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守異位，優勢逆轉。
突如其來的攻擊讓士兵們大驚失色，但派崔克冷眼望著溪水另一邊，臨危不亂。
襲擊者尚未現身，他必須做出表率。
“集中過來，舉起盾牌，站成一排！”
派崔克撿起副官手邊的盾牌，步步往後退去，士兵們趕緊朝他們的長官靠過去，組織成緊密隊列，將瑞安尼亞方形盾連成一排。
這種盾牌是用木板拚成的，上麵蒙有一層厚皮，遠望去就像一座灰牆。
地上的精靈們掙紮著，他們跌跌撞撞地往河灘上挪去，因為雙手被捆在一起，難過得哭泣不止，對他們來說這種人身限製實在是太恐怖了。
始料未及的衝突也讓他們慣於和平的心靈震**不已。
長矛從副官體內抽出，連帶著尾端的墨綠聖所也一並被收回，希蘭度從森林中現身，皺著眉頭望向這群士兵。
眼見希蘭度出現，派崔克不禁感到強烈的警覺。
“你是誰。”
他勒令，“回答我！”
“我是誰，你們應該比我更清楚。”
希蘭度嘲笑，“你們反複地談論我的事跡，聆聽那些奇異的敘述，你們見證了我的功績，而今卻問我是誰？”
“罪不容恕！”
派崔克咬牙切齒，恨意上湧，“我們已經追捕了你十年！
沒想到你躲在這裏！”
他大手用力往前一指，“射擊！”
百人隊後排，二十名弓箭手當即占據溪岸緩坡上的有利位置，紛紛張弓搭箭。
密密麻麻的拉弦上箭聲聽得人內心緊張，下一秒便是利箭颼颼呼嘯飛出。
早在他們射擊之前，希蘭度就側身躲到一棵參天大樹身後。
飛來的箭矢射中泥土與樹皮，釘滿空地。
“拉弓！
他一出現就射擊！”
派崔克命令，“不能讓他跑了！”
希蘭度幽幽的聲音自森林中響起，仿佛從四麵八方一並傳來，令他們惴惴不安。
“是我該跑，還是你們該跑呢？”
從一個詭異的角度，長矛又一次飛掠而出，從斜上方朝軍陣之中紮去，直接刺穿一個士兵的皮盔，從他後腦勺穿出。
長矛上銀白符文閃耀光芒，難以直視。
“抓住它！”
旁邊的士兵登時伸出手去抓聖山之鋒，七手八腳，他們紛紛過來抓取長矛，甚至還有人抽刀用力猛砍大地之藤，意圖讓長矛失去回收的能力。
咻——但那長矛卻像活物一樣，自行往後倒飛出去，鮮血向四處飛濺。
而它竟能懸在空中，擇人而噬，閃電般又刺出數下，無論盾牌還是盔甲都難以阻擋這根神矛的威勢，瞬間又有數名士兵被殺死。
跨過溪水去追擊，還是就此拋下同伴的屍體撤退，派崔克來到了軍旅生涯中最討厭的部分。
“抓住他們！
把精靈帶走！”
他趕緊命令，那些被綁住手腳的精靈們正在地上掙紮。
士兵們聞言，趕緊衝過去，準備將他們拖走。
從對岸密林中又射出幾根箭矢，一個衝在前麵的士兵立即被射穿脖子，難以置信地捂著自己被射中的地方，踉踉蹌蹌往一側倒去。
“壓製他們！”
派崔克用力揮手，龍之軍團的弓箭手們立即朝箭矢飛來的方向齊射，箭矢如雨點投入森林之中，似乎將襲擊者壓製住了。
而其他士兵失去威脅，繼續朝那些精靈衝去，準備把他們帶走。
希蘭度站在樹枝上，皺著眉頭看眼下的情況，龍之國軍隊的數量實在太多，這一個百人隊的軍力，一眼望去便好似無窮無盡，在溪岸邊嚴陣以待，立矛如林，況且軍心未亂，不可輕易擊潰。
他試探性地向周圍的自然靈氣尋求幫助，但一切都已隔絕。
自從真正的聖山守衛歸位之後，希蘭度已經失去了像阿比蓋爾那樣調動原珀和引發自然共鳴的力量，而今的他已經與自然陌生。
自然意誌本身不再聽從他的差遣。
加上他自身神魂遭到永世王龍削弱，力量十不存一，光是剛才操縱聖山之鋒的動作就已消耗掉神力大半，眼下的他戰鬥力下降嚴重，更難以對抗這大量士兵。
希蘭度憂心忡忡，而派崔克對現在的局麵卻感到滿足。
他發現了龍之國大劫的罪魁禍首，又抓到了好幾個活生生的精靈俘虜，收集到不少情報，對龍之國的進軍大有裨益。
希蘭度回頭望向樹叢中的阿爾德裏克·雨花座，剛才龍之國的一輪齊射逼退了他的位置，他手裏扣著好幾根箭，隨時準備射擊。
精靈有著百年磨煉的箭術，獨身一人就頂的上數名人類弓箭手。
“你還有什麽辦法就快用，再不用的話，你的夥伴們就完了。”
希蘭度警告。
阿爾德裏克用力地點點頭：“我可以召喚狂野之風，但我需要準備。”
“那我拖住他們。”
希蘭度從樹枝上一躍而下，跳入溪流之中，挺身站起，獨自一人迎著這近百名龍之國正軍士兵。
看到希蘭度孤身再次出現，派崔克不禁感到一絲欣喜。
看來今天不僅能捉到有價值的精靈俘虜，還能殺死或者生擒這赫赫凶名的逃犯……
幾乎已經不能用“大功一件”來形容，他甚至可能獲得自己夢寐祈求已久的光榮晉升。
阿爾德裏克從森林裏大聲用精靈語喊了幾句，那些掙紮不止的精靈們大概是聽到他的安撫，掙紮的動作減輕了許多，隻是用困惑與不安的目光凝視那些人類對自己的粗暴行為。
希蘭度將長矛回手，用力朝正在拖曳精靈的士兵刺出聖山之鋒。
士兵聽著破風聲響，抬頭隻見長矛筆直朝自己飛來，嚇得魂飛魄散，當即鬆開揪著精靈頭發的手，往軍陣中跑去。
但長矛半空中又調轉方向，將他刺倒在地，長矛一擊得手，立即回到空中懸浮，威懾周圍的士兵，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過河！
殺了他！”
派崔克意識到就這樣讓希蘭度肆意妄為下去不是辦法，當機立斷，命令士兵散開陣型，跨過河流朝希蘭度衝去。
情況瞬息萬變，一大群士兵，麵色扭曲，情緒仇恨，直直要取他性命。
希蘭度深吸一口氣。
雖以一敵百，亦未有半分猶豫。
他向前一躍，跳入溪中，在溪流裏那些龍之國士兵必須小心翼翼，踩踏著水底的潮濕卵石向前推進，亦不能保持陣型，互相走得跌跌撞撞，從各個方向朝希蘭度圍過來。
“先至者死。”
希蘭度冷笑一聲，往前靠近的衛兵內心咯噔一下，猶猶豫豫地，忽然又止住腳步。
“別怕！”
其中一名像是隊長的軍士揮舞著長矛，抵著自己的盾牌朝希蘭度逼近，踏水嘩嘩作響，以身作則引人們朝希蘭度圍過來。
“為了龍神！”
神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
到底是神明被人信仰而獲得力量，還是神明將力量分給眾人而獲得擁戴？
或者這二者同時發生？
一個合格的神靈應該時時顯聖、施展神跡，還是應該保持神秘和威嚴？
這些複雜的思緒在希蘭度腦海中回**。
而且，過去曾經有人說過，偉大的事物都起源於微末……
起源於勇氣的閃爍？
希蘭度猛力朝軍士戳出長矛，但那軍士卻怒喝一聲，用盾的上端與長矛碰撞，隨後鬆手棄盾，雙手持矛朝希蘭度刺來。
希蘭度的視野被對方拋下的盾給遮擋，同時對方的攻擊來得極快，難以提前防備。
“好！”
派崔克見狀，不由得握緊拳頭。
太慢了。
希蘭度左手握住長矛杆，反手將它牢牢鉗製住，右手一抖長矛，將盾牌甩在水裏。
一對一麵對著希蘭度，軍士望著這個男人，拚命將長矛往前推，但卻動彈不得，被死死卡住。
偉大事物理應源於力量……
是強大的力量催生出了名聲、功績和一切。
而要對抗這巨龍時代，無可厚非，必定要取得更強大、更一錘定音的力量才對。
“活下來的人會看到的。”
希蘭度對那軍士喃喃道，“可惜你看不到了。”
隨後，他揮動聖山之鋒，用力紮穿軍士的頭顱，利鋒從其後顱穿出，濺出鮮血與腦漿。
希蘭度用力踢出一腳，把軍士的身體踹倒在地。
“殺了他！”
“把他拿下！”
旁邊的士兵接連嚎叫著，被群體性的戰鬥情緒所感染，每個人都已將生死置之度外，隻知道瘋狂地湧上前，準備將希蘭度捕殺。
這種嗜血酣戰的覺悟一方麵是由於他們遭到的訓練、斥責和大聲命令，或者同袍感情、天然勇氣，一方麵又是因為……
他們發現，自己如果不竭力作戰，很可能就會被殺，而如果放手一搏，可能還有機會。
對於這種情緒，希蘭度也知道如何對付。
他要殺得夠快！
“給我閉嘴！”
希蘭度怒吼一聲，迅速突入一擁而上的士兵中，看似毫無理智的舉動，卻帶來一番腥風血雨。
他鬼魅般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掀起一陣風暴，長矛上下翻飛，每次穿刺都帶走一條性命。
在希蘭度身邊的士兵在幾個呼吸間就被擊殺，而遠處的人剛填上空位又遭到重創，慘叫聲響成一片，整條溪水瞬間被鮮血染。
清澈流水一至戰場，頃刻間化作血流。
派崔克一驚，被希蘭度的戰鬥力所驚訝，一時間不知道是否該下令撤退。
但已經來不及了。
從對岸的森林中，吹來一陣狂風，呼嘯朝人群卷去，這些風夾雜著碧綠飛葉，親切、自然又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