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浮群島。
一座島嶼之上。
牧塵的身影出現。
在離開羅浮大殿之後，牧塵便是跟隨著枯元道人，在靠近主島的中心區域，尋到了這座島嶼。
這是一座無名島嶼。
原本屬於羅浮洞天上一代的一位天驕弟子。
但那位天驕弟子在天聖書院修行有成之後，便是返回了外界東洲。
因此這島嶼，也重新變回成一座無名島嶼。
每一座無名島嶼，入主弟子都能自行另取一個名字。
牧塵沉吟了一會兒，在島嶼邊緣的一塊石碑上，伸手緩緩刻下三個大字。
第九島！
顧名思義，這個名字是來自於炎玄宗的第九峰。
那裏是牧塵這一世以來，第一個產生了歸屬感的地方。
凡塵難斷！
哪怕是登臨大道巔峰的強者，也難以斷卻凡塵念想。
離開炎玄宗那麽長時間，牧塵也是有些想念第九峰的一草一木。
“也不知道古峰主和大師兄他們如今怎麽樣了？”
牧塵喃喃一聲，眼中泛起一絲觸動。
亦師亦父的古墓然、如若兄長的林宇，為其斷了一臂的司馬麒麟……
還有那坐在第九峰山巔，陪他看紅日東升的倩影……
不知所蹤，背負浩大背景的蕭雪兒……
這些都是牧塵的心中所想。
漸漸地，牧塵望著眼前這刻著‘第九島’的石碑，眼神逐漸迷惘，竟是在不知不覺間，盤坐在地。
這一坐，便是足足一月有餘。
牧塵如同老僧入定一般，忘記了時間和空間。
第九島邊緣，海浪不斷翻騰，擊打著岸邊的礁石。
這一刻，牧塵仿佛也化作了其中的一座礁石。
就在牧塵忘卻一切之時，天空中忽然出現了一個矮小老頭。
正是那守墓老頭。
“頓悟了麽？”
“剛剛入門，便能得到如此造化，天禦那小子，還真是為老夫尋來了一個不錯的小家夥！”
守墓老頭呢喃一聲，惺忪的雙眼泛起一絲驚喜。
很快。
又是一月過去。
牧塵依舊是如同一座礁石一般，任憑雲起雲落，海浪翻湧，一動不動。
守墓老頭也如一根朽木一般，默默地立於雲端之上。
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牧塵的身上，仿佛後者不醒，他便不會離去。
終於。
又是一月過去。
在第三個月的最後一天。
枯元道人到來了。
他有些奇怪，為何牧塵入門三月，卻是一點聲響都沒有傳出。
在他眼裏，這可不是牧塵的作風。
但當枯元道人剛剛降臨在第九島之時，一股巨力卻是於無聲中降臨，如同一堵無形的牆壁，阻攔在了他的前方。
“天地之力！”
枯元道人並沒有慌亂。
在這羅浮洞天，還沒人有那個膽子，對他這位武皇境座師出手。
“守碑前輩？”
枯元道人抬頭，便是看到了雲端之上如若朽木一般的守碑老頭。
枯元道人有些心驚。
若非守碑老頭出手，他恐怕還未能發現對方的存在。
“……”
守碑老頭卻是沒有回應，依舊沉默地注視這第九島上的那道身影。
枯元道人順著這道目光望去，赫然看到了如同礁石一般盤坐在地的牧塵。
三月過去，牧塵還未醒來，整個身軀已經落滿塵埃。
哪怕是身上的衣衫，也因為潮濕的海風，被一點一滴地侵蝕。
唯獨不朽的，就隻有牧塵。
“牧塵這是……頓悟了麽？”
身為武皇境強者，見到這一幕的瞬間，枯元道人便是明白了一切。
隨即有些意動，轉身來到守碑老頭身邊。
“守碑前輩，牧塵頓悟有多長時間了？”
枯元道人輕聲問道。
“三月！”
守碑老頭隻說了兩個字。
“頓悟了三月？”
“莫非守碑前輩在這三個月的時間裏，都在這裏？”
枯元道人目露驚疑。
“嗯！”
守碑老頭微微點頭。
枯元道人聞言，頓時沉默了下去。
原本他還以為，牧塵成為守碑老頭的衣缽弟子，多半會弊大於利。
但現在看來，守碑老頭卻是十分的盡責，承擔起了作為師尊的責任。
沉默過後，枯元道人沒有再說話，也沒有離去。
而是和守碑老頭一般，在雲端上空等待起來。
枯元道人也想看看，牧塵這頓悟了三月，最終會悟出什麽東西。
在這段時間裏。
牧塵默默地盤坐著，在他的腦海裏，依舊是一片迷霧。
什麽也無法窺視，這仿佛是一個隻有霧氣漂浮的世界。
在這個世界裏，牧塵如同一隻無根蜉蝣一般，漫無邊際地走著，走了很久。
他的腦海放空，空無一物，沒有去思考這片世界的來曆。
終於。
在這一日，牧塵看到了一道身影。
那是他的父親，大荒之主，牧蒼穹！
隻是在牧蒼穹身影出現的一刹那，仿佛不再是大荒帝國的主人，而是一個簡簡單單的父親。
正在用慈愛的目光，望著牧塵的到來。
牧塵隻是微微一怔，卻是沒有就此停下腳步。
隨著他的行走，迷霧之中出現的身影越來越多。
古墓然、李慕婉、司馬麒麟、雲嵐、蕭雪兒……
一張張熟悉的麵孔出現在了牧塵眼前。
在這一刻，牧塵竟然落淚了。
他也不知道這眼淚來源於何處。
在他的耳邊，仿佛有一道聲音響起。
“斬斷紅塵，可成大道……”
這聲音縹緲，如若天地鍾鳴，卻亦是不知來源於何處。
“斬斷紅塵？”
“就是要我忘卻過往，一心向道麽？”
聽著這道縹緲聲音，牧塵終於是停下了腳步。
他沉默了。
他明白自己如今的處境。
頓悟！
“這就是這次頓悟，給我指引的道路嗎？”
“斬斷紅塵，做一個無欲無求的苦修士？”
“可惜啊……這樣的道，前世的我已經走過了！”
“一個人孤獨地走上了大道巔峰，回首凡塵之時，卻無一人為我守候！”
“但這一世不同，我有第九峰，我有那些師兄弟，我有古峰主……”
“還有一個執拗的少女，要在炎玄宗等我回去！”
“還有一個不知所蹤的她，要等我去接！”
“還有那諸天之上，如若神明的對手，要等我去殺！”
“你要我斬斷紅塵，這紅塵我如何能斬？”
“你要我忘卻過往，這過往我如何能忘？”
“滾！”
“我牧塵的人生，我牧塵的道，隻有我自己能夠定義！”
久久的呢喃，牧塵開口，堆積許久的情緒宛若湧動的火山一般，在這一刻徹底爆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