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雲祁在說那句話前便知父皇會有這樣的反應。
他也知道,若是盡數否認自己與阿雨的關係,父皇是根本不會相信的。
不如將真話假話摻雜在一起,反倒更有信服力。
而因著阿雨昨日的彈劾,父皇定是已經惱了她的,他現在這樣說,會讓他因為憤怒而將注意力放在他與阿雨的兒女私情之上。
“朕以為你駐守邊關五年,會有所長進,未料到竟還是如此愚蠢!她方才敲了登聞鼓彈劾你二哥三哥,你今日便來說你非她不娶,那你是想讓你二哥三哥死,還是想終身不娶呢!?”
“有夫妻之實...你拿這倒是想壓誰!?作為天家子孫,你難道要如此逼迫朕給你們賜婚!?你不要通房丫鬟,把朕賜給你的姬妾全部送去莊子上,朕都忍了,莫要再拿這樣的說辭來威逼於朕!朕不吃你這一套!”
永寧帝話說完,便又劇烈地咳嗽起來。
“父皇息怒,兒臣也不想在此時提起此事,但父皇問了,皇後娘娘也問了,兒臣便不敢說謊。兒臣知阿雨敲登聞鼓不是小事,故而不敢從旁協助,不敢幫腔。兒臣隻求父皇能夠明察此事,若真是阿雨栽贓陷害皇兄們,兒臣便認了...但若阿雨能活下來...”
謝雲祁伏在地上並未起來,想著沈覓,嘴角的笑意卻是越來越濃。
“滾,給朕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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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沈覓於午門廣場上敲響登聞鼓過去十日了。
三司對於沈覓和她所帶回的證人、證物的考察已接近了尾聲。
這日謝景懿臨近午時才從刑部尚書張正會府上出來,快步走在已經沒有人影的街上。
他的腳步是輕快的,因為調查結果與他預想的沒有什麽偏差,沈覓手上的所有證人證物,都並不能直接指向他。
宋槐夫人隻能證明是高川通敵叛國,那個北戎俘虜亦是隻看到過高川進出北戎軍帳,而高川隻與匡時聯係過。
蕭振江的書信,也隻能證明蕭振江與北戎人有聯係,關著高川的侍衛和院子也都是蕭家的。
一切,都跟他謝景懿完全無關。
隻是...
謝景懿腳步慢了一些,轉身問身邊的一個親衛,“太子妃今日都去了哪裏?”
親衛上前,“回殿下的話,太子妃殿下今日午後又去了一趟興善寺。”
謝景懿停住了腳步,“硯漓是不是也去了?”
親衛感受到謝景懿身上驟然散發出來的威壓,低聲答了聲是。
謝景懿在原地站了幾息,提腳繼續向東府走去。
十日前,謝景懿聽派去跟著蕭涵的親衛匯報,說太子妃在興善寺外遇到了大理寺的人在查蕭家那個院子,被堵在路中間,又被百姓圍攻。
那時,他是驚慌緊張的。
雖然前一夜被沈覓挑撥離間,他並沒有在主屋宿下。
然而當他尋著蹤跡去找的時候,卻發現是六弟謝懷仁帶走了她,而她竟是讓謝懷仁將她帶去了大理寺,去看沈覓。
謝景懿在大理寺門外等了大半個時辰,才見一臉蒼白的蕭涵從大理寺裏走了出來。
看見他的瞬間,神色是畏懼的。
謝景懿在袖中握緊了拳,麵上卻還是不動聲色地上前,溫聲道,“涵兒,我聽說你在興善寺那邊遇到了暴民,被六弟送來了大理寺,我來接你。”
蕭涵悄無聲息地退了半步,似乎是在試圖擠出一個微笑,“勞煩殿下了。”
謝景懿掀了簾子讓蕭涵上了馬車,自己才跟了上去。
“涵兒來大理寺是做什麽?”謝景懿拉起蕭涵的手,看到她不易察覺地顫抖了一下。
蕭涵的臉色還是蒼白的,垂著眸子不敢看他,“我...想起小時候在宮裏見過沈大小姐...來看看她。”
謝景懿將她的一舉一動看得清清楚楚,“你知道她是因為彈劾我,才進了大理寺吧?”
蕭涵的身子驀地抖了一下,下意識地想要抽回被謝景懿握住的手,卻沒能成功。
她咬了咬唇,半晌,似是鼓足了勇氣,抬頭看著謝景懿,“殿下,沈大小姐說的那些事情,都不是你做的吧?”
謝景懿眯著眼睛危險的笑著,“涵兒覺得呢?”
蕭涵長長的眼睫毛抖了抖,突然仿佛是下定了決心,將另一隻手附上謝景懿的手背,“殿下,無論如何,涵兒都相信你,涵兒都會陪著你。”
謝景懿笑著將蕭涵的頭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笑意卻不達眼底。
接下來的幾天,蕭涵似乎恢複了平時的樣子,對著他笑意盈盈,也似乎不再怕她了。
就連第三日午膳之時,蕭振江被羈押的消息傳來,她也隻是短暫地怔愣一下,便又恢複了常態。
如若不是她日日都要去興善寺見高如月,他都要覺得她已經要恢複到那個完美的太子妃形象了。
謝景懿在月色下眼神冷了冷,推開了寢房的門。
蕭涵竟然還沒睡,屋裏點著燈,她正坐在桌邊認真的低頭繡著一件寢衣。
見謝景懿進來,她放下了正在繡著的東西,迎了上來。
“殿下回來了。”蕭涵解了他的披風放在旁邊的架子上,柔聲道,“快去沐浴吧,很晚了。”
謝景懿垂眸望著她那張秀氣的麵龐,拉住了她的手,“涵兒一起來。”
蕭涵乖巧的點著頭跟他一並走進了淨房。
東府引了溫泉水,寢屋的淨房裏便有一個小小的溫泉池。
蕭涵溫柔地幫他褪去了衣衫,拿著皂豆在手中搓出泡,再一點點揉搓著他的頭發。
就像以前無數次那樣。
謝景懿背對著蕭涵,突然開口問道,“涵兒最近日日都去興善寺?都做什麽?”
蕭涵的動作頓了一瞬,“不過是幫殿下祈福罷了。”
謝景懿眼睛微微眯了眯,“沒去見誰?”
蕭涵轉身去拿新的皂豆,“沒有——”
話沒說完,謝景懿拉著她的手腕將人拽進了水裏。
他將蕭涵抵在溫泉池壁上,語氣冷冷的,“真的沒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