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

汪汪!”

濕毛狗對巨人般的瑞安尼亞戰士吠叫。

“哪來的狗。”

拉莫斯一腳朝濕毛狗踢去,它嗚咽一聲遠遠避開,躲在路邊哀鳴著。

在它身旁,許多瑞安尼亞民眾驚慌地往要塞大門衝去,湧入其中尋找庇護,拚命躲避那些凶悍的氏民戰士。

襲擊者的進攻呈現出非常明顯的梯次特點。

裝備精良、素養過硬的勇士們衝在最前麵,如浪潮般湧來,作戰意誌堅定。

這些人也裝備著最好的盔甲,臉上用猩紅顏料繪出鬼神的形象,手裏握著輕而迅猛的武器。

長劍的性能均衡,斧頭可以像砍倒樹木一樣劈穿盾牌,然而他們最多使用的是成對彎刀,一瞬間就可以製造流血不止的傷痕。

沿途見人就砍,奔逃奴隸若是誤打誤撞攔在路上,也會頃刻間被殺死。

而那些裝備明顯更簡陋、歲數也更年輕的戰士們對砍殺毫無興趣,他們挨家挨戶闖入,踢開門搜掠值錢物什,塞得褲子滿滿當當,恨不得把武器也丟掉,好騰出手去拿那些鍍金的龍雕像。

這次襲擊明顯是有組織的,還有人專門瞄準牲畜棚,將柵欄門打開,把受驚的動物們朝一個方向驅趕,在森林裏早有幾個人等候,見那些逃竄牛羊靠近,再將它們悉數一網打盡。

他們更在各處放火,將預先準備好的火把投進田地中,那些夏季育青的秧苗接連燃起,火勢很快蔓延開來,劈啪作響。

逃入要塞的瑞安尼亞人回頭望著焚燒中的一切,身家心血毀於一旦,心中悲怮難以言說。

拉莫斯怒火中燒,往前奔進,放聲怒吼,正迎向幾個氏民先鋒。

他從右向左掄出巨劍,勇士們暫避鋒芒,從兩側分開靠近,再協力突擊。

龍血壯漢反手將劍握緊,向後略退步,然後迅猛地朝一側撞去,勁力爆發。

雙刀戰士揮出刀刃,劈在如戰車般轟然撞來的筋肉上,在拉莫斯身上留下血痕,但氏民本身一遭衝撞,便向後倒飛出去,軀幹重重撞擊身後古樹,樹皮上濺滿從他爆裂後背中流出的鮮血。

雙刀落地,他從樹中段墜到根處,垂頭氣絕。

另一側衝來的戰士揮刀向拉莫斯劈去,兩把彎刀砍在拉莫斯身側的青銅盔甲上,留下兩道微不可察的痕跡。

拉莫斯回頭狠狠盯著他,這暴怒的眼神看得他渾身一顫,幾乎心跳停滯。

在他這沒反應過來的刹那,拉莫斯左手迅猛朝他的脖子抓去,如提動物一樣將他高高舉起,捏緊他的喉嚨,他拚命蹬腿掙紮不已。

“唔唔——”他的求救聲被壓縮成含糊不清的哀嚎。

人們皆不敢近前,除了一個異類。

道路上,一名顯然地位更加尊崇的部落勇士緩緩走來,絲毫不怵拉莫斯的凶威。

他戴著銀色頭冠,其上紮著紫色綢布,數根裝飾羽毛呈環狀排列,身旁亦有數名持刀劍的氏民戰士追隨。

見到他們靠近,拉莫斯才把手中掙紮不止的男人喉骨捏碎,拋到一旁,行為盡是挑釁。

“這麽急著想死嗎?

找到本大爺頭上了?”

拉莫斯冷笑著,將劍平舉,直指前方,隨時準備應戰。

他龐大的身軀猶如一座山隔絕了戰火,要塞中的士兵和百姓見到他高大的背影,緊繃的神經多少有些放鬆。

深呼吸,銀冠武士緊握寶劍。

他將劍指向拉莫斯,神情決絕,意誌堅定,一如孤高武士,無畏且強大。

武士向拉莫斯邁步衝來,眼神中滿是決絕。

“嘻……

不一起上的話,你們哪有機會啊。”

拉莫斯露出猙獰的表情,舌頭從中間分叉開來,皮膚迅速覆蓋上層層漆黑鱗片,頭骨發出嘎嘎作響,開始扭曲變形,向前突出吻部,猶如龍口,尾巴從盔甲中預留的縫隙中伸出,興奮地拍打空氣。

銀冠武士趁拉莫斯變形的空檔,一劍朝他沒有盔甲防禦的手臂上砍去,劍與黑色鱗片碰撞,迸發出敲擊鋼鐵般的巨響,火星四濺。

武士微微錯愕。

“就這?”

拉莫斯一腳朝他的腿部踹去,他變形後如龍爪一樣的巨腳已經撐裂了原來的草鞋,指甲變作鋒利龍爪,一踢就紮透了武士的大腿。

他慘叫一聲,單腿向後跳了幾步,躺倒在地,捂著自己被踢廢的右腿嚎叫不止。

其他幾個戰士看得麵如土色,側頭張望,見到整個瑞安尼亞聚居地已經被搶劫得差不多,於是轉身趕緊逃跑。

“我有說你們可以走了嗎?”

拉莫斯疾馳如風,他體型本就極大,雙腿邁開一步便可躍出數米,幾個呼吸間就追到他們身後,揮爪洞穿其中一個武士的後背,另一人見同伴胸前破出血紅利爪,大駭駐足,回身恐懼地應對著比他遠高大許多、怪物般的拉莫斯。

他臉上塗畫的鬼神在真正的龍怪麵前顯得軟弱無力,在拉莫斯扭曲的惡龍麵孔上,一雙暗金色的豎瞳中飽含殺戮與毀滅的意味。

武士意識到他不可能戰勝這樣的生物——下一秒,他的頭已經和身軀分開,抱著這個恐懼的念頭在草地上滾動。

拉莫斯撫摸著劍上的血,血的溫暖滿足了他對熱量的渴望,他自己的身體正在變得寒冷。

龍血者掃視著周圍那些劫掠的部落士兵,他們一見到這血腥的畫麵,嚇得丟掉懷裏的負擔,尖叫著往外逃跑。

真是……

不堪一擊。

龍血者心滿意足地往要塞內走去,他皺著眉頭,裏麵似乎發生了一些動**,土牆上不斷有士兵奔跑調度,竟然是往要塞後方。

他路過地上那個抱著右腿痛苦哀嚎的武士,頭冠上那些羽毛淩亂地散落在地。

武士抬頭看到拉莫斯那恐怖的形態,壓抑住自己的劇痛,露出極度仇恨的眼神,額頭上已滿是汗水。

“噢……

我認識你……”拉莫斯蹲下來,沙啞地低語著,捏起武士的下巴,“我認得這張臉……”武士發出憤怒的咆哮,用盡自己的力量向拉莫斯吼叫。

“憤怒,太廉價了……

幾個月前我和朋友們在森林裏打獵,遇到過你,對嗎?

你和你的族人們……

血足氏族……”拉莫斯站起來,往要塞走去,“我殺掉了每一個男人,幹了每一個女人,把孩子淹死,把老人斬首。

你好像不在其中……

沒能一勞永逸地解決你生而為人的苦惱,實在抱歉……

現在先留著你痛苦一會吧。”

銀冠武士神情悲憤。

他趴在地上,抓住自己的劍,往拉莫斯爬去,沿途留下長長的血跡。

拉莫斯大踏步穿過要塞大門,很快見到一個身影,正和一群人激烈纏鬥。

他詫異於要塞裏內部居然有人擅動刀兵,皺眉往前趕去。

是埃利亞納。

他渾身是傷,左支右絀,身旁橫七豎八倒下了數具龍之國兵士屍體。

他不斷後退,直到分隔要塞內部結構的一道柵欄擋住退路。

而他依然背靠著那些木構,拚死和源源不斷的瑞安尼亞士兵激戰。

“體力達到極限了嗎?

怎麽山民中還有這種好手。”

士兵們給拉莫斯分開道路,龍血者首領往埃利亞納走去,壓倒性的體型差距迫得他喘不過氣來。

即便如此,他也依然將劍指向拉莫斯。

“再敢靠近,自負後果噢——”埃利亞納視野模糊,世界對他來說變成了不斷搖晃的虛影,但嘴硬對他來說是很自然的事。

“少自欺欺人了!”

拉莫斯吼叫一聲,揮出巨爪,直接將劍從埃利亞納手中拍飛,長劍對他來說就像渺小的木箸,向外斜飛去,深深釘在營房的木牆上。

拉莫斯往前走了一步,伸出爪子剝開埃利亞納的麵具。

“喲……

這不是……”“變龍沒有摧毀你的智力,真好。”

埃利亞納冷笑。

“昨天我還想去救你來著……

薩瑞斯特祭司很想你,埃利亞納……”拉莫斯略顯哀傷地說,“而且我也很喜歡和你共事……”“薩瑞斯特……

下輩子一定為他盡忠。”

埃利亞納低語,隨後臉上露出一絲凶戾,他從懷中抽出第二把劍,“孤狼”!

他踏前一步,將長劍猛力捅進拉莫斯的——“太慢了。”

拉莫斯伸爪抓住埃利亞納的右手腕,輕輕一扭,骨頭破碎聲響刺耳。

劇痛冷汗密布埃利亞納臉上,他眼神絕望。

“很想去下輩子嗎?

好啊,這就送你上路。”

拉莫斯聲音一沉,推開埃利亞納,然後又伸手抓住他的衣領,像丟垃圾一樣把他用力拋出去,重重墜在遠處地上,再無聲息。

士兵們眼見殘殺同僚的禍端被打倒,紛紛獰笑著拔出劍來,朝埃利亞納走去,準備把他切成幾塊,掛在要塞大門上以儆效尤。

拉莫斯看向在營地後方那些慌慌張張,搭著原始的人梯往土牆上爬去的奴隸們,他們在牆垣上被前後堵截,一個女人張弓搭箭射擊那些瑞安尼亞士兵,和龍之國的弓箭手們對射穩占上風,將他們一個接一個射倒,但寡不敵眾,很快就會被殺。

在她身旁,站著一個瘦弱的女孩,拿著刀示威性地朝拉莫斯揮來揮去。

“噢……

小女孩,那是大人們用的東西。”

拉莫斯嘿嘿笑著,往夏涅和她的母親走去,“一大一小,你們真是適合用來暖我的床,我會讓你們物盡其用的。”

夏涅的母親眼神一沉,轉頭向拉莫斯迅速地射出一箭,箭矢平穩精準地擊中他的脖子,箭頭嵌在龍鱗上,未能再寸進分毫。

他輕輕地將箭拔出來,甩到一旁。

“人力怎麽能和高貴的龍對抗呢?”

他一步一步往前走去,“你們的鬧劇我已經看夠了,真的……

我現在……

你們兩個美人最好留著些體力,我……

不確定會怎麽玩弄你,我有很多花樣可以展示。

如果你們在這個過程中死了,我會很……”又一箭射來,這次是瞄準拉莫斯的腦袋。

他迅猛地揮出一爪,把箭矢在空中擊落。

“不要再胡鬧了。”

他冷冷地說。

這樣的絕技讓見到的所有人戰意全消,留下的隻有敬畏。

尊敬於力量,畏懼於力量,這是很自然的表現……

除了一個人。

希蘭度在主樓的最高處,烽火台邊上出現。

他站在高台的邊緣,俯瞰著正在向夏涅母女走去的拉莫斯。

夜風吹動他的鬥篷,獵獵作響。

“正視我!”

拉莫斯尋聲抬起頭,月下希蘭度的身影孤單卻沉肅。

他聽不懂希蘭度在說什麽,但是他看得清希蘭度的動作。

希蘭度將高台兩名守衛的屍體往外拋去,他們在空中劃過一道弧度,重重地砸落在地上,滿身傷痕,眼神驚懼,鮮血直流,死狀淒慘。

“嘶——”士兵們倒吸一口冷氣。

龍血者,狂怒滿載。

他仰天發出震撼人心的怒吼,聲浪向四麵八方**開,巨龍威勢震撼眾人站立不穩,幾欲跌倒。

“憤怒,太廉價了。”

希蘭度低語。

右手背上,四道原珀聖痕光芒全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