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軍校生 066
聽烏迪爾聲音沙啞地反複叫著自己的名字,陵楓的眼眶一陣發熱,烏迪爾用力的擁抱和溫柔的目光,讓陵楓根本沒法狠下心來推開他,隻好僵硬地任他抱著。
擁抱持續了很久,久到耳邊隻剩下彼此的呼吸聲。
懷裏名叫陵楓的男人身上的溫度,沐浴露的香味,指尖滑過的柔順黑發,還有那雙清澈的眼眸——這一切的一切都無比熟悉,熟悉到讓人幾乎想要落淚。
這個人的出現,終於填補了多年來心底的空白。
可惜,烏迪爾根本記不起那些過去——他們之間有過怎樣的過去,他曾經有多愛他,
這些珍貴的記憶,都被人刻意地抹去了。
烏迪爾放開陵楓,有些心疼地輕輕摸了摸男人的頭發,目光溫柔地看著他,低聲問道:“陵楓,我不記得以前的事了,你知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麽?”
陵楓怔了一下,移開視線,故作平靜地說:“我隻知道,你被人做了記憶清除手術。”
烏迪爾微微皺眉,“記憶清除手術?”
陵楓點了點頭,“這種手術可以清除大腦中的一部分記憶,而不對大腦造成任何損傷。”
烏迪爾沉默下來。顯然,這所謂的“記憶清除手術”跟沙曼家族的那群“長輩們”脫不了幹係。這些年來,自己拒絕他們介紹的Omega時,每次一提到“記憶中的人”,他們的臉色都會變得非常奇怪,大概是心虛的緣故吧?
烏迪爾的目光微微沉了沉,低頭看著陵楓說:“我可以重新找回那些記憶嗎?”
陵楓別過頭去,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烏迪爾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認真地注視著他,語氣溫柔卻堅定地說:“你知道嗎?這些年我一直睡不安穩,夢裏總是出現你的影子,卻根本看不清楚你的模樣……對我來說,那段記憶非常重要,我不能就這麽丟掉它……關於你的一切,我都不想忘記,也不能忘記。”
男人目光裏的溫柔和深情,讓陵楓的心頭猛然一顫。
還以為烏迪爾已經完全忘記過去開始了一段嶄新的生活,卻沒想到,他這些年來居然一直都不曾放下。即使被人清洗了記憶,他依舊執著地在夢裏尋找著那些過去。
隻憑著一條刻著名字的項鏈,和一些模糊的夢境,他居然找尋了這麽多年……
這個男人要命的固執,真是讓人震撼又心疼。
烏迪爾見陵楓的表情有些動搖,忙輕聲說:“告訴我好嗎?告訴我恢複記憶的方法。”
陵楓沉默很久,才輕聲說:“我知道一種辦法,但是……這種辦法的風險非常大。”
烏迪爾果斷地說:“沒關係,你說來聽聽。”
陵楓開口說:“需要找神經外科的專家做開顱手術,對大腦皮層進行最直接的電刺激,如果操作出現偏差,很可能會損傷你的大腦,最嚴重的甚至會讓你變成植物人。”
烏迪爾微笑了一下,“我知道了。”
見烏迪爾轉身離開,陵楓趕忙攔住了他:“你要去做這個手術?不行,這太冒險了……”
烏迪爾停下腳步,深深地看著他,“比起忘記你而言,這樣的風險,我完全可以承受。”說著便俯下-身來,輕輕吻了吻陵楓的額頭,低聲說:“等我回來。”
——等以前的那個烏迪爾,完完整整的回到你身邊。
烏迪爾離開陵楓的住處,叫了四個最信得過的屬下過來這裏守著,還很“體貼”地幫查理醫生跟軍區醫院請了兩天的假。
雖然嘴上說著“等我回來”,可陵楓會不會等他回來,他心裏可沒準。
他不能讓陵楓偷偷地跑了。
在他記起一切的時候,他希望能在第一時間就見到陵楓。
烏迪爾回到軍區招待處,立即聯係了一個信得過的朋友,讓他連夜趕過來。
帝國中央醫院神經外科的專家肯特博士,在收到烏迪爾將軍的緊急密信之後立即出發,駕駛著機甲連續進行了兩次空間躍遷,在次日早晨八點準時到達了破軍星。
烏迪爾假裝水土不服生了重病,讓軍團的副指揮官繼續監督今天的練兵,自己則獨自來到一家私人醫院的手術室,跟肯特博士秘密會麵。
肯特見到他之後,忍不住微笑著調侃道:“烏迪爾,來一次破軍星就水土不服天天生病,你這身體是不是太嬌貴了一點?”
烏迪爾表情嚴肅地說:“我裝病,隻是想瞞過爺爺布在我身邊的眼線而已。這次叫你過來,是想讓你秘密替我做開顱手術,幫我找回失去的記憶。”
肯特驚訝地道:“找回記憶?”
烏迪爾點了點頭,“以前谘詢過幾個醫生,都跟我說,被清除的記憶不可能找回,我當時相信了,現在看來,那些人應該是接到了我爺爺的命令,才故意跟我說謊。”烏迪爾微微皺眉,目光也變得深沉起來,“肯特,你跟我說實話,這種被人為清除掉的記憶,到底可不可以找回?”
肯特猶豫了片刻,低聲說:“理論上來說,是可以的。”
烏迪爾立即抬頭看向他,“說說看。”
肯特仔細解釋道:“人類的記憶產生的原理是神經細胞之間的相互連接,記憶中樞就類似於大量神經細胞組成的一個信息網絡,海馬區是中轉站,大腦皮層是儲備倉庫。記憶清除手術是人為地阻斷一部分神經細胞的傳遞通路,導致記憶信息無法正常讀取。你的大腦皮層——也就是儲備記憶的倉庫——並沒有受到過嚴重的損害,那些記憶也依然存在,隻要對大腦皮層進行刺激,徹底打開信息讀取的通路,那些記憶就可以重現。”
肯特博士頓了頓,抬頭看著烏迪爾,神色嚴肅地說:“但是,這種做法的風險相當高,有可能傷害你的大腦,甚至讓你變成植物人……你確定要冒這個險?”
烏迪爾認真地說:“是的。”
肯特驚訝地道:“為什麽突然這麽堅決?”
烏迪爾沉默了片刻,才微微笑了笑,說:“因為我見到了陵楓。”
烏迪爾轉身看向窗外的天空,破軍星域隻有這顆行星適合人類居住,後來被開發作為軍事基地,星球上人煙稀少,天空顯得格外的遼闊。今天正好是晴天,湛藍的天空中點綴著一些潔白的雲朵,看起來分外美麗。那些丟失的記憶,就像是天空中的雲朵,雖然對於天空來說隻是一些點綴,可沒有雲朵的天空,剩下的便是無限的空寂和蒼涼。
烏迪爾揚起唇角,低聲說:“見到他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忘記他……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自己忘記了曾經視如生命般珍貴的人。
——意味著自己忘記了這一世最想珍惜守護的人。
這些年過得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心底被挖去的地方空空****,烏迪爾一直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麽總是徹夜難眠、輾轉反側?
直到終於遇到了陵楓,他才知道,心底的那一片空白到底是什麽。
他愛那個人,愛得太深、太執著,所以即使失去了記憶,他的潛意識裏依然不肯放手,他依然緊緊地攥著那條刻著陵楓名字的項鏈,來時刻提醒著自己不要忘記。
烏迪爾輕輕摸了摸胸前的藍色項鏈,回頭朝肯特說:“盡快準備手術,我想記起關於他的一切。”
開顱手術的過程十分複雜,未免烏迪爾變成植物人,手術必須在清醒的狀態下進行,對於大腦皮層的電刺激強度也要隨時進行細微的調整。
好在肯特博士是神經外科方麵的專家,經驗豐富,在長達五個小時的手術之後,烏迪爾的神經通路終於被徹底打開,而烏迪爾也因為大量記憶的突然湧現而導致大腦負荷過重而差點崩潰,好在肯特及時給他注射了鎮靜劑,讓他進入了深度睡眠的狀態。
烏迪爾這一覺,睡了整整二十四個小時。
就像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他夢見多年前的自己,在一次執行軍務時手臂被碎玻璃割傷,血流不止。他不想驚動父親,便私下到附近的醫院處理傷口。當時是深夜三點,急診科非常安靜,他徑自走到醫生的辦公室裏,那個年輕的值班醫生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然後很淡定地走過來把他帶到了治療室。
年輕醫生的白大衣幹淨得纖塵不染,裏麵的襯衫衣領也如同被熨燙過一樣整齊,一雙烏黑的眼眸清澈透明,眼睛裏帶著淺淺的笑意,一邊檢查傷口,一邊還語氣溫和地開玩笑說:“你的運氣不錯,再差一厘米就割到大動脈了……哎,別動……我先幫你消毒……”
男人垂下頭來認真地幫他處理傷口,表情專注,動作輕柔,白皙修長的脖頸和如墨般的黑發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長而濃密的睫毛如同羽毛做成的刷子,容貌斯文俊雅,兩人靠得極近,烏迪爾甚至能感覺到他輕輕拂在臉上的呼吸,溫熱的……讓人心癢難耐。
跟這個醫生待在一起,被他溫柔地照顧的那一刻,烏迪爾突然覺得心底特別的安寧。
甚至想,如果時間停下來就好了……
離開的時候,他特意瞄了一眼醫生胸前的名牌——急診科、桑德、工號71982。
一排小字,自此念念不忘。
烏迪爾很快就查到了桑德醫生的所有信息——父母雙亡,無親無故,在聖羅米亞軍事醫學院讀書,畢業後來到帝國中央醫院的急診科當醫生,更重要的是:目前單身。
烏迪爾看著資料裏的照片微微笑了起來。
順便把他們醫院裏的排班表弄了一份,放在隨身攜帶的電子筆記裏。
一周後的深夜,陵楓又一次值夜班,中央醫院的急診科來了一個熟悉的病人,胳膊上的傷口倒是早就好了,這次來醫院的理由是:半夜頭痛睡不著覺。
陵楓很盡責地帶著“病人”烏迪爾同誌去拍了頭部CT來排查病變,結果發現這男人的腦袋無比正常,頭痛的原因根本查不出來。陵楓隻好給他開了點止痛的藥,把他給打發了。
又過了一周,還是陵楓值夜班,急診科又來了一個麵熟的病人,頭痛的毛病也好了,這次換成肚子痛了,說是腹痛如刀絞,從夢裏給痛醒了。
陵楓又很負責地帶他去做檢查,結果還是完全正常。
又是一周後,陵楓值夜班,烏迪爾又一臉痛苦地找上門來,這次換成胃痛了,說是幾天都吃不下,吃什麽吐什麽。
看著麵前英俊的男人痛苦地皺著眉的模樣,陵楓忍不住認真地說:“烏迪爾,按剛才的檢查結果來看,你的胃完全沒有任何的問題……你真的胃痛嗎?”
烏迪爾盯著他認真的眼眸,越看越是喜歡。
片刻後,烏迪爾才低聲說:“其實我是故意裝病,因為我想見你。”
陵楓:“……”
烏迪爾微笑了一下,走近一步,曖昧地抬起他的下巴,“桑德醫生,我都跟了你整整三周,你還沒察覺到,我是在追你嗎?”
陵楓:“……”
陵楓真沒察覺到烏迪爾是在追他,作為一個醫生,看見這種沒事兒裝病的家夥,陵楓其實一直以為烏迪爾有“疑病症”——就是一種總是懷疑自己身體有毛病的“精神病患者”。
被當成“精神病患者”的烏迪爾深受打擊,悻悻地離開了醫院。
次日,陵楓下夜班時,烏迪爾就在陵楓的家門口堵住了他,並且用力地、深深地吻了他。
看著男人震驚地睜大眼睛的模樣,烏迪爾微笑著用拇指擦了擦他被吻到濕潤的嘴唇,低聲說:“你現在相信我是在追你了吧?”
陵楓:“……”
烏迪爾纏著陵楓纏了整整半年。
他喜歡極了陵楓微笑的模樣,也喜歡看陵楓皺眉的樣子和無奈的表情,他想把那個溫文爾雅的醫生徹底地占為己有,這種強烈的渴望幾乎要讓烏迪爾全身的血液都燃燒起來。
那天正好是陵楓的生日,烏迪爾去蛋糕坊找蛋糕師傅學習了好幾天,親手做了個生日蛋糕,準備了一桌燭光晚餐,還買了這塊價值連城的晶石——從拍賣會上買下來的最好的晶石,像是天空一樣透明的藍色,被打磨成漂亮的菱形項鏈,作為送給陵楓的生日禮物。
陵楓震驚地看著烏迪爾,目光中流露出一絲複雜的神色。
這麽多年來從沒有人記得他的生日,對他來說,生日跟平常的每一天並沒有任何的不同。然而,烏迪爾卻如此用心地替他準備了蛋糕和禮物,陵楓有點被感動了。
忍不住想:這個男人是認真喜歡自己的嗎?
烏迪爾趁著他出神的瞬間,很聰明地趁機抱住他,偷了一個吻。
並且很欣喜地發現,這個一向溫和淡然的男人,居然被吻得……臉紅了。
兩人在一起的那些日子,跟每一對熱戀的情侶一樣幸福而甜蜜。
然而好景不長,父親讓烏迪爾跟家族指定的Omega完婚,烏迪爾自然不肯,陵楓的存在也終於被沙曼老將軍發現。
薔薇軍團當時的軍團長——烏迪爾的祖父克裏斯特·沙曼將軍,是個性格十分冷酷而強硬的男人,他對於血統的傳承更是偏執到病態的程度。
沙曼家族子孫們的婚姻都要跟家族利益掛鉤,伴侶也是由長輩們親自挑選,他們給烏迪爾選中的是奧拉夫家族的一位千金,據說剛好十八歲,馬上就要到發-情期,溫柔漂亮且知書達理,這樣的Omega才是他們兒媳婦的最佳人選。在他們看來,烏迪爾喜歡的那個男人隻是個平凡的Beta,又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這樣的一個男人怎麽可能寫入沙曼家族的族譜?
克裏斯特逼陵楓跟烏迪爾分手,沒料烏迪爾癡心一片,居然大膽地帶著陵楓逃離了首都星。
兩人到阿曼星球一個偏僻的小鎮上生活,那裏終年下著大雪,茫茫白雪成了眼中唯一的風景,即使天寒地凍,可相互依偎的兩人,卻覺得無比的溫暖。
後來,陵楓終於放下了心底的防備,告訴了烏迪爾自己是個Omega的事。
他主動停用了抑製劑,在第一次發-情期來臨時,有些不安地敞開身體,被烏迪爾徹底地標記。
他們有了孩子。
小嬰兒出生在下著大雪的深夜裏,烏迪爾給他取名叫Snow,兩人把小小的嬰兒抱在懷裏,握著孩子軟軟的手指,幸福得甚至忘記了當時艱難的處境。
一家三口過了四年雖然艱苦卻無比溫馨的日子,直到藏身之地再次被沙曼家族發現。
烏迪爾永遠都無法忘記離別的那一天。
那天下著大雪,家裏儲存的食物快吃光了,他出門去買吃的,臨走時抱著陵楓溫柔地吻了吻他的額頭,陵楓微笑著說:“早點回來。”
小斯諾站在旁邊眼巴巴地看著他,學著爸爸一樣,用稚嫩的聲音說:“早點回來哦。”
烏迪爾忍不住笑了起來,捏捏兒子的臉蛋,低聲說:“很快就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然而,當他回家時,看到的卻是臉色陰沉的祖父以及一群穿著純白色軍裝的士兵,停在一旁的懸浮車上盛放的白色薔薇花圖案在雪地裏顯得尤為刺眼。
家裏空無一人,提前察覺到不對的陵楓帶著四歲的斯諾逃走了。
他再也沒有見過陵楓。
被帶回家的他,在克裏斯特老將軍的安排下,進行了記憶清除手術。醒來的時候,他的手裏緊緊攥著一條項鏈——天藍色的透明晶石,裏麵刻著一個名字陵楓。
那是他曾經送給陵楓的生日禮物。
那條項鏈裏麵原本並沒有名字,隻是那天,他在街上看到一個激光雕刻的工藝小店,便把項鏈從陵楓的脖子上取下來,去小店加工了一下,把這個名字刻進了晶石裏麵。
隻是,這條刻著名字的項鏈,他再也沒法送出去。
他忘記了陵楓是誰。
醒來時看著手裏的項鏈,心髒深處傳來尖銳的痛感,卻完全記不清任何關於這個名字的過往。
我媽打電話跟我嘮叨了整整一個小時!叫我趕緊找個男朋友嫁掉!不然就去相親……TAT
PS:烏迪爾和陵楓的肉,我是放在正文呢,還是先回到主角團的四位小少年走劇情,然後在番外裏補肉呢?
因為CP太多,這篇文的確有點混雜,大家不要太糾結戲份多少的問題,這是個多CP文,寫的不是一對男男的愛情,寫的是一個時代、兩代人的不同命運 (頓時覺得高大上了有木有^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