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添的出現,讓秦衍心頭的陰霾一掃而空,清冷的唇畔不禁挑起一抹彎度,他正要走過去喊住他,卻見那小家夥跳下椅子,蹦蹦跳跳的跑到一個正在擦地的清潔大嫂旁,脆生生的喊了一句,“媽咪,快看,我又弄好六個麵了,你看看用了多長時間?”
媽咪?原來那清潔大嫂就是他三句話不離口的“媽咪”,這引起秦衍極大的興趣,他倒是很想見見他這位母親的真麵貌。
隻見那“大嫂”抬起手臂,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表,然後讚賞的摸了摸添添的腦袋,“不錯!這次才用了六分鍾,比上次還快了半分鍾,我的添添最聰明了!餓不餓?待會兒想吃什麽?”
那柔軟細膩的聲線,讓秦衍頓遭雷擊,半抬起的腳頓時僵硬在原地,他震驚的望著不遠處這對母子的背影。
添添搖了搖小腦袋瓜,笑眯眯的回答蘇藥,“我不餓,我再去玩一次。”
說著小家夥就轉身跑回座位,蘇藥忽然想起什麽,追了上去,從椅子上拿起一瓶喝了一半的礦泉水,擰開蓋子來,喂到添添的小嘴邊,“乖,喝點水,再等我兩分鍾,等我擦完這個區,就帶你去食堂打飯。”
陽光灑在她白皙的臉頰上,宛如給她的側顏鍍上一層金色,長長的睫毛下是微微翹起的鼻尖,還有兩片嘟起的粉唇,細小的絨毛上似乎還啜著一層霧氣,遠遠的猶若一朵盛開的嬌蓮。
秦衍隻覺渾身僵硬,她,怎麽會是添添的母親?她,居然有一個六歲孩子?一個奇異的念頭突然在他腦海中破土而出,如同月光突破重重烏雲射出一縷清冷的光芒,刺破茫茫霧靄。
他被那個可怕的念頭打倒,不由自已的戰抖起來,遠處蘇景添專注的眉眼,那一顰一笑都像極了自己,連康喬都曾笑言:“Boss,添添該不會是你失落在外的兒子吧?”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他都如同失了靈魂的玩偶,亦步亦趨的跟著那對母子,始終不知該如何是好。
蘇藥帶著添添去醫院食堂打了飯,母子倆吃過午飯,才一起回到病房,今天的小家夥一上午都陪著她,顯然已經精疲力竭,很快便躺在被窩裏沉沉入睡。
望著自己兒子粉嫩的小臉,她忍不住在上麵輕輕一啄,便幫他塞好被角,走出了病房,下午她還有四層樓的女廁所要打掃幹淨。
蘇藥輕輕掩上門,剛一轉身,腦袋就撞進一堵肉牆,她連忙尷尬的道歉,可眼前人卻紋絲不動,分明沒有要讓路的意思。
蘇藥隻好後退一步,想要繞過去,可當她抬起眸的一瞬間,卻對上秦衍冰冷如刀的眼神,“阿……衍……你怎麽在這?”她忽然想起屋中還在酣睡的小人兒,身體一僵,避重就輕的說道,“你也來醫院看病人嗎……”
可她的話還未說完,身體就被秦衍如旋風般拉扯到樓下的長廊裏。
她的手腕被他拉的痛不欲生,整個人跌跌撞撞的跟著他跑,秦衍終於停了下來,她才一把甩開他的手,大聲吼道,“秦衍,你發什麽神經!”
“那孩子是怎麽回事?”他惡狠狠的瞪著她,仿佛要將她生吞活剝了,蘇藥隻覺得心神一寒,他是真的看到添添了!
她多想回答:“對!那就是你的兒子!親生的兒子!”
可那日他摟著歐雨萌在辦公室纏綿熱吻,卻還曆曆在目,叫她如何說得出口?心底泛起撕心裂肺的疼痛。
“你想太多了,秦衍,這孩子不是你的!”
他狠狠執起她的手腕,她瘦的已經枯槁如柴,眼中劃過一絲心疼,可眸光裏立刻又燃起熊熊火焰,“不是我的?你還想瞞我多久?他叫蘇景添,2008年6月出生,你還敢說他不是我的孩子?”
他知道的一清二楚,蘇藥的呼吸一窒,臉色頓時變得煞白,血色盡失。
她很快鎮定下來,平靜的抬起眼眸,對上他的怒目,“你說的都對,可他偏偏就不是你的孩子,我也曾茫然過,不知道這孩子到底是你的,還是逸飛的,可孩子血型是O型的。”
“你說什麽?”秦衍隻覺眼前一黑,耳中嗡嗡作響,幾乎有幾分鍾失去了知覺。他的血液漸漸凝結成冰,就像整個人都浸在冰窖裏,他自己都能聽到血管中血液靜靜流淌的聲音,汩汩的。
“我說,孩子是逸飛的,請你以後不要再自作多情了。”
他強裝鎮定的閉上眼眸,O型,那是華逸飛的血型,確實不是自己的,第一次感覺天灰蒙蒙的、都要塌下來似的,他無法想象,自己曾那麽珍惜的女孩,竟然會一腳踏兩船,甚至還和華逸飛有了孩子。
秦衍忽然執起她的手腕,“華逸飛那混蛋呢?他就叫你和孩子過這種日子?”一想起添添眨著無辜的眼瞳說“我沒有爸爸”,心髒就驟然一痛,不覺憐惜起那孩子。
蘇藥的瞳仁一緊,愧疚之情油然而生,她實在是對不住華逸飛了,當年讓他陪她演那場戲,背叛了兄弟,現在又要替她圓謊,隻求秦衍永遠都不要見到華逸飛,她把心一橫,“我們的事,不用你管,你還是管好你自己的事吧!歐小姐看樣子很愛你,早點結婚,別再
辜負了人家了!”
“辜負?”秦衍不覺挑起濃眉,幽潭中滿是鄙夷之色,“蘇藥,你有資格教育我嗎?”
他的手勁一鬆,終於冰冷的甩開她,頹然的決絕而去,望著他挺拔而冰冷的身影,眼淚終於決堤,傾瀉而下,再難自持。
翌日下午,蘇藥正依靠在病床邊給添添講故事,護士站的小夏就興奮的跑進來。
“藥藥姐,你發財了?怎麽突然給添添交了這麽多錢的住院費啊?”這些年,她總是拮據度日,曹醫生為人善良,總是允許她拖欠一部分醫藥費還不停藥,而她也總是一有錢就去住院部交上,可一大清早,上來的清單顯示,添添的住院費竟然一下子交了十萬,小夏才驚喜著跑進來追問。
“什麽這麽多錢啊?我今天沒有去交費啊?”雖然她好像又要拖欠了,可這個月的工資還沒發,她又哪有錢交住院費?
蘇藥摸不著頭腦的坐直身體,接過小夏手中的清單,仔細看去,果然“蘇景添,繳納十萬”赫然在首列,時間正是今天早上九點半,怎麽會這樣?難道是係統出了錯誤?天上真的會有掉餡餅的好事?
“我得去交費處查查,別回頭把人家的住院費記到添添頭上了!”說著,她已經穿鞋下地,卻被小夏一把攔住,“別了!藥藥姐,要真是那樣就好了,你想想這些年,你多不容易啊!就當那人是做了善事!別去找!”
蘇藥彎起唇角,輕輕拍了拍小夏的手背,“那怎麽行!你幫我給添添講完這個故事,然後讓他睡一覺,我去去就回!”
她坐著電梯來到一樓大廳,又穿過長長的走廊,才走到交費處,“慕姐,聽護士站的人說,今早有人給添添劃了十萬的住院費,是不是弄錯了?我沒有來交過費啊?”
慕姐在交費處好幾年,對蘇藥當然再熟悉不過,她頗為疑惑看向蘇藥,“沒錯啊,這筆錢是我親自劃的,那人指名道姓就是劃給蘇景添的賬戶啊!難道你不認識他嗎?”
“啊?”難道天空真的下紅雨了?真的出現好心人來幫助她們母子渡過難關?蘇藥定了定心神,不敢置信的又問,“那……慕姐,那人長得什麽樣子?”
“很年輕,大概也就二十幾歲,一表人才,西裝革履的,長得挺精神的,笑眯眯的,哦,對了!就像那個韓劇明星金範!”
“金範?”蘇藥腦海出現一片錯亂,卻怎麽也對不上號,“那……您能再幫我查查看他劃卡簽的是誰的名字?”
“哦,好的!”慕姐耐心的盯著電腦許久,終於找到答案,“是一個叫康喬的人,你認識嗎?”
蘇藥的心髒倏然一窒,怎麽會是康喬?忽然想起一連數日買斷她酒水的金主,正是叫康喬,難道這次又是秦衍替添添繳納了十萬住院費?
蘇藥失魂落魄的遊**回病房,看著兒子睡得酣甜,心痛的無以複加。他還是在乎她的,即便她傷他如斯,他終究還是替她交了醫藥費,蘇藥用棉被掩住口鼻,隱隱啜泣,久久不能自已。
蘇藥莫名的走到歐蒙大廈,久久沒有回去,她隻是想當麵謝謝他,哪怕他恨她一輩子,這十萬塊終究是他對她的好。
可等了足足一天,也沒有見到秦衍的車出來,她又來到停車場,果然見到那輛銀色的邁巴赫,她摸著車發呆,耳中卻傳來秦衍低沉而內斂的男音,“阿喬,記得幫我聯係開發處的郭處長,我想請他吃頓便飯。”
康喬恭謹的頜首稱是,卻在見到蘇藥的一瞬間愕住,“呃……老板……”
“怎麽啦?”秦衍不明就裏的抬起眸,看向前方,身體微微一滯,卻毫不留情的從她身旁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