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涅在一個漂亮的房間裏流連忘返,忘乎所以。

這間屋子真是又大又精致,牆壁是金色的,太陽從外麵照進來,映得滿場畫架金碧輝煌,這些原木長架上掛著一排排美麗又五顏六色的畫作,每張畫都很漂亮,在杆子兩側垂下。

屋子裏擺滿了這樣的畫,可能有幾百張,上千張,夏涅數不清了。

她隻覺得這些作品好看極了,想不到龍之國也有這麽漂亮的東西嘛。

房間裏放著一個爐子,下麵炭火點著,上麵的銅爐裏飄著宜人香味,由龍祭司們精心調製過的熏香散發出來,讓人聞了渾身舒服,心情愉快,她又想唱歌又想蹦蹦跳跳。

可是現在是白天,大家都在睡覺,所以她必須保持安靜。

她閉著眼睛,仔細地聞著空氣中遊移的味道,輕快地走到杆子的末尾,在那裏掛著兩幅小一點的畫。

畫布裁剪成長方形,上麵繪製著精妙的圖案,像是一名威嚴的龍血武士,端坐於寶座上,兩手各握一柄大刀,奇怪的是,他身後還長出一對翅膀,麵膛是青金色的,頭上伸出成對觸須,在地上到處散落著蒼白的絲,看起來頗為詭異。

不過夏涅的心思可不在畫作的內容上,她低下頭,閉上眼睛,仔細地嗅聞畫上的味道,隨後又歡快地睜開。

她輕輕地跑到畫房的盡頭,在房梁上,極暗的艾蕾娜蹲坐在那裏,除了她那件變幻隱形的鬥篷之外再無穿戴。

“艾蕾娜,艾蕾娜?”

夏涅朝她招手。

“怎麽啦,小美人兒?”

極暗的艾蕾娜微笑地看著夏涅,“跟老子說說,有什麽發現嗎?”

“我在那張畫上聞到了我兄弟的味道。”

夏涅興致勃勃地指著杆子盡頭,“這些畫是不是他們畫的呢?

他們會不會就在這個地方?

我們能不能去找他們呀?”

極暗的艾蕾娜皺起眉頭,掃了一眼整個房間,一排排畫放在長杆上晾曬,琳琅滿目,無風自動。

即便外麵陽光猛烈,這地方仍然給她一種涼颼颼的感覺。

“行啦,行啦。

外麵有人要進來了,快躲起來,找個地方繼續鍛煉。”

“啊……

好吧。”

夏涅撇撇嘴,伸手抓住屋裏的柱子,動作敏捷,三兩下就爬到了房梁頂上,她沿著梁木走到盡頭,推開一扇小窗戶鑽出去,來到外麵的屋頂上。

極暗的艾蕾娜坐在屋梁上,手托著下巴,看小屋的房門推開。

一個身披墨綠長袍的龍祭司懶洋洋地走進來,打著哈欠,在他身後走進來兩個奴隸,他們雙手捧著一幅畫,那張畫在中間鏤空勾畫出許多血紅色的鮮花圖案,邊緣則是空白。

“嗷,把它掛好,掛在那裏。”

龍祭司掃了一眼晾曬畫作的長架,指了指其中一個空檔。

奴隸們順從地走過去,又嫻熟地把畫小心翼翼地掛在架子上,整平褶皺與四角。

他們的動作比龍祭司預料的要慢一些,從他的金屬中年人麵具底下傳出不滿的斥責:“快點!

不然剝了你們的皮,這樣等把你們畫完,後天就輪到你們掛在這裏了。”

兩個奴隸渾身打了個寒戰,連忙把畫掛好,戰戰兢兢地侍奉著綠袍祭司離開了小屋。

極暗的艾蕾娜不由得咂咂嘴,看著這滿屋蒼然冷畫,也隨著夏涅離開的方向,從房梁上爬了出去。

她從天窗裏探出頭來,看見夏涅坐在房頂上,看下麵幾個人搬書。

“搬書有什麽好看的?”

艾蕾娜掃了一眼這些奴隸,他們大概是要穿過橋梁,往三重塔那邊去,這些天見的多了。

那座三重塔在聖月結束之後,大概也要轉入永久使用。

夏涅怔怔地看著其中最健壯高大的一個身影,那個男人抱著比其他人更多的書,走起路來卻沒有絲毫累贅感,仿佛力大無窮。

“什麽,看上他了?

老子現在要吃醋了啊!”

艾蕾娜注意到夏涅的目光,嘟起嘴來。

“我……”夏涅感覺神情恍惚,“他好像希蘭度。

是我的錯覺嗎?”

“希蘭度兄弟。”

艾蕾娜眯起眼睛,仔細掃了一眼那人,以她超常人的感官,不消幾秒就已經確認了對方的身份,“啊……”“是吧!

一定是他對吧!”

夏涅情不自禁地握住艾蕾娜的手,用力地搖了搖,“是嗎?”

“他說過要來三重塔的,現在也不算食言……

不過老子不知道他為什麽沒事自尋死路。”

艾蕾娜撓撓頭發,“不管他想在這裏幹什麽,都不可能成功的。”

“我相信他。”

夏涅喃喃道,“如果是他的話,一定能行的。”

“老子倒是不知道你為什麽這麽篤定……”極暗的艾蕾娜不置可否,“以我多年經驗來看,他這完全是自尋死路。”

“不許你這麽說。”

夏涅伸出手指貼在艾蕾娜的嘴唇上。

令她露出微笑。

“好啦,夏涅怎麽說都行。”

很快希蘭度他們在橋上被攔下。

艾蕾娜給了夏涅一個“我就知道”的眼神,而夏涅則不由自主地握緊拳頭,為希蘭度感到擔心。

“他為什麽要去三重塔呢?”

“老子倒是一點也不知道啦。

反正他打發老子來查探三重塔裏麵的情況,老子也懶得去,直接找拉塞娜問了問情況就把他打發了。

現在看起來,他似乎是對三重塔最頂上的那顆寶珠感興趣……”聖山守衛、原珀……

無數思緒在夏涅腦海中回**。

“寶珠,寶珠。”

夏涅用力地點頭,“希蘭度一定是去找它的,不行,我得去幫忙才行。”

艾蕾娜伸出手拽住夏涅的胳膊。

“哎,你想幹什麽!”

與此同時,搬書的人們恢複行動,一步步跨過橋梁,讓夏涅的動作稍有減緩。

眼見著他們已經跨過橋梁,來到山巒背後,逐漸靠近三重塔,艾蕾娜也鬆了口氣。

“你看,他自己能行的嘛。”

夏涅心中仍然擔憂不已,小臉上神色凝重。

她看著希蘭度的背影,直到他走到三重塔階梯下。

天空中那些醜惡的聖龍蛾盤飛來返,而其中一隻忽然飛落降下,對希蘭度大喊大叫。

“啊!”

夏涅渾身一震,“是怪物!”

“聖龍蛾倒是完全可以說是怪物啦……

用人類材料做成的東西……”艾蕾娜嫌棄聖龍蛾那尖銳高亢的叫聲,用手指捂住自己的尖耳朵,“不過它們平時都很平靜。”

“不行,我得去幫他。”

夏涅趕緊沿著屋簷往外跑,但走不出幾步,艾蕾娜就鬼魅般地出現在她前麵。

“別去,你過不了橋的。”

不多時,夏涅的視線越過艾蕾娜,看到希蘭度低下頭,抱著書直接跑進了三重塔,其他奴隸們跟在他後麵。

而聖龍蛾失去了發泄的對象,拍打著軟弱無力的明黃斑點翅膀,邁動雙腿朝聖所這一側跑來。

橋上的兩個衛兵看到聖龍蛾那樣子,嫌惡地背過身去,不願意看,而它跌跌撞撞地穿過橋,似乎就像是要去聖所找什麽人或者東西一樣。

“現在它自己過來了,我要攔住它。”

夏涅意識到聖龍蛾又對希蘭度大喊大叫,又突然跑到聖所,其中一定有所理由。

萬一它去通知別人呢?

萬一它給希蘭度惹來麻煩呢?

她顧不上思考更多,內心全被這些令她擔憂的想法占據。

“老子就他嗎草了,真不明白,那個男人對你來說就這麽重要?”

極暗的艾蕾娜有些發怒,而夏涅已經跳下屋簷,輕快地借助屋子側壁上的凸起和浮雕做支點,不聲不響地來到了地麵。

夏涅隱約能聽見艾蕾娜的嗚嗚喳喳,她不由得內心一黯,噢,希蘭度,如果我能再和你相見,再多說幾句話,那該多好啊……

她在聖所這裏接受艾蕾娜的特殊訓練已經有好幾天了,她越發靈活、敏捷和充滿力量,輕易地避開飛龍和巡邏衛兵的窺探,深感自己能做到更多事情,遠超之前想象。

手握著一柄小刀,在這暑午無人的時節,她尾隨著身形臃腫的聖龍蛾,一路走進了聖所深處。

聖龍蛾那畸形空洞的臉四處張望著,頭上的觸角瘋狂顫動,發出一連串劈啪細碎的詭異聲響,似乎想要找到什麽人一般。

與此同時,一個男人從房間裏推門出來,準備穿過內庭,聖龍蛾見狀,連忙邁步準備和他接觸。

夏涅不願讓這種事情發生,決定先下手為強。

“去死,醜家夥!”

她隱隱瞄準聖龍蛾的後心,用力投出飛刀。

刹那間,聖龍蛾頭上的一對觸角突兀豎起,劇烈顫動,渾身鱗皮開裂,仿佛曆經火燒。

它轉過頭來,那麵目醜惡的臉上迸裂出大麵積焚燒後才會留下的黑紫殘痕,極度恐怖,觸目驚心。

它拍打翅膀,用翅膀接住這一刀,利刃透過翅膀上的薄膜,似乎對它毫無妨害!

聖龍蛾看到夏涅,發出一連串驚恐又發狂的尖叫。

“嘎——嘎嘎——嘎!”

夏涅的大腦一片空白,渾身僵硬,不知如何是好。

看橋的守衛,聖所的衛兵,連帶著那些在寢臥之中休息的龍祭司,全都被在此癲狂呼號的聖龍蛾所驚動,紛紛過來查探情況。

四麵八方腳步不斷,吵嚷接連,紛紛靠近。

夏涅臉色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