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夜謝景懿將蕭涵在浴池裏箍著數次,在榻上抵著數次,到天都泛白了,才一言不發地披了衣衫離開了主屋。
蕭涵倒在榻上,渾身沒有一絲力氣,眼淚卻是止不住的往下淌。
不知何時她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卻夢見了她與謝景懿的洞房花燭夜。
那個寧靜的夜裏,他掀開她的蓋頭,她羞澀的目光對上他那雙含著醉意的瀲灩桃花眼。
就是在那一瞬間,她愛上了這個她從來沒有見過的夫君。
婚後二人也算是舉案齊眉,恩愛有加。
卻不料,竟會走到今日。
“娘親,娘親。”
朦朦朧朧之間,她聽到一個稚嫩的聲音在喚她。
蕭涵睜開眼,看見她的大兒子謝湛正站在榻邊。
他那雙和他父親一模一樣的眼睛,正睜得大大的,懵懂地望著她。
見她醒了,謝湛臉上綻出一個大大的笑,“娘親你醒了!你再不醒我都以為你是病了!”
蕭涵撐著身子從**坐起,將謝湛緊緊地擁入懷中,眼淚又一次無聲滾落。
“殿下,您醒了嗎?”門外傳來丫鬟的聲音。
蕭涵趕忙抹掉臉上的淚水,清了清嗓道,“我醒了,有什麽事情嗎?”
“殿下,大理寺卿方才著人來送信,請您明日巳時到大理寺問話。”
蕭涵隻覺得心重重地沉了下去,“好,我知道了。”
她的懷中,年幼的謝湛低頭把玩著她的長發,並未注意到自己母親的異樣。
蕭涵咬了咬唇,就算不是因為夫妻之情,就算是為了湛兒和淵兒,她都必須保下謝景懿。
她大概明白了大理寺想從她這裏知道什麽,她不會告訴他們的。
下定了決心,好似做起事來便沒有那麽難了。
蕭涵起身洗漱好,陪著謝湛與謝淵玩了一會,用了午膳,便又去了興善寺。
她與謝景懿罪孽深重,但她也隻能通過這樣的方式彌補一二。
她剛走進院門,便又看見了走在前麵的“硯漓”。
“硯漓”也看見了她,轉身對她笑了笑,卻在看清她臉的一瞬間變了表情。
“硯漓”將她拉到一側,輕聲問,“姐姐怎麽了,眼睛如何腫成這樣?”
蕭涵看著她一臉關切的表情,恍惚間仿佛看到了硯妃,她幼時最崇拜的女子。
她接近“硯漓”,也是因為她與硯妃是血親。
“沒事兒,昨夜夢魘了,沒睡好。”蕭涵笑笑。
“硯漓”卻還是一臉不放心的表情,“姐姐是不是因為最近...”
蕭涵知道她要問什麽,開口打斷了她的話,“既然來了寺廟裏,便靜心禮佛吧,說這些旁的做什麽。”
語罷,仍是溫婉地笑著,卻是不容置疑的放開了“硯漓”的手,往佛堂那邊去了。
蕭涵走進佛堂裏,熟練地在佛前跪下,心裏一遍遍地念著自己和謝景懿的罪孽,祈求佛祖原諒。
閉上眼以後,除了小僧有節奏地敲擊木魚的聲音,四周便再無其他響動。
蕭涵聞著香爐中檀香散發著的淡淡香氣,隻覺得心裏靜極了。
她知道他做的那些事情光靠她一人的祈禱是遠遠不夠的,但是這樣靜靜地跪在佛前,她有一種已經被佛祖,被沈家軍五萬冤魂原諒了的感覺。
兩個時辰後,蕭涵起身欲走,卻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昨夜謝景懿粗暴的行徑終究還是傷了她,隻是傷在隱私部位,她不便找太醫診治,隻得默默忍受。
就在膝蓋要觸地的一瞬,方才一直跪在她旁邊的人伸手抓住了她,並迅速將她橫抱在懷中。
蕭涵訝異抬頭,對上的是謝懷仁那雙清澈的眸子。
佛祖麵前不敢語,直到謝懷仁將她報出佛堂,她才輕呼出聲,“六殿下,如此於禮不合,請放我下來。”
然而謝懷仁卻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抱著她往廂房那邊去了,他唇邊噙著笑,“嫂嫂受傷了,弟弟豈有不管的道理?”
蕭涵想要掙紮,卻實在是沒有了力氣,隻得任由他將自己抱進廂房,放在榻上。
萬幸的是,謝懷仁將她放好以後便後退了一步,並未有任何逾規之舉。
蕭涵鬆了一口氣,“謝謝六殿下相助,隻是,殿下與我同處一室實在是不合禮數...”
謝懷仁雙手垂在身邊,低頭看著地麵,輕聲說,“嫂嫂我知道了。”
便拉開了廂房門準備走出去。
出去之前卻似乎是下定了什麽決心,轉身望向她,“嫂嫂,若是三哥對你不好...你跟我說,我帶你走。”
少年的身影逆著光,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卻隻是微笑著搖了搖頭。
那個身形頓了頓,終於走出了廂房。
蕭涵坐在廂房裏怔愣了半晌,起身回了東府。
謝景懿整整一日都未回府,蕭涵便一日都心神不寧的。
晚膳以後奶娘抱著尚在繈褓中的謝淵過來,說今日小皇孫不知怎的了,一直哭鬧不停。
蕭涵接過謝淵抱回了主屋,讓奶娘去歇著了。
謝湛擔心弟弟,也跟來了主屋,沒多久便自己乖巧地趴在**睡著了。
蕭涵將已經不再哭鬧的謝淵放在搖籃裏,一邊輕輕搖著,一邊繼續繡昨日夜間在繡的那件寢衣。
那是給謝景懿做的。
雖然宮中有專門的繡坊,謝景懿的衣衫完全不需要她擔心,但她仍是喜歡在謝景懿每件寢衣、裏衣的袖口都繡上一對小小的龍鳳呈祥。
許是昨夜睡得太少,沒繡完的那隻鳳才繡好,她便已覺困頓。
蕭涵想著兩個孩子都睡了,便沒有去喚奶娘。
自己起身將謝淵的搖籃推到床邊,將謝湛往床裏麵抱抱,自己躺在了外側。
很快便睡著了。
沒有做什麽夢,卻不知為何覺得周身的溫度在逐漸上升。
好似有人來回奔跑的聲音,有人在喊“走水了”。
走水了?
蕭涵努力想要睜開眼睛,想要去摸索身側躺著的謝湛,身體卻完全動彈不得。
耳邊的聲音越來越繁雜,然而蕭涵隻感覺意識像是沉進了無邊無際的沼澤一般,如何都醒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