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雲祁與她十指相扣,滿臉笑意,卻是在語氣分外認真的說出那句話後,便定定地望著她的臉,目光黏膩,一絲一毫都不想離開。

沈覓這一瞬真的是後悔,沒有繼續將“沈覓”演下去。

可是,他們之間十年的誤會,十年的鴻溝,便可以如此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嗎?

吻他、親近他似乎是她與生俱來的本能,但是若說真的嫁他...

她不確定。

沈覓別開臉不去看他,一隻手按住他的手腕,想要把手抽出來,“殿下,你燒糊塗了。”

謝雲祁伸出另一隻手,也抓住她那隻不安分的手,微微使了勁,強迫她看著他。

“阿雨,嫁給我。”

他褪去了臉上的笑意,那張好看的臉上此刻寫滿了認真、期待和癡迷,那雙鳳眸仔仔細細地勾勒著她的眉眼。

“我們是指腹為婚的情分,阿雨,你從出生就注定是我的妻。”

沈覓搖搖頭,“哪有注定這一說,也總有人走著走著,緣分便散了...”

她掰開了謝雲祁的手,沒再看他,“殿下受著傷,毒還沒解,早點休息吧。”

說完,轉身就要出門。

同一時間,門外響起輕輕的敲門聲,“殿下,沈大小姐,你們歇下了嗎?”

一樣的聲音,但從敲門的動作和說話的語氣判斷,是十五。

沈覓隻覺得她來的真是時候,上前拉開了門,“十五姑娘,有事嗎?”

十五抱著一壇酒,酒封上放著一疊嶄新的紗布,她將東西遞到沈覓手上,“殿下中的毒夜間是會發燒的,若是燒得太厲害,勞煩沈大小姐用紗布幫殿下擦拭手心與額頭,如此可緩解一二。還有發燒的時候殿下會口渴,沈大小姐一定要多給殿下喂水。”

她第一次聽十五說這麽一長段話,隻覺得頭如鬥大。

方才她想跑出去在院內的槐樹上睡覺,避免要和謝雲祁同榻而眠的尷尬來著...

如此一來,竟然不僅出不去,還要徹夜不眠地照顧他?

但初一十五本來救他們就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又都是未出閣的姑娘,還不是西境軍中人,更是沒有理由讓她們來照顧了。

沈覓隻得接過酒壇子,應了聲,轉身又回到屋中了。

將酒壇子在桌上放下,沈覓站了片刻,沒有立即轉身回到謝雲祁身邊。

這民房很小,榻倒是很大。除此之外便隻有這一張放雜物的桌子,連個椅子都沒有。

“阿雨,我好像已經開始燒了...”

半晌,謝雲祁啞著嗓子在背後喊她。

沈覓回過神來,轉身回去坐在榻上,伸手要去探他的額頭。

手方才要伸出去,轉念想到了什麽,兩隻手一起上陣,一隻去探額頭,一隻捂住了那人的嘴。

“燒個屁,和方才溫度沒什麽區別。”片刻,沈覓放開了手,白了他一眼。

謝雲祁笑著拉住了她的手,將她拉向自己。

沈覓本想掙脫,卻擔心太使勁兒扯到了他的傷口,隻得順著他的力道任由他把自己拽進懷裏,讓她頭靠在他的頸彎裏,用手輕輕地攬著她的腰。

做完這一切,謝雲祁的呼吸明顯重了一些,卻隻是側著頭,將臉靠在沈覓的頭頂,開口又是茶兮兮的語氣,“你來了我就好了,阿雨是我的靈丹妙藥。”

沈覓:...

謝雲祁的另一隻手已經找到了沈覓的手,放在手心輕輕摩挲著,“阿雨,你若是不愛聽,我便不再說了。這些事情,我們來日方長,好嗎?”

“嗯。”沈覓點了頭。

謝雲祁像小狗一樣蹭了蹭沈覓的頭頂,“阿雨先睡一會吧,夜間怕是有的忙呢。”

沈覓在謝雲祁懷裏調整了一下位置,目光落在他胸前包著的厚厚的紗布上,“睡不著,昨日睡得太多了。雲祁,你還好嗎,難受不難受?”

“還好,在西境也不是沒受過傷,但是...”謝雲祁拉長了尾音。

“但是什麽?”沈覓坐起,緊張起來。

謝雲祁抬起手,細細摩挲著沈覓的臉頰,“但是,以前阿雨都不在我身邊呢。”

沈覓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卻感覺他的手溫度比方才高了一些,連忙伸手去探他的額頭,果然已經燒了起來。

“怎麽燒起來了都不說?”沈覓皺著眉起身去拿了酒壇子過來,打開酒封,浸濕紗布,輕輕擦拭著他的手心。

謝雲祁的臉已經肉眼可見的紅了起來,卻仍然是目光含笑的望著她,“阿雨比我都發現得早。”

他低頭看著沈覓輕輕擦著他手心的動作,似是想起了什麽,“你還記得那年我風寒發燒的事情嗎?”

沈覓動作微微頓了一瞬,笑了。

當然記得了,那樣的醜事。

母親過世之前,每年都會在春季帶她回長安小住兩個月,也是因此,從小長在邊關的她才能與謝雲祁一同長大。

那一年母親帶著她剛回到京城將軍府,便聽說謝雲祁前幾日染了風寒,高燒不醒。

母親便立刻帶著她進宮探病了。

好在等他們進了宮,謝雲祁的燒已經褪得差不多了。

小小的沈覓站在榻邊,看著臉蛋紅紅的謝雲祁,聞到他身上酒味的時候,莫名地想起了平日裏和同僚喝了酒回家的父親,隻是父親話更多一些罷了。

於是沈覓便篤定地認為,謝雲祁一定是偷喝了大人的酒。

又想著爹爹平時對自己嚴防死守,根本不讓她碰一口酒的樣子,突然就氣不打一處來。

偷偷地鑽出人群,溜到小廚房去翻騰出一壺酒灌下了。

等到眾人找到她,小姑娘已經醉醺醺的不知東西南北了。

根本帶不出宮,硯妃隻能著人把她抱上謝雲祁的床榻,兩個紅彤彤的孩子便擠著睡了一晚。

現在想想,沈覓都要臊紅臉。

謝雲祁攥住沈覓輕輕摩擦著他手掌心的手,“阿雨,大胤講究‘男女七歲不同席’,那年我們都八歲了。”

頓了頓,仿佛是擔心又嚇到她,換上了混不吝的語氣,“所以,你八歲就知道非禮小美男了,真是個壞姑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