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阿爾瓦羅喘息著，他已化作非人形態的龍頭猙獰亦醜惡，嘶啞的喉嚨中發出被扭曲的驚異聲響，足以令在場所有人瑟瑟發抖。

“龍血者……”“看哪……”“龍之化身……”人們從觀眾席上交頭接耳，望著已經變化成殘暴龍人的鬥士，難以想象自己的眼睛。

龍血者是王國的頂級戰士，接受了祭司們那繁複危險的灌注儀式。

每個瑞安尼亞人都聽說過無數龍血者的英勇事跡，知道他們如何在戰場上收割敵人，碾碎叛徒，並且捍衛瑞安龍教的統治。

瑞安尼亞人相信自己是龍之神創造出來的優越民族，體內流淌著先龍之血，因而他們能接受更為徹底、更強大的龍血改造，令他們獲得龍的形體、姿態和力量。

而那些外族人，永遠不能企及龍血儀式的完美效果，隻能在獲得強大的同時飽經折磨。

正如阿爾瓦羅目前所處的狀態一樣，它踉踉蹌蹌往後退去，承受不住自己暴漲的力量，神情逐漸傾向瘋狂。

但瘋狂卻有助於他殘殺希蘭度。

“嗷！”

阿爾瓦羅咆哮一聲，硬生生用爪子從背後握住貫穿自己身體的聖山之鋒，將它生生從體內用力拽了出來。

“哇哦——”人們注意到龍血者身上的貫穿傷發出嘶嘶響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恢複。

血肉在填充，力量在恢複，很快傷口就不再流血，而且逐漸彌合成一道狹縫，到最後完全閉合，連疤痕都沒有流下。

希蘭度丟掉手中已經不成武器的半截棍子，麵對著龍血者忽然飆升的氣場與威勢，感到空前的壓力。

阿爾瓦羅絲毫沒有給希蘭度緩衝的機會，雙爪以詭異的姿勢握住長戟，一邊咆哮著，一邊猛力橫掃，欲將希蘭度攔腰砍斷。

來不及催動咒語，希蘭度轉身一躍，迅速爬上競技場邊緣的木牆，來到觀眾席邊緣的護欄上。

“什麽！”

“還能這樣！”

人們驚詫不已，對希蘭度精湛的攀爬手藝感到意外。

“這多像是攆狗、攆猴子啊。”

利亞姆雙手捧腮，看龍血激發的阿爾瓦羅不斷迫近，不斷壓縮希蘭度的活動範圍。

瀕臨絕境的希蘭度，右手緊抓著護欄，觀眾們離他隻有不到一尺的距離。

人們低頭看見阿爾瓦羅那密密麻麻的青色鱗片，妖異凶惡的惡龍外形，皆畏懼不已，紛紛後退。

而對希蘭度來說，無處可退了。

“給我……

死！”

阿爾瓦羅嘶啞地發出含糊不清的呐喊，隨後一戟朝希蘭度刺來。

速度比之前慢——希蘭度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點。

趁現在！

希蘭度用力一踢牆壁，借著反作用力，朝阿爾瓦羅當頭撲去。

這借勢一撞速度極快，衝擊力也很大，希蘭度武裝嚴實，重重地撞在阿爾瓦羅的頭上。

“他還真敢啊！”

希蘭度聽到有觀眾的呐喊。

敢……

敢什麽？

下一秒，希蘭度就察覺到事情不對。

阿爾瓦羅雖然被希蘭度撞到頭部，但身形巍然不動。

希蘭度感覺渾身一凜，趕緊翻身從阿爾瓦羅頭頂上跳下來，跌跌撞撞倒在沙場上。

而阿爾瓦羅張開血盆大口，情急之下咬了個空，若是剛才希蘭度還試圖抓住阿爾瓦羅的頭部，當時就要被咬的腸穿肚流。

希蘭度拚命從地上快速起身，重新麵對著阿爾瓦羅，現在龍血者背靠著木牆，而希蘭度則來到了更寬闊的地方。

但希蘭度手中毫無兵刃，根本無法壓製阿爾瓦羅。

必須……

必須賣出破綻來。

希蘭度暗想。

手中無物，長矛斷裂在地上，而阿爾瓦羅用爪子抓著手中的長戟，伸出分叉的舌頭嘶嘶作響，已然完全變成了惡龍怪物。

希蘭度突然前衝，距離很近，令阿爾瓦羅來不及掃動武器。

“嘎！”

他用戟柄用力地朝希蘭度猛杵過來。

砰！

沉重的金屬戟尾重重撞在希蘭度的臉上，麵甲直接被砸得變形，他感到麵頰一陣劇痛，幾顆牙齒幾乎要脫落，鮮血盈滿了他的口腔——劇痛難當！

“噝——”人們看到這沉重的鈍擊，幾乎能替希蘭度感到痛苦。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希蘭度早有準備，雙手趁勢用力抓住戟杆，將它往後拖，與阿爾瓦羅爭搶著武器。

希蘭度看出來，阿爾瓦羅原本適合握持武器的手，已經異變成了隻適合用來揮抓的利爪，鱗片趾刺難以穩固持有手裏的兵刃。

雖然阿爾瓦羅的力量上絕對占據上風，而他也拚命地想要抓住武器，但長戟仍然一點一點地朝希蘭度的方向被拖去。

兩寸……

三寸……

希蘭度用盡全力，而臉上被撞到的地方已經騰起一陣紅腫，激鬥之下渾身是汗，就是以這樣一副狼狽不堪的樣子，正在竭盡全力，和難以想象的可怕敵人鬥爭。

“過來！”

希蘭度怒喝，阿爾瓦羅迫不得已鬆開爪子，長戟被希蘭度用力奪走，落入他手中。

阿爾瓦羅深呼吸著，龍形利爪躍躍欲試，絲毫沒有因失去武器而感到慌亂。

希蘭度借機出擊，猛力甩動長戟，朝阿爾瓦羅斬去，但一揮動起來，他就感到不對勁。

這杆戟……

太重了！

通體由黑鐵鑄成，堅固且死沉，希蘭度根本用不慣這麽重的武器。

利亞姆看到希蘭度笨拙揮出的樣子，忍不住笑了。

克萊蒙蒂娜隨侍在利亞姆身邊，則是咬緊嘴唇，意識到希蘭度大事不妙。

龍血者的武器都是經過特製的，用來和他們強化過的巨大力量和無窮體力相匹配，根本不適合凡人運用。

“不要死……”她在她的殘酷主人麵前飽經折磨，隻有與希蘭度相處的時候，能得到片刻歡愉。

他就像某個救主一樣降臨到她身邊。

“嘎！

哈哈哈哈——”阿爾瓦羅發出一陣咆哮，用力揮出利爪，尖爪撞擊戟杆，饒是希蘭度用盡渾身解數，也難以招架。

希蘭度的額頭沁出汗水，在麵罩之中潮濕流淌。

他不得不丟下重戟，仍然空手作戰。

雙方都失去武器，但一方有鋒銳的巨龍利爪，一方隻有羸弱的人類雙手，這樣的對抗根本就是不平衡的。

希蘭度後退一步，氣喘籲籲，渾身疲累，體力已經消耗大半。

唯一能給予希蘭度支持的，便是他慣常的冷靜。

阿爾瓦羅的草鞋已經被龍爪撐破，他踐踏著沙場，邁動沉重的身軀朝希蘭度衝來。

希蘭度略略身斜，有意擋住地上的東西。

“是什麽……”阿爾瓦羅朦朧間看到希蘭度擋住了地上一道血影，但他現在大腦一片混沌，身上的鐵甲緊緊箍著他膨脹的身體，痛得他死去活來，讓他恨不得早點結束戰鬥。

“去死！”

放棄了思考，阿爾瓦羅雙腿蹬地，猛力朝希蘭度撲去。

而希蘭度已經提前念誦咒語，開啟了神眼冠帶的效力，讓他能清晰地看清阿爾瓦羅衝刺的軌跡，隨後他矮身抓起腳背後的東西，是那半截被阿爾瓦羅從身體中抽出的聖山之鋒，帶著矛鋒的半截殘杆已經被龍血染得通紅。

手握這半截長矛，希蘭度吼叫著，朝阿爾瓦羅的眼睛紮去！

阿爾瓦羅的蠻橫衝鋒，對希蘭度的絕命戳刺。

轟——嗤——隨著一聲金屬利器刺破軟組織的可怕響聲，阿爾瓦羅沉重的身軀重重地將希蘭度撞倒在地，兩個人倒在地上，一時陷入沉寂。

克萊蒙蒂娜忍不住探出身去。

“死了嗎？”

奧斯瓦一驚，凝視著那身影。

“不夠啊……”利亞姆握緊拳頭，臉上陰晴不定，“再殺下去啊……

幹嘛停下來呢……”打破沉寂的，是阿爾瓦羅的慘嚎。

他翻過身，捂著眼睛拚命慘叫，聖山之鋒的前半截洞穿了他的右眼，深深刺入眼眶，矛杆露在外麵，看起來觸目驚心！

“嗷——啊啊啊——”阿爾瓦羅的眼睛中不斷流出血來，他的肉體迅速地複原，但留在他眼球上的鋒刃又不斷地割傷他。

“唔——”希蘭度艱難地爬起來，嘔出一口鮮血，噴在地上。

他整條右邊胳膊耷拉著，在阿爾瓦羅的撞擊下，希蘭度雖然成功地將半截長矛捅進了阿爾瓦羅的眼睛，但由於那巨大衝擊力的作用，他的右臂此時傳來陣陣鑽心劇痛，也已然幾近殘廢，再提不起半點力氣，仿佛骨頭已經悉數碎裂。

還有他的身體，被龍血者沉重撞擊，他感到五髒六腑都被衝擊力席卷，此時絞痛不止，令他疼痛難當。

“呼……

呼……

呼……”希蘭度捂著受傷的右臂，滿頭滿臉是血，有的是他的，有的是阿爾瓦羅的，看著在地上痛苦掙紮的阿爾瓦羅，他也感到一絲同情。

利亞姆凝望著這兩個身影。

“該宣布結束了，殿下。”

報幕人悄聲說道。

“不。”

利亞姆輕輕地說，隨後，又高聲下達命令，“阿爾瓦羅！

給我站起來！”

承受著難以想象的非人痛苦，利亞姆的聲音喚起了阿爾瓦羅幾近渙散的意識，他茫然地站起來，眼眶裏還留著聖山之鋒，整個人看起來森然可怖。

明眼人都能看出，阿爾瓦羅現在正處於極其艱難、神誌恍惚的狀態，隻要希蘭度往前衝刺，按住聖山之鋒，讓長矛洞穿他的頭顱，阿爾瓦羅必死無疑。

“繼續戰鬥！

沒有停止！”

利亞姆用力砸了一下欄杆，“繼續戰鬥！”

他的聲音在場中回**。

在他的命令下，阿爾瓦羅發出艱難的低吼，渾身因疼痛發抖著，咬牙還想朝希蘭度發起攻擊，但舉止緩慢，根本無法構成威脅。

“停止了！”

希蘭度感到不可思議，竭盡全力，轉身向觀景台上傲然挺立的利亞姆怒吼，“停止了！”

他的聲音充滿了憤怒，震得整個競技場皆鴉雀無聲。

“你……”利亞姆眯起眼睛，聲音變得空前的溫和，“你是要違抗我嗎？”

聽到這溫柔的細語，人們卻渾身發抖。

“是！”

希蘭度厲聲回應。

克萊蒙蒂娜如蒙雷擊，渾身僵硬，在她的印象中，自利亞姆出生以來，還從來沒有人敢用這種語氣和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