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自己的選擇

國公府裏夜色安寧,院子裏不時響起婢女仆婦的笑聲。

成國公穿著家常衣在廊下歇涼,鬱夫人搖著扇子陪坐一旁,和幾個丫頭仆婦說笑。

“這比咱們那邊熱多了。”她說道。

“冰塊備下了嗎?”成國公問道。

丫頭仆婦們都笑了。

“已經按國公爺的吩咐備下了。”她們說道。

“我就隨口一說,撒個嬌嘛,你也當回事。”鬱夫人搖著扇子笑道。

這般夫妻情話當著人前就說出來,成國公隻是一笑,而丫頭仆婦們也司空見慣不以為意。

院子裏氣氛輕鬆愜意。

“世子爺回來了。”

外邊傳來報聲,緊接著一個身影出現在院門口。

“爹娘我回來了。”朱瓚說道,聲音有些沉悶,人也沒有走近,不待成國公夫婦問話就轉身,“我去歇息了。”

“去你媳婦嗎?”鬱夫人問道。

朱瓚沒有說話似乎沒聽到。

“瓚兒,你且等一下,我有話問你。”成國公說道。

朱瓚停下腳。

仆婦丫頭低頭都退了出去,院子裏隻剩下他們一家三口。

“來來,過來點,別站在黑影裏。”鬱夫人說道,“要不然我看不清你被打成什麽樣。”

說罷哈哈笑起來。

走過來的朱瓚臉色更難看。

“看吧看吧。”他說道,站在鬱夫人麵前。

他的衣衫有些淩亂,臉上帶著淤青。

鬱夫人笑的更厲害了。

“喲,還被打臉了。”她說道,伸手戳朱瓚的臉,“這可不能去見君小姐啊,簡直太丟臉。”

朱瓚嘶嘶吸涼氣喊了聲爹。

“你看我娘。”他抱怨道。

成國公對鬱夫人笑了笑。

“別逗他了。”他說道,又看著朱瓚。

還沒開口朱瓚先說話了。

“爹,你不用問了,事情就這樣,這就是黃誠的詭計,也是陛下要試探你。”他說道,“就看你明日早朝怎麽應對了。”

成國公哦了聲。

“那…”他再次說道。

“那6雲旗這狗東西守這懷王府,倒也不是針對父親你。”朱瓚也再次先開口,“他是針對君小姐。”

“君小姐..”成國公說道。

“君小姐給懷王治過病,當初也是打了賭的,京城成名就是因為這個,6雲旗肯定是要以懷王做筏子指責君小姐的醫術,說不定最後還要將邪祟的事扣到她頭上。”朱瓚哼聲一口氣說道。

成國公哦了聲。

“爹你不用管了,你跟幕僚他們商量好怎麽做就怎麽做吧。”朱瓚擺擺手說道,“等懷王到了皇陵,我們也能把他治好。”

成國公哦了聲。

“好。”他說道,沒有再要說什麽,笑了笑點點頭,“你去吧。”

朱瓚應聲是轉過身,轉過身臉上沒有先前的輕鬆隨意,麵色沉沉大步而去。

看著他的背影,鬱夫人也搖搖頭嘖嘖兩聲。

“一邊是君小姐,一邊是父親,很難選擇吧。”她說道。

成國公笑了笑沒有說話坐下來。

“你怎麽想的?”鬱夫人挨著他坐下來,撞了撞他的肩頭問道,“這皇帝也是的,人都不在了,他還在意什麽?拿著一個孩子折騰。”

做賊心虛。

這四個字同時在夫妻二人心裏閃過,但當然誰也不會說出來。

“官場皇權中,哪有什麽孩子不孩子的,都是一樣。”成國公溫聲說道。

鬱夫人默然一刻,搖搖扇子起身。

“我先睡了,你慢慢想吧,早朝的時候別吵我。”她說道。

成國公含笑點點頭。

“好好睡。”他說道。

鬱夫人離開,院子裏隻剩下成國公一人,坐在涼椅上伴著漫天的星光沉寂。

………..

在京城看星光不如在野外,京城太繁華,地上的燈火亮過了天上的星。

君小姐的視線在星光之下,燈火之中久久未動。

“喂。”

朱瓚的聲音傳來,緊接著瓦片響動,人也走過來。

“窗戶邊還不夠你坐,還跑到房頂上來。”他說道,“你這女人怎麽總喜歡爬上爬下。”

君小姐笑了,伸手一指。

“你這話在那邊住著的一人小時候也常對我說。”她說道。

什麽話?什麽人?

朱瓚隨著她所指看去,隻見半座京城恍若仙境,房屋宅院鱗次櫛比,誰知道她指的是哪裏?

總是說些莫名其妙的話,朱瓚沒有再理會她,坐下來。

二人之間一陣沉默。

“去皇陵的路上,勞煩你給懷王看看。”朱瓚忽的說道,“我都安排好了。”

去皇陵。

君小姐嗯了聲。

“好。”她說道。

二人之間再次沉默。

“喂,你是生氣吧?”朱瓚沉聲說道。

“我哪有功夫生氣。”君小姐笑道,看他一眼,夜色昏暗,隻能看到朱瓚亮亮的眼,“我要是生氣,那早就氣死了。”

爹娘被害,姐弟被圈禁,對於一個人來說,這已經是天下最生氣的事了,除了這個之外,別的事也都理所應當了,有什麽可氣的。

“其實我也沒那麽厲害。”朱瓚忽的又說道。

君小姐更笑了。

“你終於認識到這一點了?恭喜恭喜。”她說道。

朱瓚呸了聲。

“我隻是謙虛一下,你別當真啊。”他說道。

君小姐哈哈笑了。

“隻不過是虎落平陽被犬欺罷了。”朱瓚說道,“懷王府我是沒辦法帶你進去了,你要是生氣也應該的。”

“我生氣也不是生你的氣,又不是你不讓我進的。”君小姐說道,“你這人怎麽糊塗了?跑來跟我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

說著往這邊靠了靠,看著朱瓚,借著星光看到他朦朧的臉。

“哦,原來你被人打了。”她笑了,“是來我跟我說委屈,要安慰的啊。”

說著伸手去摸朱瓚的頭。

“我來看看傷…”

朱瓚跳了起來。

“你能不能正經點。”他惱怒的喊道,“我說正經事呢。”

君小姐收了笑。

“我也說正經事呢。”她說道,“懷王府現在不進也罷,就按照你說的,我們在半路可以見,既然他們把懷王是當做工具,那懷王肯定沒事,也沒什麽擔心的。”

說著笑了。

“挺好的,懷王也可以出來走走,他很多年沒有出來過了,這個機會挺好的。”

朱瓚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一刻。

“我不能求我父親阻止這件事。”他說道,“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麽,但我知道懷王對你重要,從情理上來說,我應該求我父親幫忙。”

“你也說了,那是從情理來說,而從理智說,這樣做是完全沒有意義。”君小姐說道,“明知是坑,還要跳嗎?這也太蠢了。”

說著又笑了笑。

“這種蠢事,我已經做過了一次了。”

提刀入宮,孤身刺殺皇帝,那時候她沒有別的考慮,隻想為父母報仇,隻想立刻斬殺仇人於眼前,這是她所有的情感,至於這件事能不能做到,能不能換個別的方式做,甚至做到了怎麽辦做不到怎麽辦,她統統沒想。

那一刻,她隻是想著血海深仇,想著同歸於盡也不讓那個人活著。

這種事做過一次就夠了,死了她一個,也就夠了。

“這種情況有很多事可以做。”她看向朱瓚,“比如你安排的這個就很合適啊。”

朱瓚沉默一刻。

“好吧,你安慰到我了。”他說道,“謝謝。”

君小姐看著他一笑。

“那要不要以身相許感謝啊?”她說道。

朱瓚呸了聲,剛要說話,院子裏傳來陳七的喊聲。

“君小姐,君小姐,世子爺還沒回來,是不是跑了….”他壓著聲音似乎要低語,但又怕房頂上的君小姐聽不到又拔高。

“你才跑了呢。”朱瓚沒好氣的喝道打斷他。

陳七嚇了一跳旋即幹笑。

“不是不是,我說錯了。”他忙說道,“我是說世子爺回來晚了,要不要準備宵夜。”

“滾滾滾。”朱瓚說道。

陳七一溜煙的笑著跑了。

君小姐也站起來。

“你幹嗎?”朱瓚戒備的後退一步。

“我看夠夜景了,要去吃宵夜了。”君小姐說道,“你要不要一起?”

說罷不待回答就越過他而去。

朱瓚在後吐口氣,看著夜色裏因為模糊而越纖瘦的女子身影,默然一刻跟了上去。

星光漸暗,燈火黯然,夜色褪去,晨光初顯。

大街上已經開始有人走動,車馬轎子不等,這是大朝會的官員們,今日不比往日,路上遇到的官員們都互相交談幾句,神情似乎激動又似乎忐忑。

很快一隊人馬也走在了大街上,身穿紫袍前後將近百人隨從,浩浩****聲勢顯赫,街上的青袍小官們忙避讓。

這是成國公的儀仗,在眾人的目送下成國公騎馬而行,很快就要到了禦街上。

因為朝會還早,不少官員停下來在禦廊的食肆攤子上吃飯。

成國公也停下來,難道他也要在這裏吃些東西?

成國公沒有看早點攤子,而是看向另一個方向。

“走。”他忽的說道,催馬調頭。

隨從微微一怔。

“國公爺要去哪裏?”他問道。

“去探望一個人。”成國公說道。

第幾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