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不一會兒，胡天成就到了劉揚家裏。他一進門就說：";老書記，您有什麽指示呀？";

劉揚一邊拿出中華煙給胡天成敬煙，一邊說：";坐坐！";他又伸長脖子叫著：";老太婆，客人來了你還不泡茶？";

劉揚與胡天成就坐在沙發裏議論起了江南市政壇的情況。劉揚說：";老胡啊，厲堅這一倒台，倒得好啊！別看他上麵有人，還是個副師級轉業幹部，但你隻要觸犯了法律，你的官再大，也會倒台！";

在劉揚眼裏，厲堅已是犯罪嫌疑人了，隻等法院判刑了。劉揚的夫人把一隻冒著熱氣的青瓷茶杯放到胡天成麵前的沙發上，胡天成欠欠身子，說：";謝謝！";滿頭銀發的劉夫人衝胡天成笑笑，說：";你呀，好長時間沒來串門了，把我家老劉忘了吧？好，好，你們慢慢聊！";

劉揚問：";厲堅這小子哪方麵出了事？";

胡天成說：";我問過小屠，他說他也不知道！";

劉揚搖搖頭：";不對。他一定知道。省紀委來人，那一定是掌握了厲堅重大的問題。而且這個重大問題也一定是我們江南市的人捅出去的，不然，省紀委怎麽知道？再說他們來抓人也一定要跟江南市委書記通個氣的，這是常規！";

胡天成說：";管他什麽問題，他倒了台就好！老書記找我來是想聽聽我的看法，看看誰合適當江南市市長？對不對？";

劉揚說：";不錯，我看戈巴這人不錯。當初要不是厲堅橫插一杠，朱達下台戈巴早當上市長了！我看這個同誌不錯，有經濟頭腦，也有政治頭腦。更主要的是要是戈巴當了市長，他不會淩駕於江南市市委之上，在屠學明的頭上拉屎撒尿。他也會跟屠學明配合得很好，你看怎麽樣？";

胡天成說：";戈巴完全適合當市長。在路上，我就想你找我的目的無非是想問問我，目前江南市市長的人選是誰？我盤算了一下，也隻有戈巴合適。這回，我們要建議屠學明，一定要讓江州市委使用我們江南市的幹部，不要再外派什麽幹部來了！";

劉揚高興地說：";好啊！老胡，你跟我想到一塊兒去了！如果戈巴當市長，我們江南市一樣能提速經濟發展，一樣能讓江南市全麵進入小康社會！";

當天晚上，柳理、穀建華、葛懷忠三個老同學又聚在一起。他們雖然天天見麵，但在一起喝酒除非是厲堅與屠學明一塊出席酒宴，他們才能一塊喝。而且，他們又都不能隻顧自己暢懷痛飲。柳理要照顧好厲堅，穀建華要照顧好屠學明。隻有他們三人時，才能真正痛飲一番。

這次聚會是柳理提議的。往常，他們三人在一起時，都是高高興興的。但這回不同，市政府出了這麽大的事，讓人憂心忡忡。特別是柳理，他是厲堅提拔起來的。厲堅上午被省紀委的人帶走，下午就有人對柳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機關黨工委書記關東良，以前見了柳理，都是點頭哈腰的。下午兩人在路上相遇，柳理跟他打招呼，關東良卻在鼻孔裏哼了一聲，昂首挺胸而過。柳理在心裏冷笑一聲：";勢利小人！";可他罵歸罵，但現今的好多人都是這副德性。這時如果柳理升官當上了副市長，這個關東良肯定不會對他這個態度！問題是現今的柳理像隻垃圾股一樣在貶值，厲堅一完蛋，柳理這個市政府辦公室主任也跟著完蛋了。人人都是這樣想的，這怪不得關東良。

柳理在鼎鼎園酒家等了足足有一個多小時，穀建華與葛懷忠才到。柳理問：";你們怎麽才來呀？";穀建華揮揮手，說：";別提了，一言難盡，一言難盡啊！先上菜，我肚子都餓扁了！";

於是，柳理讓服務員上菜。

葛懷忠一言不發，沒有吃菜，就把一杯酒要往嘴裏倒，被穀建華一把搶了下來。";懷忠，先吃點菜，這樣會傷胃的。";

柳理見葛懷忠的舉動很反常，他問：";懷忠，你怎麽啦？我不開心，你也不開心，你有什麽不開心的事情？";

柳理是因為厲堅出事，他心情鬱悶才讓穀建華、葛懷忠一塊來喝酒解悶，還想聽聽他們對厲堅這事的看法。現在他見葛懷忠不開心，穀建華隻顧吃菜，又說什麽一言難盡，他被弄得滿頭霧水。

穀建華吃了幾口菜，才說了剛才晚到的原因。穀建華接到柳理的電話，準備要走時，見葛懷忠匆匆趕來，說屠書記叫他來的，他的臉上還有一點詭異。屠學明的臉色很不好看，厲堅被省紀委的人帶走，他心裏覺得空落落的，中飯他隻喝了一碗雞血湯。他認為厲堅是凶多吉少。而常委會上沒有通過參加國際花園城市的評比，這更讓屠學明窩了一肚子的火。屠學明認為這都是葛懷忠這小子弄出來的，葛懷忠的一盤錄像帶加一封舉報信，毀了厲堅，毀了一個開拓創新的市長，也毀了江南市經濟建設蓬蓬勃勃發展的大好局麵。葛懷忠是罪魁禍首，下班時，他忍不住把葛懷忠從電視台叫來，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你小子自己沒能耐，管不住自己的老婆，反倒賴人家厲堅，搞陰謀詭計你倒挺有能耐？厲市長這一倒，你稱心如意了？";屠學明跟厲堅時間長了，也學會了罵人。

穀建華大吃一驚，這才知是葛懷忠舉報了厲堅！聽屠學明話裏的意思，厲堅跟江小玫有不清不白的關係，還有證據落在葛懷忠的手中，是葛懷忠把厲堅給告倒了！他想上次淩曉峰說葛夢強像一號首長，難道這個葛夢強真的是厲堅的種？

葛懷忠對領導的批評是不敢回嘴的，更何況是被罵了。但這回葛懷忠悶悶地說：";屠書記，我被人扣上了綠帽子，難道我還不能吭聲？不能出心中的這口惡氣？你是我的頂頭上司，你應該為我做主，怎麽反倒罵起我來了？";

屠學明蠻不講理地說：";罵的就是你！怎麽啦？";屠學明真是氣糊塗了，他倒在真皮椅子裏，一隻手托著額頭，閉起了眼睛，沒有再開口說話。

穀建華與葛懷忠在屠學明麵前站著，兩人都不敢再說一句話。你看我，我看你。忽然，葛懷忠的眼裏有亮晶晶的東西在閃動。穀建華拍拍他的肩膀，葛懷忠擦了一下眼睛。屠學明睜開眼來，見葛懷忠在擦淚，便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說：";你小子受委屈啦？好了，我不說了。厲堅這小子也太不像話了！你們下班吧！";屠學明揮揮手說。

柳理聽了穀建華的介紹，把一杯酒幹了。又倒上一杯酒，幹了。一連喝了三杯，他要喝第四杯酒時，穀建華說：";柳理，你要灌死自己呀？";

柳理說：";不可能！我不相信厲市長會做出這種事。他的為人我太清楚了，繆青怎麽樣？漂亮吧？她比小玫更有女人的魅力。她幾次三番挑逗厲市長，都被厲市長拒絕了。這是繆青逮捕後，厲市長親口告訴我的！";

葛懷忠憤憤地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頓，說：";你知道個屁，或許厲堅是在為自己消除影響，極力撇清與繆青的關係！";

柳理說：";你別血口噴人！";

葛懷忠一句話幾乎要把柳理嗆死，他火爆爆地說：";你別這樣護著你的頭兒，我願意戴綠帽子？願意往自己的頭上扣屎盒子？或許你的老婆孫悅被厲堅幹了，你不會這樣做。因為你要保住頭上的烏紗，你還要在他手底下吃飯。還有孫悅的姐夫徐鬆林是人大主任，都是在官場上的人，這種見不得人的事當然要捂，要捂得嚴嚴實實。但我咽不下這口氣，我怕他個鳥！";

柳理的臉色立時變了。他騰地站起身來，把酒杯往地上一砸：";不喝了！";他摔完杯子抬腿就走！

穀建華一把抱住柳理。說：";柳理，別衝動！我們三個在江南市好歹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坐，都坐下！";他把柳理按在座位上，又說：";我知道兩位的心情。懷忠是受了汙辱泄怒，柳理是事關自己的仕途。在官場上，我們跟領導的要跟對人，跟對了人是一榮俱榮，跟錯了人就一損俱損！懷忠，你說話不要這麽嗆人，柳理沒做對不起你的事。柳理找我們喝酒是想判斷形勢，尋找對策與出路。我們從小就是要好的同學，有難同當，有福同享。哪知厲堅這小子欺到懷忠頭上了。柳理你也體諒一下懷忠，男子漢大丈夫，這種鳥氣是咽不下的，換了我也要出這口氣的！但到底是怎麽回事，懷忠你說出來聽聽，你是怎麽舉報厲堅的？";

葛懷忠喝了一杯酒，氣呼呼地說：";江小玫轉業回來就不聽我的安排，去做了記者與節目主持人。做記者做節目主持人也可以，但她不該為了工作不要孩子，偷偷地避孕！我們就冷戰，這一冷戰就是兩年多。後來總算有了夢強了，但兒子長得不像我，像厲堅。";葛懷忠說到這裏，穀建華就打斷了他，說：";那是人家捕風捉影，你怎麽能當真？";

葛懷忠說：";我並沒有捕風捉影，我讓章勇看緊點江小玫。章勇拍下了江小玫跟厲堅在珠海大街上的親密鏡頭。他們以為在珠海街頭沒人認得他們，在大街上明目張膽放浪形骸，兩人在房間裏那還用說嗎？";此話一出，柳理、穀建華都不吱聲了。英雄難過美人關啊。這也是男人致命的弱點！他們上次相聚時，是羅洪剛出事。這次是厲堅，兩個雖都是轉業幹部，卻都抵擋不了金錢美女呀！

第二天，江小玫抱著兒子與葛懷忠去湖苑社區辦理離婚手續。兩人陳述的理由是性格不合，感情破裂。社區的吳大媽還苦口婆心地勸說他們，試圖讓這對夫婦和好。她不認識葛懷忠，但看了居民信息表上的登記，她知道葛懷忠是廣電局副局長，電視台的黨組書記。江小玫她當然認識，天天出現在電視屏幕上。吳大媽說：";兩個人結成一對夫妻是緣分呀。夫妻之間要相互尊重，相互諒解。你們兩個都是**黨員，又都是幹部，應該比平常的夫妻更懂得寬容。而且，你們又有了孩子，看在孩子的麵上也不該離，這會影響他的成長。你們說是不是？再說，兩個人走到一起並不容易，不要為一點小事就鬧離婚，你們幹部不是天天講要安定團結？家庭是社會的細胞，隻有家庭安定團結了，這個社會才能安定團結。";她嘮嘮叨叨說了一大通，葛懷忠是左耳進，右耳出。他早不耐煩吳大媽的囉唆，但這是離婚前的一道程序。他抽到第三支煙時，吳大媽見他不耐煩，便問：";葛局長，您現在改變主意還來得及！";

葛懷忠硬邦邦地說：";離了！";

吳大媽問江小玫：";你呢？";

江小玫說：";兒子歸我就行了，其他的我什麽都不要！";

吳大媽說：";好吧。";她就為兩人辦好了離婚手續。

走出社區的大門，江小玫問了一句她最想問的話：";葛懷忠，厲堅的停職檢查是不是你搗的鬼？你是不是把這所謂的證據是不是也寄給了上級紀委？";

葛懷忠說：";不錯！是我舉報厲堅的。我把錄像帶拷貝了幾盤，還寫了舉報信，市裏、地區與省紀委我都寄了。**分子往往是從色開始的，我舉報厲堅霸占人妻，還讓我妻子堂而皇之地把孩子生下來，讓我戴綠帽子！我咽不下這口氣，還是署名舉報的！";

江小玫立即火冒三丈地說：";你這是誣告，你把厲市長害慘了！我和厲堅沒做過什麽事！";

葛懷忠冷冷地說：";哼，沒做過？你現在說已晚啦！現在我跟你沒一點關係了。";

江小玫冷冷地說：";是啊，從現在開始，我跟你沒有一點關係了。這個孩子也跟你沒有一點關係了，從今往後你不得再騷擾我！不過，我告訴你，你誣告別人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葛懷忠聽了江小玫的話，昂起頭說：";我不怕，我等著！不過，我也告訴你，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厲堅倒台是倒定了！";說完，他掉頭就走。

葛夢強在他背後伸出兩隻小手喊：";爸爸，抱抱！";

葛懷忠的腳步停滯了一下，但他隻停了一下，連頭也沒回，又大步朝前走去。

江小玫衝著葛懷忠的背影啐了一口，輕聲又堅決地說：";你休想再見到你的兒子！";

幾天後，親子鑒定結果出來了。鑒定結果證明葛懷忠與葛夢強是一對親生父子！葛懷忠死活不相信，兒子長得一點也不像他，怎麽會是他的親生兒子？他又拿了鑒定樣品送往上海另一家著名醫院做DNA親子鑒定。複檢的結果出來了。葛懷忠看著";根據基因對比，兩人應為父子關係";的報告單，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長得不像他像厲堅的葛夢強果真是他的親生兒子？

葛懷忠徹底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