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夜過去了,風羽已經是累癱在了那荒漠上，涼州官兵冒險找到他的時候，也被眼前的一切給驚呆了。
這一戰，怕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懷王殿下，殿下，快醒醒！”
這一次，足足昏迷了近一個月，風羽才終於是睜開了雙眼。
看著那白色地床簾，風羽忽地覺得有些頭痛。
“小羽，你終於醒了！”
一個女人直接抱住了自己,雖然來的太快，但風羽知道，這是星晚姐。
“星晚姐，你怎麽又哭了。”
“大夫說你一直沉睡著，是腦海裏和精神上將自己給鎖住了，極大地痛苦讓你不想去麵對，很可能這輩子都醒不過來了。”
風羽手上猛地就失去了力氣，他閉上眼睛想著這近一個月來做過地夢，很長很長，長到他都已經不記得最先是誰出現在夢中了。
“他們呢？”
江星晚知道他問地是什麽,但沒有說話，隻是不住的掉著眼淚。
“還有多少人活著。”
江星晚搖了搖頭，“還沒統計出來，皇上也親自來涼州了，定唐關已經不存在了，山嶺之間的廢墟想要徹底清算很難,而且很多人都已經分辨不出身份了。”
說著，嗚咽聲又響了起來，這次是兩人一起。
在江星晚的攙扶下，風羽慢慢走到了那涼州府尹地方，皇帝此刻正在這裏批閱奏折，人不在京城，但唐國上上下下的事務不能荒廢。
“父皇。”
皇帝抬頭看見風羽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趕緊過去扶著。
“你怎麽下床了？不好好養著過來我這兒做什麽！”
風羽抓住那龍袍，死死地不肯放手。
“有生存下來的名單嗎？我想看看。”
皇上撇過頭去，“先養好身子吧，朕會給他們一個交代的。”
“不，我要親眼看看！”
“你這是何苦呢。”
“我～”
“給他看吧，他本就應該知道。”
夏軒轅和南宮無暇走了進來，也是眼睛通紅的看著他。
“爹，娘，爺爺他～”
風羽一把重重地跪倒在地上，哭的泣不成聲。
“爹知道，這不怪你，兩軍交戰，傷亡在所難免，好在這一戰，我們贏了。你爺爺他，他是為國捐軀，我夏家子弟不會後悔。”
“我能去看看爺爺他們嗎？雲爺爺，天山派的長老，師叔，師兄師姐，還有好多好多人，我～”
南宮無暇看著兒子像是瘋了的樣子，一把抱住了他，母子二人就這麽相依著痛哭，整個涼州都在悲慟之中。
“這一次，都是勇士，朕會親自設靈，從涼州一路進京，在皇家陵園，為他們設一座碑，無論是否有名，都是我大唐的功臣，值得後世所有人銘記！”
風羽的**，夏軒轅親自給他為藥，下午倒是還有一些人來看他，唐國六公子，歐陽勝天，百裏玉珺，還有師傅風傲，妖嬈姐等等。看見還有這麽多人還活著，風羽總算是從悲痛中好了一些。
“你爺爺的身體其實在當年青州一戰之間便是強弩之末了，否則以爹他老人家的性格，我和你娘早就離開蓬萊了，他本就撐不長久的。”
“爹，從你和爺爺見麵起，你就知道了？”
“是，你爺爺他這麽多年一直都與我通信，我也時常去看他，他不想在最後的時光落下去，也不想自己有拿不起劍的那天，知道無論是南還是北，總有你要去的地方，所以他一直都在等著這一天。”
“爺爺走了，你打算怎麽辦？夏家怎麽辦？”
“隻要你我父子補到，夏家就不會倒，不過，你也老大不小了，早點給咱們家開枝散葉也是提上日程吧。早日將重孫帶去你爺爺靈前，也好了了他一樁心願。”
“爺爺一直想回西州老家，我～”
“西州，現在已經不屬於西晉了。”
風羽倒是驚訝了一下，“難道盛王叔奪回來了？”
夏軒轅有些落寞地搖了搖頭，“西門武大敗，西夏派出一支多年不曾為外人所知的赤焰軍，配合唐楚兩國，殺的西門武措手不及，已經是占據了西晉大半國土了。”
“那西州呢？怎麽會沒回來呢？”
“西夏有個公主，叫明婉卿的，你記得吧。”
風羽隱隱有了些不對的感覺。
“記得，她怎麽了？”
“現在的西夏已經完全握在了她的手中，世人怎麽都沒想到啊，她的手上竟然會藏有一支連皇帝都不知道的奇兵，在赤焰軍離開的時候，便是直接逼宮造反，更有甚者，連雷門如今恐怕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了。”
“這怎麽可能！”
“沒有人願意相信，但這是事實。”
風羽雖然也想知道，但一動腦，頭就疼得厲害。
“爹，雲爺爺他們呢？還有天機樓的師兄師姐們，他們都還在嗎？”
“雲崇被接回了藥王穀，你的傷也是雲問和藺江仙給治的。”
“他們，還給我治傷？不如幹脆殺了我好了。”
“胡說八道！看得出他們雖然很難受，但不會把這事算在你頭上。等你好些了，我們一家一起去藥王穀祭拜一下吧。你師叔和師兄師姐都帶回天機樓安葬了，二伯也回去了，叫你之後回去看看，他有話要對你說。”
風羽一直聽著爹說話，夏軒轅也很耐心的把他想知道的每個人的事都告訴了他，他知道，這是心結。
“好了，藥喝完了，好好睡一覺吧，你這些天一定一直都在做噩夢吧。”
“等一下，爹，北燕現在怎麽樣了？”
“天目山的一眾強者身死道消之後，倒是江湖就密閉了起來，第一劍的帝師也與你師叔同歸於盡了，北燕朝廷現在已經向唐國稱臣，倒是看上去安分。”
“這次全殲宇文泰的護國軍，怕是幾十年都喘不過來氣了。現在也算是天下安定，父皇那邊也能鬆口氣了吧。”
“明婉卿的心思可不好猜，而且天目有人逃往了東瀛，該是去飛仙島了，卷土重來也未可知。”
風羽閉上眼，看著那頂上的房梁，這一次的大戰，實在是慘痛二字都無法去形容，不知多少武道高手喪命此戰之中，來援的西夏軍和楚軍都算得上是全軍覆沒，也是多人拚死才保住了明問和百裏玉珺兩人的性命。
不過西夏竟仍有餘力能夠對付西晉和雷門，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尤其是明婉卿，雖然早看出她有些心思，可這般強大還是沒能算到，但也算是幫了自己的大忙了。
現在腦子裏一放空，都是那些戰死在自己眼前的眾多將士和前輩們，他們六個也沒留下，帶上自己師門的前輩遺體回去，也好厚葬他們。
很多天過去了，風羽總算是能下床了，他第一件事便是一個人拿著一壺酒走到爺爺的墓前，跪下磕了三個響頭。
“爺爺，都說了打不過就跑嘛，還非要拚命，現在到好，以後都見不到你孫子我了，你重孫都還沒出世呢，不是一直都要見見的嗎。
那天晚上你和我說上那麽多話，我就覺得不太對了，都怪我，要是我能不去那定唐關就好了，也不用親眼看見那麽多人倒在我麵前了。
不過，爺爺放心，你孫兒長大了，不會因為這件事去氣餒的，什麽事該做什麽事不該做，我還是知道的，夏家一定會重新崛起，西州夏家的祖宅，哪怕是再破敗，那也是咱們老家，一定能拿回來。”
喝醉了，也不知道後麵還說了些什麽話，總之就趴在這地上睡著了。夜晚的微風拂起，像是夏破軍親手撫摸著孫兒的小腦袋瓜，也不知道夢境裏還會不會爺孫再見上一麵。
涼州城南，殘餘的唐軍集結著，皇帝秦恪身披金甲，騎著馬走在那最前頭。身後的人也多是精神奕奕，因為這一戰，奠定了北境數十年的太平。那些留在定唐關的英魂，也算是死得其所。
但北燕對風羽來說，還沒有結束。天目大長老南天不知所蹤，他是殺害爺爺的罪魁，家仇不可不報，無論是當年設計迫害夏家，還是這次失去了爺爺，這個人，已經上了風羽的死亡名單首名！
還有一個，北燕第一劍的帝師，此人劍術的確不負是北燕魁首，能夠強壓師傅不落敗，在那數萬大軍中，如果不是師叔和幾位長老拚命掩護，隻怕師傅也不會存活。師叔鳳鳴更是死在了帝師的劍下，師門不可辱！
這兩個人還活著，也是風羽有朝一日會再踏北境的動力所在。
回到京城，已然是滿城皆縞素，無一家一戶不是披麻戴孝。北境的事早已是傳回了京城，有血有肉的他們又怎會不珍惜這難得的太平。
老王爺一生為唐，戰死北境，數十萬兄弟也是同樣為了他們這些唐人犧牲了自己。這份大義，始終銘記。
“王叔一生征戰，他能夠留在那北境冰河之中，也算是歸宿了，陵園倒是顯得做作，王叔一向不喜歡，立個衣冠塚吧，王兄，你覺得呢？”
秦天放本想接回父親屍首，但站在那廢墟之上，想著多少年來的點點滴滴，最終還是猶豫了。
“這樣也好，讓父王看著那我們拚下來的江山所在，他的英魂我想也會一直照看著我們的。”
“朕入宮擬旨，舉國哀悼，這一戰打出了我唐人的血性和不屈，值得後世歌頌，讓所有人都記得如今的來之不易。”
“皇上英明。”
街道兩旁早已是站滿了百姓，都是抹著眼淚看著走過的車隊和將士們，無論老少，都是掩麵而泣。一直到那宮城門口，皇後娘娘和瑜妃娘娘帶著皇宮一眾已經等候多時。
皇帝秦恪側馬而立，抬頭望前，大聲喊道：“歡迎眾位英雄回家！”
“歡迎眾位英雄回家！”
“歡迎眾位英雄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