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涅坐在小房間裏麵,她的母親用骨梳給她梳理頭發。

“頭發太長了,夏涅。”

媽媽說。

“我不想剪。”

她搖晃著雙腿,哼著歌謠,“留得長長的比較好看。”

“都已經是大人了,不要任性了。”

媽媽摸了摸夏涅,“都開始發育了。”

“哎呀,有什麽關係?”

她撇撇嘴,“我一直都是媽媽的好孩子,可愛的~小孩~”“都快要嫁人了,到時候在丈夫那邊還這樣淘氣,不會被喜歡的。”

媽媽用手揉順夏涅的淡金色長發,讓它自然披下,“看看你,多漂亮的大姑娘啊……”“嫁人還早呢。”

夏涅胡思亂想著,腦海裏全是那個男人,“……

您別說,我要求可高了,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不許想他。”

媽媽嚇唬她,“給我乖乖的。”

“好啦……”夏涅搪塞著,“我會做好孩子的。

現在我們找到爸爸了,我們早點回去吧?”

安德鬆擦幹淨小房間裏的桌子,在上麵擺了一桌子菜,微笑著看著她們兩個。

“嫁人?

不早了,小姑娘不知不覺長大咯……”他走到夏涅身旁。

“嘿嘿……”夏涅高高興興,“我現在是大人了,遇到事情,我要自己拿主意。”

“好啊,爸爸永遠尊重你的想法。”

安德鬆自然地說。

“爸爸之前說有人要來,是誰呀?”

夏涅捏了捏自己的頭發。

“是一個很棒的人。”

安德鬆出神,“他很有前途,所以我想把你介紹給他,希望他能看上我們家夏涅。”

“……

看上……

哈?”

夏涅迷迷糊糊,“什麽意思?”

“爸爸想把你嫁給那個人。”

安德鬆認真地說。

“什麽!”

夏涅瞪大眼睛,聲音陡然提高,“什麽!

幹嘛啊!

我才不要!”

“伊梅,她平時也這樣嗎?”

安德鬆無奈地看著自己的妻子。

“你都沒參與她的成長,當然不知道!”

伊梅也變得憤怒起來。

隔壁牆壁傳出陣陣砸牆的響聲,一聲瑞安尼亞語怒罵傳來:“安靜點!”

伊梅長歎一口氣,夏涅隻感覺渾身不痛快,她站起來,走到一邊。

“你去哪?”

安德鬆瞪了她一眼,“哪也不許去,給我乖乖呆在家裏,等他上門。”

“你爸說他是個可靠的人,一個好人,一個有錢人。”

伊梅拉住夏涅的手臂,“如果他看上你……

你以後的日子就好過了。

不用過我們這樣的生活。”

夏涅的眼中流出大滴大滴的淚珠。

“哭?

不許你哭。”

安德鬆臉色一沉,嗬斥起來,“爸爸媽媽都是為你好!

你有什麽好哭的啊!”

“我不要——我不要——”她聲音沙啞,結結巴巴,“我不要!

——”“你剛才還說回去,回去哪?”

安德鬆低聲斥責,“部落已經毀了,我們已經無處可去了,當爸爸的沒本事,什麽都給不了你,唯一能幫你的,就是把你托付給那個人,他很可靠,我相信你在他那裏會幸福的。”

“我——”夏涅嗚咽著,“我不要……”“聽話。”

安德鬆歎息著,“聽話,夏涅。

我們別無選擇。”

“我們可以去山裏……”夏涅害怕地說,“去山裏……”“山裏沒什麽好的。”

伊梅摸摸夏涅的頭,她卻用力甩開,“……

山裏那些部落不是星尾族人,他們不會喜歡我們的,他們會把我們捉去做奴隸,你想當奴隸嗎?”

夏涅驚恐地看著父母,他們的麵容如此靠近,卻又如此陌生,讓她感到揪心的疼痛,還有絕望。

如果不在這裏,她能去哪裏呢?

不……

隻要不是在這裏,哪裏都好。

她眼神一凶,迅速撞開小房間的門,逃到外麵的昏暗中。

“夏涅!”

伊梅驚叫一聲,趕緊追出去,夏涅衝到走廊的西側樓梯,一瞬間就逃不見蹤影,而從走廊的東側樓梯,此刻正走上來吉列爾和希蘭度。

安德鬆也跟著衝出來,但側頭便聽到吉列爾的招呼,他看到希蘭度,臉色一下子焦急起來。

“希蘭度大人……”希蘭度是第一次造訪這種瑞安尼亞公寓,有三四層樓高,每一層有七八個房間,每個房間麵積都不大,底層有公用的浴室、庭院和水井,沿街的地方開著店麵,看起來相當得體。

“怎麽了,安德鬆?”

希蘭度沿著走廊走過來。

“我很抱歉……”安德鬆歎息著,回頭看著西側樓梯,伊梅已經追了出去,“我很抱歉!”

“別急。”

希蘭度趕緊安慰他,“到底發生了什麽?”

正當安德鬆在給希蘭度解釋來龍去脈的時候,夏涅已經逃到了街上。

她又瘦、又輕,跑得很快,立馬沒入了人群之中。

這些瑞安尼亞人給她的感覺很不好,她討厭他們,這些褐發人奪走了她的家園,燒掉了她家的穀倉,殺掉了所有牛羊,她若是不飛速逃走,會和她的朋友們一樣淪落到被殘殺、被侮辱的結局。

她心髒跳得很快,逃跑時又慌不擇路,立馬撞到一個魁梧的瑞安尼亞男人,他正抱著懷裏的嬰兒看街道上的雜耍,此時被夏涅撞了一下,立馬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哪裏來的家夥!”

夏涅聽不懂瑞安尼亞語,嚇得呆了,那嬰兒伸出手,揪住夏涅的長發:“咿呀,咿呀。”

“鬆開!”

夏涅用力把嬰兒的小胖手從頭上拿掉,惹得他哇哇大哭。

“嗚哇——”那男人氣得不行,立馬伸手要來抓夏涅,她怕極了,發出一聲哀嚎,低身又鑽進了人群之中,一邊跑一邊抹眼淚。

街道上散步的人們看到她在低頭奔跑,警覺性頓生。

“喂,像小偷啊。”

人們指指點點。

“看她那樣,真像是山裏來的賊。”

“小偷!

抓小偷!”

沿街屋宇陽台上,一個正在曬衣服的瑞安尼亞女人,看到夏涅低頭狼狽而毫無方向地逃跑,不由得尖叫一聲。

她的呐喊在人群中似乎激起巨浪,人們紛紛稍微張望,便可注意到逃跑的夏涅,心中頓時給她安上了種種罪名。

“小偷在這!”

他們的喊聲引起了獵騎兵的注意力,一個披著黑色鬥篷,麵容冷酷的獵騎兵駕著長角爬龍經過街道,聽到有人指罪盜竊,頓時提高警覺。

爬龍發出一聲沙啞的低吼,獵騎兵用強壯的手臂拽了一下韁繩,亞龍便四足爬地,迅猛地朝夏涅奔去。

“是獵騎兵!

獵騎兵來了!”

人們看到追捕犯人的獵騎兵,頓時感到安心,給他讓開道路。

伊梅在後麵瘋狂追趕著夏涅,但是夏涅那小小的身影卻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慌亂的人群還有聲聲叫嚷,她意識到大事不妙,但卻無能為力。

“夏涅——夏涅——”她焦急萬分,拚命想要擠過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媽媽……”夏涅回頭沒有看到自己的母親,隻見到一個可怕的男人駕著頭上長角的巨蜥迅速朝自己追來,內心狂跳不止。

眼前的人群有些稀疏,一個看起來發了瘋的瑞安尼亞貴人駕著馬車在街道上亂竄,不時甩出一把又一把銅龍在地上,人們趕緊避開,免得被馬車碾過。

而在一個拐角,那貴人竟駕著馬車轉到了巷子中,穿過街巷消失在另一側的大街。

他的橫衝直撞清出了一片比較開闊的道路,夏涅趕緊順著馬車的軌跡疾跑,也跟著衝到巷子裏麵。

而在夏涅身後,蜥蜴在地上爬行踩踏的啪嗒聲越來越密,越來越近。

“給獵騎兵讓開道路!”

“我們走到邊上去!”

人們看到黑衣騎兵正在執行任務,趕緊為它主動讓道。

夏涅踉踉蹌蹌,慌不擇路,踩到地上一大把被隨意丟棄的銅龍,尖叫一聲,撲倒在地上,嗚咽不止。

等她拚命想要爬起來的時候,獵騎兵已經逼臨她身後,用長矛抵住她的背。

“不許動。”

夏涅聽不懂,但能感受到武器的冰冷鋒利,連忙往前逃去,但長角爬龍拍出一爪,又將她背後撕裂,把她抓倒在地。

“啊!”

她背後劇痛,鮮血流過她的肌膚,沿著她的背流下,她蜷縮在地上,惶恐不安,抬頭看著獵騎兵那冷漠的目光,隻覺得整個世界像一個黑箱,從四麵八方朝她壓過來,不給她一絲一毫喘息的機會。

“不……

不要……

不要……”夏涅低低地哀求著,“請不要……”獵騎兵露出一個玩味的表情。

“我聽懂了,你知道你們這種山裏人會在什麽時候說這種話嗎?”

他表情戲謔,“……

在被玩弄的時候。”

爬龍一步一步朝夏涅逼近,伸出末端分叉的舌頭,嘶嘶作響,一對豎瞳盯住夏涅,將她視作絕美佳肴,張開血盆大口,準備將她吞吃下肚。

“別急,先從下麵吃起來。”

獵騎兵囑咐,摸了摸爬龍的額頭“從雙腳開始,再吃到膝蓋,再到大腿,然後是骨盆,然後是最甜美的……”“心髒?”

一把刀從背後刺出,洞穿了獵騎兵的胸膛。

夏涅瞪大雙眼,她看見一個女人無聲無息地從獵騎兵身後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