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進退失據

嶽羽現在是越打越是興奮,他麵前這位老人絕非弱者,開始時在措不及防下或者是有些狼狽,然而隨著時間推移,慢慢適應了他的風格之後。嶽有成卻漸漸的穩住了陣腳,劍風激**之下,身周自然產生一股護身罡風,來排拒著他的接近。而那如山如嶽般氣勢,也在緩慢攀升,一劍強過一劍。周圍丈內的氣溫,更是再降數度。

——如此強勁的對手,他在前世是聞所未聞。然而越是如此,嶽羽就越是戰意盎然。甚至不知覺間。他手裏使出的諸神刀法,也在慢慢的開始蛻變。變得更加的簡潔,也更加的快速刁鑽、甚至每一刀的揮出,都令嶽羽有種心曠神怡,神情氣爽之感,令他忍不住要縱天長嘯,以宣泄胸腔裏那如岩漿般的**。

而在幾十步外,看著不遠處這場激鬥的冉力,卻正是目瞪口呆。雖然說這個時間,實在不是可以分神的時候。然而嶽羽揮刀時的凜冽豪情,卻仍舊令他不由自主的記憶起了幾個月前。就是那天,他在後山那個小溪之畔,在小少爺的刀下三招敗北。

然而那時嶽羽的刀,盡管也同樣是變幻莫測,防不勝防,卻絕無今日這般的霸氣煌煌。

這使得他的額頭,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本來冉力是覺著,最近自己實力好像增強了不少,心裏便開始蠢蠢欲動,準備哪次找個機會挑戰一番嶽羽的左手刀。然而看今日的情形,他實在是無法確定,自己是否能撐過一個照麵。

而同時間,而冉力的瞳孔內,更漸漸的有些迷惘。一直以來,他所受到過的教育,都是力量壓倒一切。沒有足夠的內息,那麽再好的武技也隻是水中浮萍。然而此刻,這長久形成的經驗,卻在眼前被徹底的崩碎。

足足八個級別的差距,被嶽羽以如夢似幻般的步伐和刀術,幾乎徹底的拉平。甚至在他看來,如今嶽羽雖是看似處於下風,然而進退之間遊刃有餘。真正陷於困境的,應當是那位袖邊有著四條銀線,以前遠遠看著都令他感到畏懼的老人才對!

用力抓了抓頭發,冉力無奈地放下了手裏握著的十石弓。這並非是因他手臂的酸軟所致,如果是這種程度,冉力自信自己的力量,還足以再支持三分鍾。真正令他放棄的原因,是此刻他根本就無法完成牽製嶽有成的任務。他可以看得出來,激鬥中的那位老人早已是全力以赴,早已分不出任何精力旁顧於他。而令人倍感無力的是,眼前的二人爭鬥間兔起鶻落,身形轉換已快到令人無法用目光捕捉。他實在沒有把握,以自己的那二流射術,不會傷到嶽羽。

不過冉力也同樣沒心思,去拿自己剛才丟出去的巨斧,他現在的視線,正一刻都不肯放鬆的,緊緊捕捉身前這兩人的身形和刀光劍影。以近乎貪婪的方式,將這接近頂尖級別的戰鬥,吸收和記憶在腦海深處。冉力是本能的覺得,這次的觀戰,未來對他的好處恐怕無法估量。

而此時與冉力同樣,是滿腦門冷汗的,還有嶽有成。從戰鬥開始到如今隻有一刻鍾左右,他的心情,卻已經經曆了從沉重到驚異,再到震恐三重變化。

對於這個隱忍少年,嶽有成在開始時不可謂不重視,心裏也從未有過留手和憐憫之類的念頭。然而不能不承認的是,哪怕他一開始全力以赴,也無可能將嶽羽斬殺於劍下。這個小子的站位和步伐的巧妙,也到了技近乎道的地步。不過更令人心驚的,還有嶽羽的洞察能力,自己任何劍術和身法上的破綻死角,在他的麵前都無所遁形,哪怕再小的機會,也會被對方恰到好處的利用。

還有這套左手刀法,嶽有成此前從來沒有見過,藏書樓內沒有收藏。盡管沒有那些頂階武技,激發真氣屬性,以增強威力的功用,然而純論實用性和意境的話,已遠遠在那些前者之上。

——如果真是由嶽羽所創,那麽眼前這個已經被他劃歸到天才範疇的少年,在武技上的天分,恐怕還要遠遠超乎他的想象。

唯一令嶽有成有些不解的,是嶽羽在戰鬥之中,所展示出的老辣經驗。方才他數次在用劍時故意失手,卻從沒有成功引誘嶽羽上當過,還有數次危機的處理,也是冷靜得可怕。這絕非一個新手所能辦到,更非單隻是出眾的天資所能彌補。

“有成叔您這是怎麽了?心急想走了嗎?難道說是怕了我這個晚輩?”

嶽羽譏笑著橫跨三步,然後一刀削向了嶽羽成下盤。也不是是什麽要害位置,即便是傷到了也沒有什麽影響。然而嶽有成卻是神色鐵青,將本來降欲邁出的腳步收了回來。

而這時的嶽羽,卻又若有所悟般的笑了起來。“原來如此,有成叔您是內息不足了吧?這可就有些難辦——”

真正說起來,此刻嶽羽的處境,其實也好不了多少。步履在劍影之間,身周寒風凜冽,劍光閃耀,說是在刀尖上跳舞,似乎形容的還有些輕了。那種行走在死亡邊緣的興奮和恐懼,時時刻刻都在衝擊著他的心靈。

然而無所不用其極的打擊對手的心境和氣勢,亦同樣是戰鬥的要義之一。所以哪怕自己的情況再怎麽惡劣,嘴上卻不能輸了。

嶽有成鐵青著臉不置一詞,心內的挫敗感,卻漸漸加深。被嶽羽說中了,剛才他確實是心內有了退意,而體內的內息方麵,也的確有些不足。

事實上眼下這個情形,才是如今令他最感氣沮的地方。嶽羽用刀的方式,同樣是他前所未聞。盡管在修為上遠遠不如,然而這少年卻總是在以最小的力道,最小的真氣在戰鬥,從不浪費一分一毫。隨著時間的推移,令他原本準備拖垮嶽羽的謀劃,徹底粉碎。反倒是自己,陷入了後力不繼的窘境。

論到搏殺戰鬥之術,嶽有成是自問遠遠不如嶽羽,如今也隻是憑借著高人一等身體的素質,十三級的乾冰決,以及一套能夠激發寒屬性劍氣的中等劍技冰影雲麟劍,才能將這小子牢牢壓製。

然而這乾冰劍氣長達二寸,在真氣方麵的消耗,也同樣極大。幾乎是以無底洞般,吸納著他體內僅餘的內息,令他越來越難以負荷。

可問題是,即便嶽有成本心,也是想及早停止這樣的戰鬥方式,甚至收縮上那麽幾分劍氣也可以。然而嶽羽那越迫越緊的刀,卻令他不能不飲鳩止渴,欲罷不能。懷疑自己可能一放鬆,就會死於這‘廢物’的刀下。

一劍再次將嶽羽逼退,嶽有成偷眼望了望四周,戰鬥再這樣繼續下去,那麽他注定了有敗無勝。哪怕再怎麽機不可失,再如何忌憚這小家夥成長起來,這時候如果連性命都保不住,那也一切休提。

然而環視的結果,卻令嶽有成心中再次一涼。冉力再一次的拉開了弓弦,不過這一次遙指的並非是他,而是他目前最佳的幾個退路方位。

莫非今日要死在這裏?

嶽有成的心神一陣恍惚,想起了自己的幾個年紀尚幼的兒女。然後隻是瞬間,嶽有成腦內的一切迷茫盡皆散盡,心底裏反倒是湧起了一股無窮鬥誌。幾十年來他也算是身經百戰,知道這時隻有死戰才有一線生機。

不過下一刻,他的心神卻是再次一怔。在身形失衡的同時,目中透出了無盡的絕望和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