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藥跑回家,活了糯米粉、擀了皮,手忙腳亂的包好了燒麥,可時間緊、花色又雜,蒸出來的燒麥皮完全不是水晶皮,可重新做,又沒有時間了,氣得她吧嗒吧嗒的直掉眼淚。
這邊廂,秦衍一遍又一遍的看著自己的手表,眼看那女人已經消失快三個鍾頭,就是去西天買燒麥也該回來了?竟然開始後悔自己要吃燒麥的決定,他早就該清楚,這女人可是什麽狀況都能出的一朵奇葩!
秦衍的大腦正被蘇藥絞成一團漿糊,蘇藥就苦著一張臉,推門走了進來。
“你這女人到底是去買燒麥、還是去西天取經啊?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他忍不住出聲責罵,卻見她將保溫桶往床頭櫃上一丟,一句話也不說就往外跑。
他很是奇怪的打開保溫桶,一股噴香的味道便撲鼻而來。就是這個味道!他忍不住拎起一隻燒麥,卻發現那燒麥的麵皮黑漆馬糊的,完全不像永旺家的手藝,怎麽會這樣?
他將燒麥放進嘴裏咀嚼,依舊的齒頰留香,就是這賣相有點寒摻,難道蘇藥就是為了這個傷心難過?
他走出門,卻見她竟一個人躲在角落裏抹眼淚,他猛然將她鎖在牆角,高高的凝視著她,眉宇間滿含關切,“為什麽哭?”
蘇藥慌亂中擦幹眼淚,“沒什麽,隻是老板全家移民了,那燒麥我做得不像,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她竟然為了他的一句話,就真的跑去做了燒麥,心弦不覺一顫,秦衍輕輕擁住還在啜泣的她,卻被蘇藥用力掙脫開來,“秦先生,你要的我都弄來了,要是不滿意,你大可以扣我的工錢,我還要去給兒子買吃的。”
她轉身離去,冰冷的手指卻被他一下攥在掌心裏,“等等……”
像怕她轉身消失一般,他拉著她的手,走回到病房,迅速的將保溫瓶蓋好。
“你要做什麽?秦衍,就算我做得不如永旺家,那也不用浪費掉吧!你不吃就給我……”她剛想伸手去奪那隻保溫瓶,保溫瓶就被秦衍抱進懷裏。
“誰說我不吃的?你讓我餓了整整三個鍾頭,等我吃飽了再找你算賬!”他眉尾處竟挑起一彎弧度,讓蘇藥有種迷惘的錯覺,他那是什麽表情?難道是在對她笑嗎?
處於一片混亂的她,被他拽著朝十五樓奔去,她竟然有些恍惚了。
蘇藥傻傻的看著一大一小兩顆腦袋,在眼前此起彼伏,吃得不亦樂乎,一時間竟忘了剛才自己是怎麽被秦衍帶到了添添的病房,又是怎麽打開保溫瓶,讓大小兩個病號都大快朵頤起來。
“秦叔叔,我媽媽的手藝好吧?”添添吃著半截,還不忘鼓著腮幫子推銷他媽的廚藝,秦衍忍不住笑彎了眉眼,伸出手指拭去小家夥臉蛋上的一粒菜屑。
“除了外表有點慘不忍睹,不過內容還算湊乎!”
靠!湊乎?蘇藥的臉立刻比鍋底還黑,不服氣的瞪圓了眼珠,“喂!要知道,你是要跟添添一起吃的,我用得著做這麽多花樣嗎?你知不知道,這些菜餡弄起來多麻煩啊!我光顧著整餡,把皮子蒸太久才會這樣的!”
沒想到秦衍卻抬起一雙優雅幽深的眸,酸溜溜的回敬她,“當初也不知道是誰告訴我,說這樣搭配才好吃?”
他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還是她說過的……一道回憶的藍光劃過,蘇藥的思緒瞬間僵住。
那是個繁花似錦的盛夏時節,一場讓人疲憊不堪的動漫大賽終於結束,眾人都去參加狂歡派對,唯有她和秦衍兩個,逃出眾人的魔爪,偷偷自己慶祝。
她拉著他的手臂,來到西門外的一家燒麥店,老板是一對五十幾歲的老夫妻,一見到蘇藥就笑眯眯的迎上來,“哎呦,小蘇同學,你好久沒來了,今天還是老菜單嗎?”
“對!永旺叔,今天我帶了朋友來,你要給我加雙倍,再另外加一兩鮮肉小籠包。”
秦衍不明就裏的看著“他”點菜,那時他還不知道天天纏著自己的小無賴竟然是個女孩子。
“好嘞!老婆子,薺菜豬肉、三鮮蝦仁、黃花雞蛋各三兩,再外加一兩鮮肉小籠包。”
秦衍瞪圓了如墨玉般的眼眸,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喂!你幹嘛點那麽多?咱們兩個怎麽吃的完?”
“你不懂,要這樣搭配才好吃呢!今天幸好你來了,要不然我一個人吃,要撐破肚皮。安啦!剩下的我要打包給伯母吃的,你不要阻止我!”
原來是這樣,原來這菜單出自她的手筆,他竟然記得一清二楚,蘇藥隻覺心髒一陣悸動,如同被電光火石擊中,隻能癡癡的望著他發呆。
秦衍悄悄抬起眼眸,正對上那對有些癡呆的杏核眼,時光恍惚了他的記憶,仿佛回到了那一日。
細碎的陽光灑在“他”短短的碎發上,清秀的五官,卻因為貪吃皺成一隻可愛的包子,白皙如凝脂般的皮膚上,泛起一層細小的絨毛,唇邊還殘留著一粒菜屑,在那兩片殷紅的唇瓣上起伏,惹得他一陣口幹舌燥,那時的他還著實為了這半男不女的“假小子”懊惱了好久呢。
如今的小添添卻是和當初的她有幾分神似。
吃完飯,秦衍便被護士叫回病房測量體溫,交代蘇藥可以晚點再去陪護。
小添添卻連五分鍾都沒用,就乖巧的洗幹淨臉蛋,爬進被窩睡覺覺,“添添,你不用這麽速度吧?才剛吃飽飯,你就睡?”
蘇藥納悶的幫他塞被角,隻聽那小家夥睜開一隻眼睛說,“媽咪,你快去吧,我已經睡著了!”
“你叫我去幹嘛啊?”她更是百思不得其解的瞅著自己的兒子。
“當然去陪秦叔叔約會啊?機會難得!媽咪千萬別浪費了!我會乖乖在這裏睡覺覺,保證不調皮!”
蘇藥心下一暖,掐著兒子的小臉蛋,說,“鬼靈精,我隻是去給秦先生做護工,你別給媽咪亂造謠!”
“護工就護工,小夏阿姨說,近水樓台先得月,你要加油哦!悄悄告訴你,我很喜歡秦叔叔的!”說完,他又閉上一雙黑眼珠,乖乖的打起了呼嚕來,還真是讓人忍俊不禁。
添添說,他喜歡秦叔叔,蘇藥隻覺那埋藏在心底的秘密隱隱作痛,他喜歡秦叔叔,卻不知道,那就是他日思夜想的親爸爸。
蘇藥輕輕推開秦衍的房門,秦衍正依靠在床頭看報紙,時光靜好,暗黃色的床頭燈照在他的眉眼上,宛如月光流水一般的寧靜安好,他的語調平和悠然,甚至有一些隨意:“都忙完了?”
“嗯,秦先生,還要我做什麽?我這就做。”她是故意開口閉口都是“秦先生”叫他嗎?秦衍嫌惡的斜睨她一眼,“那你就去打盆熱水來吧!”
“打熱水?要做什麽?”她莫名的追問著。
秦衍眸光微閃,輕輕回答,“剛剛醫生說明天我要動手術,要備皮,你到底做過護工沒有?”
“備皮?那不是護士們在手術前才做的嗎?”
“此備皮非彼備皮,從明天起,我連澡都洗不了,今天當然要洗洗幹淨才好。”他幽幽的解釋,確實無可厚非,可她怎麽就覺得自己毛毛的?
“哦,那……我去打水。”
蘇藥望了一眼淋浴間,明明很寬敞嘛!這廝幹嘛要用盆洗澡?
“你這VIP病房可是有淋浴間的,不如你自己進去洗個澡,不是更痛快?”她小心建議道,果然遭到他的一記白眼。
“小姐,我明天要動大手術,醫生交代,今晚不準著涼,所以洗澡隻能改成擦澡!少說廢話,快點來給我擦澡!”
蘇藥還在怔忪之間,這家夥已經開始自動自發的將上半身剝了精光,就剩下一條褲子傍身。
隻聽她呀的一聲捂住雙眼,“你幹嘛都脫光了!”
沒想到那廝卻氣定神閑的坐在她身前,“不是擦澡嗎?當然要脫了才能擦!快點擦,擦幹淨點,別忘了我可是一小時付你一百塊的!”
她咬著銀牙,回答,“知--道--了!”不用他提醒,她也知道自己要盡的本分,手上卻早已將一條幹淨的雪白毛巾浸到水中。
她將溫熱的毛巾擰幹,輕輕擦上他的後背,細膩光潔的臂膀上,卻現出一道深深的疤痕,他給她講過,那是他小時候頑皮從滑梯上滾下來,後背硌到玻璃上才留下的,那時他傷口感染,高燒不退,多想被爸爸抱在懷中,可每次醒來,看到的卻永遠隻有媽媽。
蘇藥的眼眶漸漸濕濡成一片,她怎麽忍心再讓他重獲的父愛消失?
耳邊回旋起秦修筠的殘忍的話:“蘇藥,你父親為了你才貪汙公款,你忍心讓他身陷囹圄嗎?這世上隻有我能救你的父親,我隻有一個要求,那就是徹底從我兒子的世界裏消失!”
“你是在撓癢癢嗎?可不可以用力一點?”他不耐的聳了聳肩膀,一句話將她的思緒拉回到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