?怎麽了啊?”

“她死了,是被毒死的。”緋雲蹲下來,看著青兒的眼睛道。

“毒死的?是吃了我送的飯,然後死了?”青兒大驚失色:“不可能,不可能,我自己吃過,我先試過了,沒有毒的。”

“你先吃過這些飯?”緋雲驚訝道。

“是的,我先吃過的。”青兒肯定地點頭:“我知道三小姐心裏有秘密,而這個秘密就是那個唆使她害姑娘你的人,三小姐不肯說,我怕有人害她,所以在廚房時,就先把這些飯菜全吃過了一遍,沒有毒才拿來的。”

沒想到,冷玉蓉身邊還有這樣忠心耿耿的丫頭。

“青兒,三小姐平日對你很好麽?”緋雲不解地問,自己還是了解冷玉蓉的,她性子暴戾,對下人稍有不如意,便會又打又罵,加之她並不受寵,她跟前的丫頭月例用度也比其他院裏的差了一色,所以,丫頭們都不喜歡呆在信和院,就是這個原因。

沒想到,青兒卻願意拿命去維護冷玉蓉。

“三小姐雖然脾氣不好,但等我們還是不錯的,以前她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都會賞給我們跟前的幾個,她自個手頭也不寬裕,可是,隻有誰家裏有個為難事,求到她跟前,她都會幫襯,去年我娘得了癆病,府裏的總管要把我娘趕出去,怕傳染了其他人,還是三小姐求的總管,在北邊的廢園子裏,給我娘收拾了一間屋子,還許我天天去照顧我娘,她還給了我十兩銀子抓藥,雖然我娘最後還是走了,可是,三小姐的恩情我永遠都不會忘。”緋雲眼裏的疑惑讓青兒很生氣,她抱著冷玉蓉,大聲哭訴道。

“你們都覺得三小姐不好,可我看來,三小姐她其實就是個可憐人,打小兒姨娘就死了,她沒人疼沒人管,活得比我們這些奴才都差,可她從來就沒有自暴自棄過,成天樂嗬嗬的。

那十兩銀子,也許在墨竹姐姐幾個看來都不算什麽,可那是三小姐賣了自己的釵子才湊齊的數,你們不在信和院不知道,三小姐一個月的月例也才三兩銀子,隻比清和院的侍書姐姐多一兩。十兩銀子,三小姐要存五個月,卻毫不猶豫給了我這個下人。”

大宅院裏的庶女,比起奴才來,原就隻是多了個身份,稍好一點罷了。

緋雲以前很討厭冷玉蓉,總覺得她心理變態不說,還心狠手辣,如今想來,她也是環境所逼,她所用的那些手段,都是這府裏別人用舊了的吧,一個在陰暗環境裏生長的人,又怎麽可能有顆陽光正直的心?

對服侍自己的下人傾囊相助,是她天性未泯的表現吧。

“二爺,奴婢求求你了,一定要給三小姐報仇,三小姐是做了錯事,但她待你是真的好啊,就算她不該對你有非份之想,可是,三小姐說,喜歡一個人是沒有錯的,二爺你不喜歡她,是你的事,她喜歡你,也是她的事,緋雲姑娘並沒有受傷不是嗎?三小姐並沒有造成實質的傷害,求你了,二爺,看在她喜歡了你一場的份上。”青兒突然撲到冷奕勳麵前,跪下就拜。

這丫頭看著忠厚淳樸,倒是有些見地,說話自有一番道理,冷玉蓉應該很看重她吧。

“她死有餘辜。”冷奕勳麵無表情地退開一部,冷冷地說道。

青兒的眼裏就露出憤恨之色,猛地站了起來,“二爺的心真狠,你不過就是個皮相好麽?冷心冷情,三小姐為你連命都沒了,真的很不值。”

這丫頭,不止是有見地,膽子還不小,緋雲覺得她很有意思,有點喜歡她了。

冷奕勳根本不看青兒,繼續檢查著那本佛經。

青兒見他對自己的憤怒不屑一顧,越憤怒了,過去抱起冷玉蓉道:“小姐,你死了也好,也算解脫了,這些人不就是想知道指使你的人是誰嗎?讓她們查去吧,最好一輩子也查不出來,讓那個人再出來害人好了。”

冷奕勳這家夥,確實無情,好象除了緋雲,誰的事都與他無關。

緋雲雖然不讚同他對青兒的態度,但也拿他沒法子,勸青兒道:

“青兒,三小姐過世了,我也很傷心,你先冷靜冷靜,想想你從廚房提食物來時,可遇到別的什麽事,或者,你的食物被誰看?”現在找不到毒物的來源,根本不知道冷玉蓉是如何被毒死的,緋雲隻能一點一點的排查。

青兒瞪了一眼冷奕勳,哽噎道:“我也知道這食物不能讓人碰,一路上,雖然遇著了人,可食盒一直沒離過我的手,所以,真的想不到那個人是怎麽下的毒。”

“那你在路上都遇著誰了?”緋雲聽出一點話音。

“遇見了好幾個,都是平日相熟的姐妹,有幾個見了麵,也就點個頭就過去了,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啊。”青兒想了想道。

“連跟你多說幾句話也沒有麽?”緋雲追問道。

“哦,對了,清和院的入畫跟我一直好,我在路上也碰到了她,她見我要去送飯,還揭開蓋子看了眼。”青兒眼中一亮道。

“揭開蓋子隻看了一眼嗎?”緋雲問道。

“不錯,隻是看了一眼,然後又蓋上了。她還說,少奶奶打過招呼了,讓廚房給三小姐好生弄幾個好菜,怎麽又都是這些沒營養的。”青兒回憶道。

顧清雪聽了眼神黯淡地說道:“不錯,我是關照過廚房,可是,我人微言輕,又不是當家主事的,想來,沒人肯給這個臉啊,她們還是給三妹妹準備了這些剩飯剩菜。”

“飯菜裏並沒有毒。”緋雲搖了搖頭道:“入畫可能是記著少奶奶的話,才去查看食盒的,少奶奶不用擔心。”

“多謝小雲,三妹妹死得蹊蹺,人人自危,你能相信我,真的很感激。”顧清雪聽了便向緋雲一福道。

緋雲忙讓開,不敢受她這一禮:“少奶奶太客氣了,查案是我的責職,我不會隨便冤枉一個好人,但也決不會放過凶手。”

顧清雪聽了,便深深地看了緋雲一眼,感歎道:“怪不得二爺如此看重小雲你,你真的很正直。”

“小雲,你過來看,這枝筆有什麽問題?”那邊一直查看著佛經的冷奕勳突然道。

緋雲忙走過去,見他將毛筆頭輕輕一擰,隻見筆蓋裏,竟然有不少黑色的粉沫狀物體,不由看了冷奕勳一眼。

“你看,這桌上的螞蟻。”冷奕勳指著桌子道。

緋雲先前進來,查看過桌麵,上麵很幹淨,並沒有食物渣子,當然也沒有螞蟻,可現在,桌上多了一顆薑糖,糖的周圍,圍著一圈兒死螞蟻。

“這糖哪來的?”緋雲吃驚地問。

“我口袋裏的。”冷奕勳淡淡地說道。

“二爺口袋裏一直有糖?”一個大男人,隨身攜帶一包糖,實在讓緋雲覺得好笑。

“不可以嗎?我喜歡吃糖。”冷奕勳別扭的瞪她一眼道。

“可以,隻是小心牙齒掉光就是。”緋雲好笑地說道,還真不知道他有這個愛好,記得前次賢妃還在宮裏特意攔著他,給他一包薑糖,也是笑話他還吃甜吧。

“你以為我象某些笨蛋一樣,每天隻洗一次口麽?”冷奕勳邊說邊倒了一杯茶,將那枝筆頭浸在茶水裏道。

這裏又沒有牙膏,天天用青鹽漱口,每天包一大口青鹽咕噥,有時一不小心還吞了去,一天一次以經是極限了好吧。

緋雲白他一眼,問道:“要不要抓隻老鼠來試試?”

“不,我喝掉。”冷奕勳端起碗就要喝,緋雲魂都嚇沒了,一把拽住他的胳膊道:“你幹嘛?想自殺嗎?”

“是啊,你又不肯嫁給我。還當著我的麵跟別人親親我我,我現在是生無可戀,不如死了的好。”冷奕勳麵色淒然地一把推開緋雲,端著碗又要喝。

突然,光當一聲,茶水被打破,緋雲愕然地回頭看著顧清雪。

“茶水有毒。”顧清雪臉色蒼白,心口不停地起伏著,眼裏滿是驚惶之色。

“大嫂還真是關心小弟呢,枉我對這個臭丫頭一枉情深,卻還比不得大嫂你。”冷奕勳的譏誚地說道。

緋雲當然不會擔心,他知道這家夥在逗自己玩呢,試毒用銀針就好了,剛才自己一著急忘了,隻想到用小動物來試。

“我……我是擔心你,書寧已經不在了,阿蓉也去了,二弟你再有個三長兩短……”顧清雪眼圈一紅,明麗的眸子裏就蓄滿淚水。

“阿奕,你什麽神經,阿雪是當你親弟弟啊,她關心你有錯嗎?”夜安離看不得顧清雪受委屈,瞪了冷奕勳一眼,拍拍顧清雪的肩道。

“親弟弟麽?可惜,在我眼裏,這府裏,除了老太太,就再也沒有一個親人。”冷奕勳淡淡地瞥了顧清雪一眼,蹲下去,拿銀子試了試茶碗裏殘餘的茶水,拿起一看,果然銀針頭是黑的。

“隻有老太太一個人是親人?”顧清雪的身子很明顯的震了震:“書寧也不是麽?”

冷奕勳抬眸,很古怪地看了她一眼道:“你說呢?”

顧清雪不自在地別開眼,不死心地追問:“那小雲姑娘也不是你的親人?你不是最在意她的麽?莫非都是裝出來的?”

“大少還真是愛管閑事,我對小雲如何,你一個寡居之人,管得著麽?”冷奕勳將筆頭向墨竹一遞,墨竹了然地拿著筆頭走了。

“你……”顧清雪的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她痛苦地背過身去,肩膀一抽一抽地哭了起來。

夜安離一拳擊向冷奕勳:“阿奕,你瘋了嗎?見人就咬?阿雪哪裏得罪你了?你要不待見她,我現在就把她接走,不礙你的眼就是。”

說著,就扶著顧清雪往外走。

“侯夫人不是正想孫兒想得急麽?你們表兄妹感情這麽好,正好可以配成一對,別再來煩我和小雲兩個了。”冷奕勳涼涼地來了一句。

夜安離氣急,一把抽出腰間的長劍:“阿奕,你汙辱我沒有關係,但你不能這樣對待阿雪,你再胡言亂語,別怪我不講兄弟情誼。”

緋雲一見這副樣子會出事,忙拉開冷奕勳道:“世子爺,你上回請來的那位老先呢?能不能請他過府來看看,三小姐中的是什麽毒?我還有好多事情想要請教他老人家呢。”

“小雲你讓開,我非要教訓這臭小子不可。”夜安離氣還沒消,卻還是舍不得拿劍指著緋雲。

“教訓什麽呀,沒見他說反話嗎?二爺平日裏可是很敬重少奶奶的,他是在跟我堵氣呢,對了,那老先生是姓鄧麽?”一個兩個都是火暴性子,案子還沒有頭緒呢,這兩個是要鬧哪樣啊。

“是姓鄧啊,可他未必肯來,你讓人去試試,這種毒,他應該是很容易看出來的。”緋雲虛弱的樣子讓夜安離心疼,瞪了冷奕勳一眼,一副以後再找你算帳的樣子。

墨竹很快回來了,告訴冷奕勳,筆頭裏裝的是砒礵。

“確實是象中了砒霜之毒。”緋雲對毒研究雖然不深,但常用的幾種毒素還是很清楚的,這個時代,用得最多的就是砒霜,所以,對中砒霜的症狀很了解。

“你的意思是,阿蓉是被筆頭裏的砒礵毒死的?那又是誰在筆頭裏下了毒?這佛經不是太太派人送過來的麽?”冷奕勳道。

緋雲一直不相信,唆使冷玉蓉害自己的人會是冷國公夫人,因為,時機不對,理國公夫人雖然恨自己,但是,這當口,她最在意的是彩蓮肚子裏的孩子,加之又與紅梅爭寵爭權,應該無暇顧及自己才對,而且,安寧郡主才嫁進理國公府就被休了,以理國公夫人陰險的性子,她知道,不用她自己出手,寧王府的人也不會放過自己,有更強大的人替自己出頭,她隻需坐收漁翁之利就好,何必冒險?

“太太還是恨小雲啊,書寧的死,讓太太傷透了心,小雲,你……多體諒體諒太太,人生最苦不過白人送黑人,她也是……情有可原。”顧清雪眼淚蒙朧地對緋雲道,幾度哽噎,似乎因此而想起了她早逝的夫君,淒然柔弱的神情,讓人看著心疼。

“可佛經和紙筆都是太太著人送過來的,那毒又藏得隱蔽,太太又有殺小雲的動機,不是太太又會是誰?”一直沉默著的侍書皺眉道。

“二爺,去找老太太吧,總要給小雲一個說法,也給死去的三小姐一個交待。”墨竹一再的沒完成冷奕勳交待的任務,早就恨得牙癢癢了。

“不錯,這可是殺人的重罪,阿奕,交官府吧,我來替你審。”夜安離這會子也不跟冷奕勳較勁了,怒道。

他這是新仇舊恨一起算,顧清雪嫁到理國公府來,日子過得並不好,一直受冷書寧虐待,理國公夫人還汙陷她殺了彩霞,那一次差一點害死了顧清雪,如今理國公夫人又唆使人殺緋雲,夜安離豈能輕饒了她。

冷奕勳讓春喜將所有的證據全都備好,率先出了門。

緋雲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冷玉蓉,冷玉蓉的表情很痛苦,手是捂著肚子的,而從剩下的信物看,飯剩下不多,菜也隻有幾片青菜與小殘渣,可見她當時應該是飯吃得差不多後,才毒的,砒礵之毒很劇烈,不說見血封喉,但也作很快。

好象有哪裏不對勁,到底是哪裏,她又說不上來,整個屋裏,除了理國公夫人送來的筆頭上有毒外,其他地方再也找不到帶毒的東西,所有的證據都指向理國公夫人。

“小雲,你怎麽還不出來?在看什麽?”墨竹見緋雲還呆在柴房裏,忙過來拉她,小聲在她耳邊嘀咕:“我覺著,上回給你下毒的保不齊也是太太,她可是在府裏當家管事了二十年,寧墨軒再清淨,保不齊也有她的人滲入,二爺就是想清理,也清理不得那麽幹淨。”

這點緋雲也懷疑過,她的中的毒很奇怪,無色無味,以她自己辦案多年的經驗,對毒品的了解,竟然一點也沒有擦覺,說明下毒之人手段高端,不是她這個菜鳥能了解的,還真該多向鄧先生虛心學習才好。

“別想了,就是太太,這回是好機會,一並把前仇都給報了,看太太還敢出來害人不。”墨竹看緋雲還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又道。

老太太早得了冷玉蓉被毒害的消息,臉色比早上時,更難看了,當冷奕勳帶著所有人進壽安堂時,老太太神色委頓地歎了口氣:

“阿奕,看你這樣子,應該是查出凶手了?”

“我還不能妄下斷論,不過,我們查出在這枝筆裏藏有砒礵,而這枝筆,是太太今天上午派人送給阿蓉抄經書的。”冷奕勳麵無表情地讓人將筆呈給老太太看。

“你認為,是她毒死了阿蓉?”老太太滿臉震驚道。

“不是孫兒怎麽認為,是證據擺在這裏。”冷奕勳道。

“那就把太太請來。”老太太疲憊地說道。

王媽媽聽了便著人去請理國公夫人。

臨出門時,看了緋雲一眼,那眼神,寒涼寒涼的,看得緋雲莫明其妙。

“緋雲,又是你查出的證據麽?”老太太冷冷地看著緋雲問道。

“是二爺親自查出來的。”老太太不喜歡自己,緋雲很清楚這一點,但冷奕勳很尊重老太太,所以,不管老太太對自己如何,緋雲也會盡量忍受。

“他若不是為了你,又怎麽會去管阿蓉的死活,你還真本事啊,一個小小的丫頭,就能讓爺們連兄妹母子之情全然拋棄,怪不得,你以前是掃把星,從你進了寧墨軒,這國公府裏,就接二連三的死人,好好的一個家,快支離破碎了。”老太太狠狠地瞪著緋雲,聲音激動,胸口起伏得很快,顧清雪忙拿了茶給她喝,又幫她拍背順氣,幽幽地看了冷奕勳一眼

好髒的一盆水啊,可以誅心了,緋雲渾身透涼,老太太這分明就是把所有的怨氣全怪責到自己身上,太不講道理了。

夜安離一把抓住緋雲:“看吧,這就是你非要呆在這裏的下場,明明是你一次又一次遭人陷害,卻還成了一切的罪魁禍,被害者成了害人精,你不覺得冤嗎?你還要繼續呆在這裏嗎?這個府裏已經從根子上爛起,很快就要爛透,你每天都會生活在被算計與陷害當中,終有一天,防不勝防,你還想要中他們的招嗎?”

緋雲本就被老太太的話刺激得渾身無力,被夜安離一拉,差點摔倒,夜安離扶住她道:“我帶你走,小雲,別說你是反把星,就算我娶了你,當天就遭了雷劈,我也不後悔。”

“阿奕,你看見了吧,你還想娶她嗎?還沒嫁呢,就當著你的麵跟別的男人不清不楚,你不要攔她,讓她走。”老太太聽了更氣,若不是夜安離大吵大鬧,冷書寧又怎麽會死?老太太一直就不喜歡靖北侯府的人,自冷書寧死後,更不待見夜安離。

“老太太,您消消氣,二爺最孝順您了,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顧清雪柔聲勸著老太太,又乞求地看著冷奕勳道:“二爺,老太太身子不好,受不得氣,你順著老人家點吧。”

“好,我不攔她。”冷奕勳冷冷一笑,根本不看顧清雪,淡並不如以前那般對夜安離彪,而是轉身朝外走去。

“二爺,你去哪裏?”墨竹被這突如其來的事故給弄蒙了,想勸緋雲,又擔心冷奕勳。

“收拾東西,小雲去哪裏,我也去哪裏。”冷奕勳麵無表情地說道。

老太太在裏屋聽見,氣得直捶桌子,大聲道:“阿奕,你給我回來,回來。”

冷奕勳哪裏還肯聽,早就出了門去,老太太急了,這個孫子素來說一不二,又是個桀驁不馴的性子,他隻要走出這個府門,以後這理國公府就與他不相幹,死活他都不會再管。

推開顧清雪就往外衝,到底年紀大了,人一急,踉蹌幾步,差點摔倒。

緋雲早就推開了夜安離,猶豫地回頭,正好看到,忙回身扶住她,歎了一口氣道:“老太太,做人是要講道理的。”

老太太沒想到扶住自己的會是緋雲,不由得鼻子一酸道:“我不怪你又能怪誰來?好端端的一個家,快敗得不成樣子了,你快些把阿奕叫回來,快去。”

老太太的眼神無助而痛苦,緋雲心一軟,古人迷信,總認為府裏的厄運都跟時運有關,自己又有那克父克母的名聲,再加之,冷書寧也好,冷玉蓉也罷,他們的死真的都與自己有關係。

算了,老小老小,老太太現在就象個受了委屈,沒地方撒氣的孩子,就當自己是她的出氣筒吧。

扶著老太太站穩,轉身去追冷奕勳。

那廝根本沒走,正與夜安離大眼瞪小眼,目光相接處,火花四射。

“小雲,你還去管那個老婆子做什麽,跟我走。”夜安離過來就要拉緋雲。

“行啊,靖北侯府大得很,不介意給我和小雲備一間婚房吧,最好你連聘禮都備好了,我大方點,以後讓我兒子叫你一聲叔叔。”冷奕勳眼角未動,仗著手臂更長的優勢,先一步將緋雲攬在懷裏。

“你要不要臉啊,你兒子原本就該叫我聲叔好不好,呃,這不是重點,我才不會讓小雲嫁給你呢。”比嘴皮子,比毒舌,夜安離根本不是令奕勳的對手。

“別吵了,再吵我梳了頭當姑子去。”什麽時候了,這兩個人能不能不這麽幼稚啊。

那邊理國公夫人正好被王媽媽請來,三個人頓時同時閉了嘴,理國公夫人詫異地看了他們一眼,問道:“聽說阿蓉死了?”

“太太,阿奕在氣頭上,您別火,有什麽事好好說,可能是誤會呢。”顧清雪安頓好老太太出來,聽了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