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混亂。

尖叫陣陣,人們麵色大變,來不及考慮任何事,趕緊四散往中庭方向逃跑,生怕遭受波及,彼此互相拉扯推搡,慌不擇路。

“小心!

女士!”

拉法爾掩護戴芙洛往庭院內部走去,而她也是少數保持著鎮靜的人。

“快把尼奧扶起來。”

戴芙洛指著倒在地上,捂著屁股哀嚎不止的馴獸師。

然而濕毛狗站在那裏,對所有人狂亂吠叫,無人敢迎著它的狂怒走上去。

“嘿,放輕鬆,是我!”

埃利亞納趕緊衝出人群,“乖狗狗,我不想砍你,別急……

!”

嘴上這樣說著,手裏卻毫不客氣地將長劍握緊。

濕毛狗對埃利亞納麵無懼色,咆哮對峙。

這諸般吵鬧更讓大象憤怒,它甩動著長鼻衝鋒。

幾個女傭害怕地往後退,手忙腳亂下卻摔倒在地,眼看著就要被大象踩踏。

希蘭度一個箭步衝出去,下意識揮舞聖山之鋒朝大象逼去,迫使它改變路徑。

驚得大象發出陣陣嚎叫,背向希蘭度的方向,往宅邸院牆猛衝,尾巴煩躁地甩來甩去。

牆壁以土泥壘築,驚象竟欲一頭直接撞破牆壁!

希蘭度不得不後退,試圖安撫它的情緒。

“你們幾個快走!”

他大叫,那些仆人不敢猶豫,連滾帶爬地逃開。

大象見希蘭度帶著那迫人的長矛退開,便再度轉過頭,沿著牆邊邁步奔走,直往大門去。

“嗚哇——!”

沿途的守衛連忙避開,唯恐慘遭象腿踐踏。

“汪!”

希蘭度正欲衝到宅院大門,把即將逃走的巨象攔住。

濕毛狗突然從背後跳過來,張開大口咬住希蘭度後背鬥篷,拚命把他拽住。

“放開!

——”希蘭度內心焦急,但他不能前進寸步,濕毛狗下了死勁扯住他。

而大象借著濕毛狗拖延希蘭度的時間,徑直踩塌了門檻,衝到了院落外麵,朝山坡下跑去,發出陣陣欣喜的鳴叫。

希蘭度的鬥篷直接被扯裂了,他踉蹌著往前走了幾步,回頭驚異地看著濕毛狗。

“你……

你怎麽了!”

他很奇怪,濕毛狗的表現一反常態。

雖然它平時表現得就不怎麽像是一條普通的狗……

“汪!”

濕毛狗齜牙咧嘴,顯然很不高興。

它先是把背上的大包甩到地上,然後往外跑去,中途回過頭,朝希蘭度揮揮爪子,示意他跟上。

希蘭度對發生的一切感到雲裏霧裏,隻能跟著濕毛狗往外走去。

離開院落,他看到山坡上停放著數輛關押動物的囚車。

用青銅和木頭打造的巨大特製牢籠裏關押著那些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猛獸。

他們控製著這些動物……

為什麽……

希蘭度有些出神。

“汪!

汪汪!”

濕毛狗憤怒地控訴著,給希蘭度指著一條豹子,它已威風不再,瘦骨嶙峋,鋒利指爪全被斬去,蜷縮在角落裏奄奄一息。

“汪汪汪汪!”

它又跑到另一個籠子邊,讓希蘭度看公牛身上的傷痕。

那些絕不是動物留下的,顯然是刀劍劈砍和長矛穿刺的痕跡,戰創累累,它的目光呆滯而虛弱。

與此同時,山坡下傳來吼叫。

“停下!

停下!”

“別慌!”

“大夥站在一起!”

負責押運這些動物的男人們拿著長矛和鞭子,拚命地試圖阻止往坡下奔跑的大象,若它想闖過人群,勢必要流血受傷。

濕毛狗轉身想要支援大象突破重圍。

“站住!”

希蘭度趕緊拽住狗尾巴。

濕毛狗疼得不行,回頭發出示威的怒吼。

“汪!”

“我們來這裏是幹什麽的?”

希蘭度用山民語同樣憤怒地回應,“我們要反抗龍之國!

摧毀他們的苛政!

你在這裏製造一時的混亂,有什麽用?”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濕毛狗指著這些動物,指了指山坡下那群男人,又指了指地平線外那些山巒森林,最後用力指了指希蘭度,“汪汪!”

“我當然知道要保護它們。”

希蘭度沒聽懂,“但不是現在。

要耐心……

等我們去瑞安尼亞!

我們要做的不是拯救一隻或兩隻動物,我們要讓這片土地從龍之國的枷鎖中解脫出來,明白嗎?

所有人,拯救所有在這裏受壓迫的對象……

你……

明白嗎?”

“呱。”

濕毛狗示弱了。

“把它叫回來。”

希蘭度指著大象。

大象焦躁不已,原地徘徊。

那些人高舉槍矛,凶神惡煞,嘴裏發出陣陣吼叫,那是它從小到大都反複聆聽的聲音,暗示著折磨和鞭笞。

“嗷嗷。”

濕毛狗拍了拍大象的後腿,搖搖頭。

它悲哀地低鳴一聲,鼻子無力地垂下來,隨著濕毛狗往坡上走去。

希蘭度回頭看見戴芙洛麵色困惑地走出宅院“這些動物是幹什麽來的?”

他問。

“我們的這位大人是個善良的、熱愛動物的青年。”

埃利亞納給戴芙洛解釋。

“……

為了‘聖月’。”

戴芙洛聞言,用比較婉轉的說法。

“為了讓它們去死。”

埃利亞納怕希蘭度聽不懂,“大人,它們會被送到瑞安尼亞的大競技場裏,和那些角鬥士互毆,直到一方死掉,打得血流成河。

大人,瑞安尼亞市民就愛看這個,特別刺激。”

希蘭度深深皺眉。

尼奧,馴獸師,此時已經從地上爬起來,急匆匆地穿過宅院。

看他的人已經在山坡下麵攔住了大象的去路,鬆了一口氣。

“喂——你們趕緊把它抓住,別讓它亂跑了!”

“好嘞!”

那些人拿出粗韌的索套,發出恐嚇性的叫嚷,大象哀鳴著,隨著他們的靠近而退卻。

“不許動!”

希蘭度怒斥一聲。

“你他媽是誰?”

下麵的人自然不服氣。

我是聖山守衛。

“我是誰和你沒關係。”

希蘭度冷冷地說。

他回頭轉向馴獸師,馴獸師麵色不善地盯著他看。

“幹嘛?”

“我要買下這些動物。”

希蘭度指向這幾輛大車。

他說話聲音響亮,引發一時沉默。

但不久,那些隨車的人們聽到、包括馴獸師,都哈哈大笑起來,哪怕他們之中最嚴肅的也忍俊不禁。

雖然已經吃過湊熱鬧的虧,庭院中的仆人們還是忍不住走出院門,想看看是什麽這麽好笑。

“你拿我消遣?”

尼奧很不滿,“你有錢嗎?”

“有,你報價。”

希蘭度篤定地說。

“別浪費時間啦!

下午就要送到啊!”

有人嚷嚷。

“去去去。”

尼奧擺手,同時轉向戴芙洛,“夫人您看,我們得趕緊把大象捉起來,然後出發了。

您手下的人能不能幫忙?”

“你報價給他。”

戴芙洛搖搖頭,“認真聽他說話。”

“嘖,您這……”尼奧皺眉,無可奈何地轉向希蘭度,“好,你的幻想,就由本大爺來打破!”

希蘭度點頭。

“大象一頭,十八枚金板。”

他傲慢地說。

“嘶……”仆人們紛紛驚歎,思考自己要工作多久才能買得起一頭大象。

埃利亞納算了算,以他服役時的工資水平,不吃不喝幹八個月差不多能買一頭騎著玩。

“繼續。”

希蘭度點頭。

“……

豹子一隻,十四枚金板。”

尼奧盯著希蘭度的麵具,沉著臉繼續說。

“公牛一頭,七枚金板。”

“狼一匹,四枚金板。”

“蛇兩條,三百七十銅龍。”

越說到後麵,尼奧就越來越被希蘭度那不動聲色的樣子弄得摸不著頭腦。

“好了,一共是四十三枚金板,三百七十銅龍,您有錢就快付吧,我倒想看看您從哪裏掏出來錢……”尼奧抱著手。

一枚金板值五百根銅龍,意味著這是超過兩萬多根銅龍的巨款。

“我的那一份,我不要了。”

戴芙洛出聲。

“噢,那就三十五枚金……”“不,你必須收下,按四十三枚算。”

希蘭度不想占戴芙洛便宜,他搖頭,隨後獨自朝宅院裏走去,行色匆匆。

他一走開,外麵就響起此起彼伏的議論聲,猜測希蘭度為什麽表現得這麽自信。

“難不成,他是大商人的私生子?

伊內斯塔和部落女人媾和的孩子?

超有錢?”

女傭們的想象力在此時發揮到了極限。

“噓,也許是龍祭司的孩子。”

“裝腔作勢的,真討厭。”

尼奧不高興。

這種嘰嘰喳喳的議論持續了一段時間,當她們看見希蘭度抱著玉匣走出來時,討論的聲音更大了。

“瞧瞧那個……”“真漂亮……”希蘭度拿著匣子在他們麵前站定,然後特意朝向戴芙洛女士。

“我不知道它們值多少錢,所以請您稍微幫著看一下,大概有多少價值。”

他信手從裏麵拿出一枚鴿子蛋大的紅寶石,“這個值……

?”

寂靜。

人們一下子安靜了,視線全都聚焦在希蘭度手捏著的那枚寶石上,目不轉睛。

無聲,仍是無聲。

隻有濕毛狗還不切時宜地呼哧喘息。

“呃,不值錢嗎?

不好意思。”

希蘭度感覺很尷尬,趕緊又把寶石放回匣子裏,摸索著別的可能值錢的東西。

“喂!

你們這些蠢貨,可不許打大人的主意。”

埃利亞納一個箭步衝過來,拔出劍,凶狠地護衛在希蘭度麵前,他對每個人怒目而視,可這樣依然不能阻止他們貪婪地凝視希蘭度手裏的玉匣。

“嘿嘿……”人們無法控製自己的眼神和步伐,失魂落魄。

“怎麽回事?”

希蘭度感到很奇怪。

“那枚寶石……

大概值……

一百枚金板吧。”

戴芙洛聲音顫抖。

尼奧腳下一軟,差點跌倒,立馬換了副臉色。

“那個……

您考慮一下投資鬥獸事業?

每季都有分紅,包您穩賺不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