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厲堅一家人敲開羅洪剛家的門,屋裏已到了兩個客人,他們跟羅洪剛一家人正在包餃子。厲堅關照過,他大魚大肉再也不能吃了,弄幾個菜稍微喝點酒,再搞點餃子就行了。羅洪剛深知厲堅的脾氣,你照他的話做,他會很開心。你如果真弄了一桌豐盛的菜肴,你多花了錢不說,還會挨厲堅的批評。羅洪剛是個聰明人,頂著石臼做戲——吃力不討好的事,他是不會幹的,他老老實實地包了一頓餃子來招待厲堅。
厲堅見他們在包餃子,馬上高興地說:";我已好長時間沒吃餃子了!";
羅洪剛忙向厲堅介紹兩個客人。身材瘦小,麵孔微黑的是蒯正明,另一個身材高高的叫董岩。蒯正明與董岩見厲堅來到,忙伸出手想要和他握手,又都不好意思地縮了回去。他們剛揉了麵,滿手都是幹了的麵糊糊。
厲堅不在乎。他見兩個都是當兵的人,抓住他們的手就搖晃起來。說:";見到你們真高興!";
蒯正明自我介紹說:";我在山東半島當兵,是坦克團的一個副營長。1991年轉業,在光明機械廠工作。這個廠轉製後,如今改名為江南市光明機械廠,是股份合作製的。";
羅洪剛插嘴說:";老厲,他就是*老人家說的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中的一個。他是那個廠的董事長、總經理,是個大老板,大款啊!";厲堅又搖搖蒯正明的手說:";那好啊,我們轉業幹部中出了個大款,這是可喜可賀之事呀!";
一旁的董岩聽了,像一棵移植不久的蔫蔫的樹。他耷拉著腦袋,悶聲不響。輪到他介紹時,他淡淡地說:";董岩,1978年的兵,部隊在福建。1990年轉業,紅豐食品廠的一個小工人。";
羅洪剛笑笑說:";老董有點情緒。他轉業回來被分到一個全市最差的企業,也是轉業幹部中運氣最差的一個。但他剛才說的是瞎話,他並不是工人,是紅豐食品廠的副總經理。";
厲堅握著董岩的手說:";哦,今天一下碰到兩位老總了。你們在經濟建設的第一線,跟部隊一樣啊,都在一線。老董,企業經濟效益不好,隻要努力,找準市場,生產適銷對路的產品,總有一天會好起來的!";
羅洪剛對蒯正明說:";你看老厲,剛從部隊回來,還沒上任,嘴裏就有新名詞了。他的角色轉換快不快?";
蒯正明說:";佩服。人家畢竟是當領導的嘛,跟我們小老百姓就是不一樣!";
厲堅說:";你們亂說什麽呀。這些天我不是在家休息嗎?趁吃的空檔就翻翻經濟方麵的書,連皮毛都沒學到呢。真正要學東西,恐怕是要在以後的工作中邊實踐邊學了!";
羅洪剛笑著說:";你沒回來之前,我與老蒯議論過你,擔心你這個正團級回來做弼馬溫呢。沒想到你轉業時提了副師長,組織上有眼光呀,沒埋沒你這個人才,你一回來就當市領導了!";
";喲,這麽熱鬧呀,我來湊湊!";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接著,身穿白色短裙套裝的青春靚麗的江小玫,拎著小坤包嫋嫋娜娜地走進客廳。
周萌立即熱情地迎了上去,";喲,我們江南市的第一大美女來了!歡迎歡迎,快坐!";
羅洪剛大聲地說:";小玫,來來,快見見厲堅——厲副書記!";
江小玫離厲堅還有幾步遠,就伸出了她白皙的纖手。說:";厲書記,早聽說您回來了,隻是無緣一睹您的風采。今日一見,果然是一個年輕有為的市領導,我們江南市更有希望了!";
厲堅握著江小玫柔若無骨的小手,說:";你挺會說話的,說笑了。";說完,立即鬆開了江小玫的手。曲萍在廚房看著,她看到丈夫握美女的手連五秒鍾都不到,咧開嘴角無聲地笑了。
羅洪剛高興地給厲堅介紹:";她叫江小玫,16歲從江南市第一中學當兵,是北京軍區的通信兵。她能舞善歌,去年轉業,現在是江南市電視台記者,節目主持人。她老公是我的老同學,叫葛懷忠,是市委宣傳部宣傳科科長。";
九年的戎馬生涯把江小玫曆練得幹練、精明、果斷。她有著一顆聰慧的大腦,一雙明澈如泉的大眼,還有著一副頗為不俗的口才。此刻,她落落大方地看著厲堅。她不會想到,今後她的情感生活會因麵前這個富有魅力的男人而波瀾起伏
羅洪剛這時才想起來問:";小玫,懷忠呢?懷忠怎麽沒跟你一起來?";
江小玫說:";哦,他說他等會兒來。";
周萌走過來,說:";小玫,餃子都由這些大男人包了。走,我領你認識一下厲夫人!";江小玫衝大家甜甜地一笑:";那辛苦你們了,我等會兒就坐享其成嘍!";
厲堅坐下跟羅洪剛他們一塊兒邊包餃子邊說話。這些男人在部隊裏都會包餃子,還都會縫洗被子呢。他們回到家裏包包餃子、餛飩,顯顯手藝,還感到挺自豪的呢!
羅洪剛對厲堅說:";老厲,我們還有一個老戰友來不了了,他叫高強。唐山大地震時,他是一個連長。他的連隊從他這個連長到全連一百多名戰士,每個人都少一個或幾個指甲蓋。那都是在廢墟中救人給扒拉掉的。高強真是個英雄呀,他榮獲了二等功,他的連隊也榮立了集體一等功。高強是1970年的兵,1989年轉業到一個企業。當時他是正營職,被分配到這個企業後,這個企業的領導認為轉業幹部沒什麽本事,連個職務都沒給他安排,隻讓他當了一個科員。";
蒯正明插話說:";我轉業時也隻是廠裏總務科的一個小科員,地方上對我們這些轉業幹部確實不當回事。認為你當了幾年兵有什麽了不起?可是在戰爭、在大自然的災害麵前,是誰衝在第一線戰鬥?還不都是我們這些當兵的人!我們無怨無悔地奉獻著青春,飽受著與家人兩地分居的相思之苦,作出了巨大的犧牲,難道這些就不是貢獻?不是成績?";
羅洪剛說:";老厲,我們與老蒯都深有同感呀!";
厲堅問:";那高強後來怎麽樣了呢?";
羅洪剛接著說:";高強在企業待了三年仍是一個科員。在科裏他像孫子似的伺候著科長及科裏的幾個人,自高強進這個科室後,打水、搞衛生的事都是他一個人幹,科裏的那些人都成老爺、奶奶了。有一天,高強在辦公室裏氣得大聲說:老子在部隊,早晨起床時,通訊員早打好了洗臉水,連牙膏都擠好在牙刷上了!他憤然辭職。下海後,高強幹得不錯,第一年就買了一輛汽車。";
厲堅誇獎說:";好啊!有誌氣!";
羅洪剛說:";好是好。可高強第二年就虧了幾十萬,他被人騙了!汽車,房子都賣了。為躲債,他扔下老婆孩子一個人跑了。至今沒有下落,在不在這個世上也不知道!";
厲堅聽後,立即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屋裏的笑聲立時就沒有了。
羅洪剛又說:";嗨,今天是歡迎老厲,大家應該高興才是,不說這些不高興的事了!";
那邊在說高強,這邊周萌在向曲萍介紹江小玫。當曲萍知道江小玫也是個轉業軍人時,就對她特別的親熱。她拉著江小玫的手說:";我在電視上經常見到你,不知道你這個漂亮的主持人也是個當兵的人呢!";曲萍在少女時也做過女兵夢,那時當女兵是件十分榮耀的事,但她沒當上兵卻做了個醫生。她們一邊準備晚餐的酒菜一邊說著話。三個女人一台戲,這話一點也不錯。不管身份、修養、知識多麽不同,女人的天性是改不了的,三個不同經曆的女人在一起嘻嘻哈哈地說笑著。周萌是個大大咧咧的女人,可有時又心細如發。她發現江小玫笑容的背後,隱隱有些許的憂鬱。而且,以前葛懷忠跟江小玫一直是形影不離的,今天到她家怎麽沒有一塊兒來?她問江小玫:";葛科呢,今天這種場合他怎麽不跟你一塊兒來,是不是你們鬧矛盾了?";
周萌這一問,江小玫便對周萌說了。她上次沒有聽葛懷忠的話,偷偷去應聘當上了電視台的記者與主持人。這件事惹得葛懷忠很不愉快,他一直耿耿於懷。
曲萍問江小玫:";你老公怎麽不愉快了,當個記者與主持人不是挺好的嗎?";
江小玫便對周萌與曲萍說出了事情的經過。她說:";去年,我轉業回來,懷忠已替我打好招呼了,讓我去稅務局。我不願沾老公的光,讓組織上給我安排工作。當時軍轉辦的郭科問我想去哪裏工作,我說去廣播電視局當一個電視節目主持人與記者。這個夢我做了很久,我在部隊時就一直在給自己充電,做著準備。郭科說,廣播電視局專業性很強啊,意思是我去不合適。我說請組織上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我去報考記者,考不上的話再聽從組織的安排。
";我回家對懷忠說了,我不去稅務局,我要去報考記者與節目主持人。他卻說,一個女人出去當兵已是破天荒的了。回來就安分點,找個安穩的工作,再給我生個白白胖胖的兒子,平平淡淡地過日子。你卻要去當什麽記者與節目主持人?女人嘛就該有個女人的樣子,拋頭露麵幹什麽?你現在已回到地方了,地方與部隊有著很大的差別。我當然不樂意了,說他,你封建,虧你還是個市委幹部!當個女記者、女主持人多好!誰知他說,好個屁,出頭露麵的女人都是****。我很氣憤地說,你欺負人,你汙蔑我們女人!他拿出大丈夫的派頭說,你是我老婆,我就是不允許你去當什麽記者與節目主持人!這個圈子與文娛圈一樣烏七八糟,我成天跟這幫人打交道還不知道他們的德行?";
曲萍說:";葛科怎麽這樣呢,這是他的不對了!";
周萌說:";小玫,等會兒懷忠來了,我讓洪剛好好說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