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急救包

“做好準備!”我同時對著電話和身旁的戰士們下令著。

“是!”戰士們應了聲,當即就有兩人舉著鐵鍬在坑道口前待命,另有兩名戰士則舉著衝鋒槍對準了外麵。

“熄燈!”我又接著下令道。

“熄燈!”電話裏頭也傳來李寶成和高永祥的下令聲。

熄燈是為了不會過早的暴露我們的位置,如果我們還點著煤油燈的話,一旦我們挖通了坑道口,從坑道口透出去的光線很快就會引起偽軍的警覺,這顯然是對我們不利的。

“呼……”的一聲,隨著我的命令,很快就有一名戰士吹滅了煤油燈,坑道裏立時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頓了一會兒,看戰士都準備好了,我當即下令道:“行動!”

黑暗中看不見戰士們的動作,隻聽到幾聲輕微的鏟土聲,偶爾還有些金鐵交擊聲。我知道,那是戰士們的鐵鍬撞到了摻雜在泥土中的彈片。

我有些擔心這些聲響會驚動駐守在外麵的偽軍,但很快就發現我的這些擔心都有多餘的,因為這時坑道口方向已經射進來了兩道光線,戰士們已經在坑道口上挖出了兩個洞。

外麵的天色已經蒙蒙亮了,戰士們一挖通坑道,就清清楚楚地看見外麵的景物,一片焦黑鬆軟的泥土上,正有七、八名偽軍蜷縮在機槍堡裏瑟瑟發抖。這時已是十月底,雖說還沒有下雪,但坑道外的夜裏已經十分寒冷了。

好家夥,見此我不由暗罵了一聲,這些偽軍竟然把機槍堡直接就修建在我們坑道口麵前來了。不過這樣做的確也有他的道理,把機槍堡修築在坑道口前看起來危險,但卻可以在第一時間發現我們是否挖通坑道口。而且如果偽軍發覺什麽動靜的話,我們想要在這機槍堡的火力控製下作業,那幾乎就是不可能的。甚至於就算讓我們成功挖通了,敵人機槍堡裏的機槍也可以很有效的壓製住我們坑道裏的火力,從而達到再一次炸塌坑道口的目的。

雖說我們躲藏在坑道裏處於暗處,但偽軍隻需要把機槍、無後座力炮等,一古腦的往坑道裏打就成了。

但遺憾的是,他們絕想不到我們會同時把三個坑道口同時挖開。這樣一來,機槍堡裏的這幾名偽軍,就完完整整地處在我們三個坑道口的包圍之下……

射擊孔不夠大,所以戰士們繼續挖著,隻不過他們為了不驚動那些機槍堡裏的敵人,所以變得越發小心。突然,這時對麵傳來了“鏗”的一聲脆響,照想是哪名戰士不小心挖著了一片體積較大的彈片。

這聲異響立時就驚動了機槍堡裏的偽軍,他們呼啦一下就紛紛舉起了手中的步槍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指去。但這樣一來,卻把他們的後背毫無防備地亮在了我們的麵前。

無須我的命令,戰士們這時也知道該怎麽做了。負責挖掘坑道口的兩名戰士這時再也顧不上暴露位置,揮著鐵鍬照著坑道口使出全身力氣猛挖了兩下,然後迅速靠到一旁。

幾乎就在那兩名戰士靠邊的同時,舉著衝鋒槍的兩名戰士就很有默契地搶上前去,把衝鋒槍探出剛挖出的兩個小洞,對著機槍堡裏的那些敵人“噠噠噠……”的就是一陣掃射?

慘叫聲霎時就響成了一片,我沒有看到敵人倒下去的身影,隻看到戰士衝鋒槍發出的火光和那兩個小洞外麵的一片鮮紅。但是我想,在這種情況下,駐守在坑道口外麵的偽軍不可能會再有活的希望了。

槍聲很快就停了下來,舉著衝鋒槍的戰士退到一旁。握著鐵鍬的兩名戰士再次衝了上去。他們這一回不再像剛才那麽小心了,而是舉著工兵鍬大開大合,幾下就把那兩個小孔擴大,接著直接把鏟下來的土推到了坑道外麵。

坑道口又出現在了我們的麵前,帶著硝煙和血腥味的空氣直灌進來讓我不由精神一震……坑道外的空氣雖說也是混濁不堪,但跟坑道裏的比起來,卻不知要好過多少倍了。

深吸了幾口“新鮮空氣”,這時我才注意到了倒在坑道外的偽軍屍體。話說這樣是在現代,看到這樣幾具鮮血淋淋的屍體,不把我嚇死了才怪了。但現在在戰場上看多了,這些屍體竟然都吸引不了我的注意力,以至於空氣對我的刺激都比它們強一些……

戰士們也不說話,一窩蜂的就有七、八個人衝出坑道口,匆匆忙忙的就去撿那些偽軍身旁的武器……有機槍、無後座力炮,甚至還有一個火焰噴射器……他們有的撿武器有的搬彈藥,抓著了就用最快的速度往坑道裏頭搬,不一會兒就運了一大堆到坑道裏頭。

而這一切,從戰士們挖通坑道打死偽軍起,直到戰士們把偽軍的武器全部運進坑道,前後隻不過用了五分多鍾的時間,這時其它的偽軍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

這就是誌願軍戰士的作戰效率,有很多事情,在他們之間是不需要命令、也不需要說,他們每一個人都知道下一步要做什麽、該怎麽做,他們每一個人似乎都是整體的一部份。

我本來並沒有想著要跟戰士們一樣跑出去撿敵人的裝備,因為我相信戰士們會做得很好。而且我做為一個參謀長,實在也不適合親身犯險去做這種撿彈藥的事。

直到我在坑道外灰暗的光線中,看到了一個劃著“十”字的急救包。戰士們的注意力顯然都集中在了偽軍手中的武器上,完全就沒有注意到這玩意。

這時我腦海裏情不自禁的冒出了昨晚在坑道裏因為沒有藥口而隻能任傷口腐爛的戰士們。正想衝出去,但偏偏在這時頭頂上卻傳來了偽軍援軍的叫喚聲和腳步聲。

怎麽辦?出去還是不出去?

我已經錯過了出去的最好時機了,如果出去的話也許會什麽也拿不著,反而還會賠上一條性命!

理智告訴我不能出去,但一想到坑道裏那麽多戰友正在咬牙強忍著病痛的折磨,不由一咬牙,端著步槍就衝了出去!

“參謀長!”

“參謀長……”

……

戰士們根本就沒有想到我會來這麽一著,等我跑出去的時候才發現大事不妙,但想阻擋也已經來不及了。

“砰!”

“噠噠噠……”

槍聲和叫喚聲很快就響了起來,偽軍援軍趕來一發現他們的戰友全都無一幸免的倒在了血泊之中,接著又看見我竟然還不知死活的跑出來,哪裏還會輕易放過我,當即舉起各式武器朝我打來一片片的子彈。

但可惜的是,他們中大多數人都掌握不好提前量,再加上我冷不防的就這麽跑了出來,他們在匆忙間也是亂打一氣,所以子彈總是落在我的後麵。

坑道口離敵人的機槍堡不遠,不過幾秒鍾的時間就來到了那個急救包前。子彈就在我後麵緊追不舍,我一刻也不敢停的抓起急救包一個翻身就躲進了機槍堡裏。子彈“刷刷……”的就從我頭頂上飛過,也有的打在沙袋上發出一陣撲撲的響聲。

偽軍們打了一陣後,就發現從他們那個角度打不著躲藏在機槍堡裏的我,於是就停止了射擊慢慢朝我靠近。

這時我腦袋就在飛快地想著:如果我掉頭跑回坑道的話,那肯定躲不過身後子彈的追擊,而且那些偽軍也做好了我會跑回去的準備,這樣的話我難免要落得個身中數彈而亡的結局。

於是我一咬牙,抽出了一枚手榴彈拉燃了,往自己腳下一丟,看著那枚手榴彈冒了一會兒白煙,就乘著偽軍沒有打槍的時候,猛地一躍就朝對麵的坑道跑去。

我這一躍大出偽軍的意料之外,在他們的潛意識裏,總以為我從哪裏來自然就會回哪裏去,哪裏會想得到我竟然會朝另一個方向跑,出乎意料之下,那一片子彈再次打歪了。

但我的危險還沒有過,我的目標實在太明顯了,那就是正對麵的那個坑道口。隻要稍有作戰經驗的敵人,很容易就會把握住這個重點,他們不需要用槍追著我,隻需要用火力控製那個坑道口,那麽任我怎麽跑,最終還是要送到他們的槍口之下……

這時我丟在機槍堡裏的那枚手榴彈響了,隻聽“轟”的一聲,硝煙、碎石,和泥土,伴和著偽軍的屍體和鮮血一起飛了起來,再加上偽軍亂打一氣的子彈,四周霎時就亂成一片,甚至就在我眼前的坑道口都變得模糊不清。但我相信自己還是可以憑著印像衝進去,雖說我是路盲,但還沒有盲到剛看到就忘的地步。

是的,那枚手榴彈是我故意丟在機槍堡裏用來迷惑敵人視線用的。我並不擔心自己會被手榴彈的彈片炸傷。那枚手榴彈是在機槍堡裏爆炸,手榴彈呈輻射狀爆開的彈片,下半部份大多會被機槍堡周圍的沙袋給擋著。我隻要稍稍貓一下腰,就可以成功地躲過彈片。

當然,如果很碰巧,有什麽彈片會從沙袋間的縫隙穿過,然後再十分準確的打在我的身上的話,那我也死得無話可說了!

在我路朝前跑的時候,不斷有東西飛射在我的背上、頭上,我分不清這些打在我背上的東西,到底是碎石、泥土,還是別的什麽東西。

但願不是子彈或是彈片吧……我來不急細想,隻使出吃奶的勁,不顧一切的往坑道口的方向狂奔。因為我知道,一旦手榴彈爆炸產生的震撼和煙霧褪去,我就可能再也無法活著回去了。

終於,隻感覺眼前一黑,我就鑽進了坑道裏。從相對亮的外麵鑽進黑暗的坑道,讓我暫時失去了視線,一直往前衝的身形也不由跟著一滯。這時,黑暗中伸出幾雙有力的手,二話不說就把我拉進了坑道深處。

“安全了!”直到這時,我才鬆了一口氣。

“參謀長!你這是怎麽搞的!”李寶成的聲音在我身旁響了起來:“你身為一名團參謀長,身為597.9和537.7兩個高地的指揮官!平時帶隊打仗我也不說你,可是你現在怎麽能……”

在坑道裏過了好一會兒,我才適應了裏麵的光線,也不理會李寶成的責怪,把手裏的急救包往李寶成手裏一塞,下令道:“把這個馬上給傷員送去!”

李寶成接過急救包一看,很快就明白了。他盯著那急救包發了一會兒愣,才重重地點了點頭,在我麵前畢恭畢敬的敬了一個禮,應道:“是!”

說著抱著那個急救包就往坑道裏跑。

“參謀長!你沒事吧……”這時就見高永祥匆匆忙忙的從通道裏鑽了出來,看到我安然無恙,就不由鬆了一口氣。隨後又嘿嘿笑了起來:“開始我還不知道是你,還說是哪個戰士這麽機靈呢!在那麽短的時間裏就能想到這麽好的辦法來躲避敵人的子彈,還想派人去把這名戰士叫過來呢!後來聽了電話兵的報告,才知道原來就是參謀長你……”

“怎麽?參謀長就不能上戰場打仗了麽?”我沒好氣地回答道:“我要是沒兩手硬的,能做你們的參謀長?”

“那是那是!”高永祥陪笑道:“不過參謀長這兩手,好像硬得過份了點,這要是咱們其中的任何一個,有一隻手一條腿能回來就算不錯了。參謀長就愣是一個零件都沒少……”

“這可不一定!”我上下打量了高永祥一番,打趣道:“我看高排長你……也能行!這樣吧!要是你不信,也這麽出去逛一趟,我打賭你肯定沒事!”

“別別別……”高永祥趕忙作揖道:“我認輸,我認輸了還不成麽?”

哄的一聲,身旁的戰士們全都笑成了一團。

“參謀長,抽根煙!”一名戰士給我遞上了一根煙,說道:“壓壓驚,您就在這休息一會兒,接下來就看咱們的了!”

我接過了煙,在昏暗的光線中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才認出原來是剛剛見過麵的迫擊炮手王昌盛。之後我才發現他手裏正抱著一門迫擊炮。於是我不禁一陣懊惱,幾乎就有些懷疑自己的腦袋是不是在剛才那一陣奔逃中被炸壞了。

就在我懵頭懵腦時,王昌盛已經抱著迫擊炮帶著助手跑向了坑道口。接著隨隨便便的把迫擊炮往坑道口上一架,助手很有默契的就把早已抓在手上的迫擊炮炮彈往迫擊炮裏一放……

“騰!”的一聲,接著坑道外很快就傳來了一聲爆炸,幾名偽軍就慘叫著從上麵掉了下來。

接著又是“騰騰”兩聲,在我沒有看見的地方又傳來了兩聲爆炸聲,這一回雖說沒有人從上麵掉下來,但天上卻像下起了一場血雨,而且這血雨中偶爾還帶著一支手、一支腳,或是幾根手指。

打完了三發炮彈,這王昌盛也不欣賞下自己的作品,抱起迫擊炮就跑了回來,在我麵前嗬嗬笑道:“參謀長,俺打的就是剛才朝你打槍的那些家夥,這下也算是為您報仇了!”

“嘿!老王啊!”在旁邊的高永祥聽著這話卻不樂意了:“我說這參謀長好端端的站在咱們麵前不是?你這是報啥仇啊?”

“這個……”聽著王昌盛不由一時語塞,不過他略一沉呤之後就回答道:“那,那就是替參謀長出氣吧!”

“出氣也不合適吧!”高永祥笑道:“咱參謀長在敵人的眼皮子底下溜達了一圈,一根毛都沒傷著就回來了,這氣得跳腳的該是敵人才對!”

“那……”聽著高永祥的話,王昌盛又沒話說了。但所為薑還是老的辣,他想了想後,就回答道:“那我這就是為咱們犧牲的同誌報仇,替被壓迫的朝鮮老鄉出氣!”

“好!”

“說的好!”

周圍立時就傳來了一片叫好之聲,高永祥也舉起拳頭說道:“同誌們,咱們向王昌盛同誌學習。咱們打戰,為的就是為犧牲的同誌報仇,替被壓迫的朝鮮老鄉出氣!堅決把美帝國主義侵略者趕出朝鮮的領土!”

“為犧牲的同誌報仇!”

“替被壓迫的朝鮮老鄉出氣!”

“打倒侵略者!”

………

霎時坑道裏的口號聲就響成了一片。這時我才發現,原來要激發戰士們的戰鬥**,有時並不需要我們這些領導、幹部,隻需要一名普通的戰士無意間說了這方麵的一、兩句話,很快就會引起其它戰士的共鳴。

這種共鳴,在我這個現代人的眼裏,或者說在大多數現代人的眼裏,會以為很傻、很可笑。甚至就在我們坑道外麵的偽軍,聽著我們的口號聲都會覺得不可思議。美軍對這種現像的解釋,就是它是赤色份子的某種催眠和洗腦,但它卻實實在在的能激發戰士們的戰鬥力和戰鬥**。

以前我也不明白,但與戰士們生活、戰鬥了這麽久之後,漸漸有些明白了戰士們為什麽會有這樣表現的原因,那就是他們的沌潔、無私、信任和團結。而這些,卻正是我們現代人所缺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