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崇山厚土
自從段君雄前往邊荒，這些年來，如果非要挑出段君仙還能說上幾句話的人，唯眼前這個流著口水的傻大個兒了。
段搬山乃是段山河八夫人的貼身丫鬟翠荷所生，其父據傳乃是當年曾下榻段家一段時日的門客，具體是誰人，已然不知。
十餘年前，翠荷肚子漸漸大了，已是遮掩不住，被發現後，八夫人一通狠打，險些使得母子皆亡，而後其母被趕到外宅柴房，當時幸虧段君仙之父段君山精通醫術，將重傷的段翠荷治愈，方保其母子平安。
或許是八夫人那通毒打所致，段搬山出生後便癡癡呆呆的，因其天生體格健壯，長到十二歲時，身形已要較那尋常人大出一圈，平日裏外宅的家仆素喜戲弄這個“傻大個”。
由於段君山當年救治段搬山母子的緣故，兩家之間倒是常有來往，段君仙也與這個較他小上一歲的傻大個有了極好的交情。
若是過去，段君仙見這許多人嘲弄段搬山，雖會挺身而出，但結局從來都是二人落得一身青紫，但今時今日，段君仙卻已全然不懼。
“不過是一群惡奴，縱然今日暴露些許實力，也不能教他們欺負我在這段家除大哥外的唯一兄弟。”
撥開人群，段君仙來到前列，聲震如鼓，“搬山，不用理會他們，隻管將那石鎖舉起，你行的。”
耳旁傳來段君仙熟悉的聲音，憋紅著臉的段搬山抓住石鎖的大手驟然發力，口中發出一陣歇斯底裏的低吼，那千斤石鎖竟是被他拔地而起，而且還是一隻手。
對於段搬山那一身天生神力，段君仙可說是了解甚深，方才前者遲遲未能舉起石鎖，全因一旁惡奴哄笑所致，此刻段君仙出現，他便有了主心骨，頓時有了勁道。
得見這一幕，四周驚聲連連，一名已達武煉第三境的家仆眼中閃過一抹嫉恨，將指間暗扣的一枚鐵丸彈出，直取段搬山膝彎而去。
“哼，一個徒有蠻力的傻子，有什麽資格占個名額……”
那家仆乃是外宅中的一名小管事，當年也曾進過武訓營，卻由於天資不足，隻修得武煉第三境，再難有寸進。
不過饒是如此，能有這份實力，在外宅眾家仆中，也足以令他自傲一番了，平日裏此人也沒少欺負段搬山，從來都是打罵由心，此刻眼見段搬山蠻力勃發，竟有望通過首關，不禁起了壞心。
“找死！”
那惡奴管事方才出手，段君仙便已察覺，也不見他有何動作，隔袖屈指，聚力虛彈，便有一道淩厲如刀的指風呼嘯而出，不但將那惡奴管事彈出的鐵丸撞成粉末，餘力不消，更狠狠紮中前者肩窩。
同時，一道不為人察的離火綿勁頃刻間貫透惡奴半身經脈，日後若無人高人為其修複受創經脈，他這一身武煉第三境的修為便算毀了。
從頭到尾不過是瞬息之事，及到那惡奴慘呼出聲，一旁眾人方才驚覺，卻是沒有誰人知曉這一切乃是段君仙所為。
“廢你半身經脈，以抵暗算我兄弟之過。”
段君仙麵上神色不變，依舊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內心卻是略帶一絲報複後的小興奮，畢竟這是他修煉有成以來首度做一件令自己內心痛快的事，並在心底暗暗道：“我不會是一個善人，卻會有恩答，有仇報，問心無愧，如此足矣。”
際此選試之際，那惡奴驟然遭襲雖然頗顯詭異，卻並未引來太多的關注，很快便被人抬走了事，段君仙亦是如願未曾暴露實力。
不夠此刻仍在高台之上監選的段元清卻注意到了這個小角落發生的一幕，眉頭不禁微皺，喃喃道：“破空如刀，無形無跡，方才難道是凝空勁？”
這個念頭方才興起，便被段元清否定了，迷惑的搖了搖頭，沉默起來。
“不可能，此番召集來的千餘人均非我族出類拔萃之人，其中或許能冒尖三五人，但也絕不可能施展出‘凝空勁’這等手段，此乃武煉第八境巔峰方能施展的發力竅要，即便換作是自己，也僅勉強可為。”
卻說台下已然過關的段搬山，此刻堆著滿臉憨笑，淌著口水來到段君仙身旁，蒲扇似的大手勾住後者的肩膀，雖未有片言隻語，隻是一個勁的傻笑，但段君仙卻能清晰感受到他的心思。
“搬山，接下去的選試你也一定要通過，咱們兄弟倆一塊去邊荒，殺蠻子！”
段君仙不露聲色的將手掌按於段搬山背心要穴，一股純正內力緩緩湧入後者體內，這一手“薪火傳力”的手段亦是武煉第八境特有的發力竅要，卻與方才的“凝空勁”完全相反，有益無害。
感受到一股暖流入體，段搬山舒服得發出一聲低吼，甚至就連呆滯的眼神都閃過一抹罕有的靈動。
多年來遭受旁人打罵而導致的內傷在須臾間好了大半，全身經脈亦是在段君仙不惜血本的“薪火傳力”之下拓展了許多。
這“薪火傳力”極傷元氣，片刻過後，段君仙麵上湧現一抹鮮紅，這才緩緩打住。
“得此助，搬山的實力至少可與武煉第三境之人比肩，配合他那天生神力，想必要在千餘人中得一名額無甚困難了。”
雖然因為耗用元氣施展“薪火傳力”使自身實力小損，但段君仙此刻卻十分欣慰，尤其是當他的目光觸及段搬山憨笑的麵龐，更是開懷不已。
“搬山，你且在此等著，看為兄如何過關。”
繼段搬山之後，此列已連續十餘人未曾舉起過千斤石鎖了，段君仙三步並兩步上前，在眾目睽睽之下，隻手提起，便將難倒許多人的石鎖高舉過頂，三息過後，段君仙放下石鎖，登記了自己的名諱後，也不顧四周眾人的驚異目光，拉過段搬山就此離去。
次日清晨時分，通過首試的四百八十人齊聚段家內宅，對於他們這群從未進過內宅的人而言，能夠有幸踏足唯有段家三代嫡係與族內精英所在的內宅，顯然是一件極值得興奮的事。
段元淩與段元清將眾人表情中的激動與興奮收於眼底，對視一眼，顯然已有計較。
段元清踏前一步道：“此番蒙鎮蠻王征召我段家族人入伍，乃是千載難逢之機，你們均已過了首試，等若半隻腳踏進了鎮蠻王大軍，今日你們將有幸進入族內‘崇山厚土陣’中修煉己身，此刻若有不願者，大可離開，絕不強留。”
驟聞“崇山厚土陣”五字，在場眾人無不表現出一副震撼萬分的神情，實在是此陣在眾人心目中太過出名了。
但凡段家之人，誰不知“崇山厚土陣”之名，此陣之神效亦是被傳得神乎其神，似乎隻要能在此陣中擁有足夠多的時間修煉，即便踏足武煉第九境，也不是什麽困難之事。
與段搬山站定一處的段君仙聽聞段元清所言，亦是麵容牽動，這數月來在“極限重力室”中忘我的修煉，讓他深刻體會到在這一條件下修煉的天大好處。
一直以來段君仙都在將“極限重力室”與“崇山厚土陣”做比較，卻一直沒有一個結果，卻不想這麽快便有了一個驗證對比的機會。
“你們每人已分發到十顆‘辟穀丹’，可保十日無饑渴之憂，進入陣中，你們有十天時間可在其中修煉，至於出陣後裁定是去是留，自有族中大長老判斷……”
“最後送你們一句，一切量力而行。”
段元淩與段元清一人一句說罷，就此飄身退開兩側，在二人身後是一道青瑩光幕，瞧不清內裏如何。
在場的四百八十名段家族人依次走入光幕之中，踏足他們從來不敢想像有朝一日能夠進入的“崇山厚土陣”中。
大陣後方，段山河帶著幾許肉疼的從懷中摸出兩枚透著微微土黃色光芒，約莫半拳大小的奇異晶石，最終還是交到站定於他身側的鄧老手中。
“鄧老，有勞了。”
鄧老接過兩枚晶石，微微點頭，掌心湧動出丹煉修士獨有的真元力，將兩枚即便是在修真界中也頗有價值的凡品土靈石融入一方不知由何物鑄就的陣盤中。
兩枚土靈石融入陣盤後，鄧老手中打出一連串陣決，頓時引動前方籠罩方圓五百丈的”崇山厚土陣”光芒閃動。
若在修真界中，“崇山厚土陣”這般用以鍛煉體魄的陣法著實平常的很，但對於段家而言，此陣卻是段家一族興旺數百年不可獲缺的存在。
如果不是因為每回祭動此陣，必須耗用靈石，段山河也不至於每年方才開啟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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