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袍祭司吃驚不已,趕緊揮出手中繩索。

長繩飛出一端,筆直朝鱗龍飛去。

這根繩索長度似乎無限,蔓延數十丈依然不見斷絕。

“吼——”太慢了,鱗龍已經一口咬中渡船,利齒劈裂撕咬而下,木構船身應聲寸寸迸裂,發出刺耳的嘎吱巨響,整艘船從中間被咬斷!

“嗚哇啊啊——”人們撕心裂肺的尖叫聲響起,無數渡客被鱗龍咬碎吞入,它仰起脖子,合著人類的血肉和木屑一並吞下,發出滿意的吼聲。

殘破的渡船灌入大量江水,艙內的槳手們恐慌沸騰,紛紛被洶湧河水卷走,刺耳哭嚎不絕於耳,令人渾身發抖。

而直到此時,長繩才飛至鱗龍的手臂上,迅速纏繞打結,緊緊繃住。

“給我住手!”

她怒喝一聲。

鱗龍發出不屑的咆哮聲,用力揮動爪子,無可匹敵的龍力直接牽動繩索,將抓著繩索另一端的祭司身體整個高高甩起,朝水中墜去。

她發出一聲驚恐的叫喊,整個人跌入水中,不見蹤影。

“草!”

埃利亞納不假思索,直接跳下馬車,跑到江邊,直接跳到水裏,迅速遊入河中。

“你把東西看好。”

希蘭度回頭指揮濕毛狗,然後衝還呆站在江邊的吉列爾吼叫,“你在那發什麽呆,回來!”

吉列爾大夢初醒一般,一邊朝馬車跑回來。

希蘭度握著長矛,從大象背上跳落,他可管不了什麽龍的威力,這種災難危及的不僅僅是瑞安尼亞人,他必須阻止這一切。

鱗龍低下頭,伸出長長分叉舌頭,卷起在水麵上漂浮掙紮的難民,一個接一個將它們吞入腹中,生者被活活塞入龍喉時的悲鳴毛骨悚然。

渡口兩岸邊已經沸反盈天,人們害怕地四散奔逃,龍之國守衛們顧不上疏散人群,趕緊拿著武器跑到水濱,目瞪口呆地看著龐大的鱗龍。

“你們傻愣著幹啥,射擊啊!”

埃利亞納抱著衣衫濕透的紫袍祭司從河裏走近岸邊,看到那些士兵呆滯的模樣,氣急敗壞,“他媽的,不會拉弓就滾回瑞安尼亞集訓!

真給戍軍丟人!”

“可是,可是……

那是龍!

……”士兵們結結巴巴。

希蘭度此時已經跑到水邊,直奔紫袍祭司手裏那根捕蛇繩而去。

隔著祭司麵具看不清她的表情,也不知道是否清醒。

“她醒著嗎?”

希蘭度把教器繩索一端拔出來,隨後用長繩綁在長矛柄處,用力紮緊。

“你在幹什麽?”

顯然她是清醒的,直起身,猛力攥住自己的捕蛇繩。

“瞄準它的頭!”

希蘭度死死盯著她看。

祭司一時語塞。

在江心,鱗龍伸出爪子,用力將那艘已經被咬裂的船隻按入水裏。

整艘船在人們的哀鳴慘叫聲中沉入故鄉大河,桅杆斜倒,撞在旁邊的渡船上,將甲板上來不及躲避的人壓在下麵,把船身中部撞得破碎,人們瘋狂地往船兩頭跑去,有的甚至主動跳進湍流之中,瞬間就被浪花卷得無影無蹤。

一艘渡船已被擊垮,另一艘也搖搖欲墜。

它看著自己製造的慘劇,發出得意的吼叫,伸出爪子撈起幾個在水中掙紮的男女,河水在爪縫間流逝,人們在它的爪子上渾身戰栗,抬頭看到鱗龍的可怕頭顱,驚嚇恐懼以至歇斯底裏。

“媽媽——”夏涅恐懼地抓著母親的手,看著這可怕的一幕,她們在甲板邊緣,無數人朝他們擠來,呼喊聲在耳邊響成一團,嘈雜無比。

“別怕……”女人無力地守護著自己的女兒,拚命張開手臂。

鱗龍張開巨口,將爪子上的幾個人隨性地丟入嘴裏,輕鬆地咽下。

貪婪的目光掃視著另一艘渡船上擁擠的人群,這對它來說實在是太美妙不過了,隻消一口就能飽——它的耳邊傳來破空風聲,岸邊的人們目瞪口呆。

隻見一道影子掠過長空,希蘭度手握長矛,繩索牽動矛尖往鱗龍頭顱飛去!

“吼——”鱗龍的頭顱直接被巨大的衝擊力撞得往一側歪斜,長矛深深洞穿龍鱗,紮入其中,鮮血洶湧噴出,濺得希蘭度滿頭滿臉。

長矛自斜下方穿入,希蘭度緊緊抓著聖山之鋒,整個身體懸在空中,他不自覺地往下看去,甲板上有兩個身影非常熟悉。

“是……”他恍惚間,從眼皮上滴淌的龍血模糊了他的雙眼。

“!”

夏涅看著那個身影,隻覺得無比眼熟。

“小心!”

她的母親抱住夏涅,彎下腰將她護住。

“吼!”

鱗龍暴怒無比,用力擺動頭顱,直接朝大江砸去,頭顱撞入水中。

砰——!

希蘭度的身形被巨大的衝擊力甩飛,千鈞一發之際,他死死地攥住那根捕蛇繩,用死力將其攥住。

他整個人連帶著龍頭一起撞入水中,河流直接把他整個人淹沒,渾濁的江水包裹住了希蘭度。

鱗龍頭上被長矛刺穿的地方飆出大量鮮血,染紅半片江麵,它吃痛不已,擺動蛇一樣的長身,瘋狂地朝河流深處遊去。

希蘭度拚命抓著捕蛇繩,身體則不住和鱗龍的身體反複碰撞,那冰冷惡龍的鱗片觸感恐怖至極。

“唔唔——”希蘭度不能呼吸,隻感覺視野越來越黑——岸上的叫嚷聲還依稀可以聽見。

“我是誰?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管我是誰,趕緊去救人啊!”

似乎是埃利亞納的聲音。

“汪汪——汪汪……”狗吠聲逐漸模糊。

希蘭度隨著巨獸的遊動,越沉越深。

鱗龍帶著希蘭度直直往河流下遊去,故鄉大河往南奔湧,通往浴神湖。

越往南方,江麵便越發寬闊,兩岸盡是泥沼與森林交匯,更有無數支岔河道分布,形成水網密布。

希蘭度的意識隨著溺水越發模糊,而隨著他本人心神失去對身體的控製,有類醉酒的情形發生——他的魂靈竟是飄出了軀殼。

“怎麽回事?”

希蘭度感受到自己漂浮在水中,但水壓瞬間消失了,而自己也不再被鱗龍帶著走,意識到自己處於虛靈狀態。

靈魂視野下,渾濁泥黃的河水並不能阻礙感官,瞬間,希蘭度便看到眼前掠過巨大的黑影,鱗龍迅猛擺動著尾巴,沿途留下彌漫的血跡,一個猛衝便越過數十丈距離。

“遊得好快!”

希蘭度趕緊跟上,以免跟丟了自己的身體。

鱗龍拖著希蘭度的身體,離開奔湧的大江,遊入一條分歧水道,而就在它急轉彎的同時,希蘭度的軀殼正好被甩落,雙手鬆開了捕蛇繩和聖山之鋒,整個人逐漸朝河底沉去。

“死了的話,估計就要一直以這幅樣子‘存活’了……”希蘭度費勁地想著,他趕緊試著釋放出自己的精神力,白色的靈力紐帶連接了靈魂和下沉的身軀。

好重……

自己怎麽這麽重。

“集中意誌……”希蘭度嚐試著內化精神,摒棄雜念,專注於用自己的精神力牽引。

但是這裏河流湍急,從側方水道湧來的流水拚命地將希蘭度的身軀往泥沙底岸推去,阻止他上浮。

這種慌亂的時刻,希蘭度卻沒有緊張。

“順勢而為……”以精神力的引動,希蘭度慢慢拉扯自己的身體回到主河道,在江水將他往南挾裹的過程中,又不斷地集中意誌,將他的身軀朝斜上方推動。

他發覺到異樣,自己的精神力似乎比上次在驛站的時候強韌了一些,意誌精華散發出比先前更耀眼的光芒,不再是一縷微光。

可便是這樣的光芒,也因拖動自己沉重的身體,而以明顯的速度迅速削弱黯淡——耐心。

魂靈態的希蘭度平穩地將自己的身軀逐漸往上移,以至於最終浮上水麵,把頭顱引到河流上方,高出水麵。

他的身體無意識地呼吸起來。

而隨著原軀逐漸脫離溺水狀態,和先前一樣,強大的感召力登時傳來,魂靈趕緊隨著這股引力回到體內。

希蘭度大口喘息著,身體在奔湧的江中拚命掙紮。

回到體內後,那股針刺般的痛覺再次侵襲著他的大腦,手腳更是冰冷無比,僵硬麻木。

若是繼續這樣下去的話,再次淹死隻是時間問題。

被活活淹死——還有比這更痛苦的死法嗎?

希蘭度咬緊牙關,拚命地遊動起來,可惡,這不聽使喚的四肢……

原本隨心而動的身體,卻如癱瘓一般不能操縱,還有比這更恐怖的事情嗎?

“在去瑞安尼亞之前……

你還不配死!”

他竭盡全力,拚命昂著頭。

雙日的驕陽照耀著他,重新溫暖了他的鮮血。

在某個節點,他忽然神經又接續到了四肢百骸,感到自己能重新揮動自己的手腳。

希蘭度深吸一口氣,迅速遊入水中,經年累月的遊泳技巧幫助了他,他靈活地遊到大江旁邊,趕緊衝上河岸。

他吐出之前咽下的江水,胃裏一陣陣抽搐,渾身發疼,最重要的是……

頭痛欲裂!

“呼——呼——呼——”希蘭度疲憊至極,癱軟在江岸上,一頭栽倒,無數疲憊頃刻間湧上心頭,直接昏了過去。

這樣情況,並未化作靈魂飄出軀體。

就在此時,江邊的森林中,一個身影正在逼近。

體態巨大,絕非人類。

“喲嘿……

喲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