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長大笑點頭,一聲長歎:“當日,在清風庵的後山上我誤食了毒蘑菇,承蒙姑娘相救,這才撿回一條命,否則……”

他皮膚白,笑得時候臉頰泛著粉色,像是很靦腆。

“否則,我也沒有機會,再和林姑娘見麵。”

那個時候,林知晚被送到清風庵,她時常去後山裏采藥,就在太後皇後她們來清風庵的那天,她恰巧救了這位道長。

也算是故人,還承蒙人家搭救,林知晚卸下了心防,笑眼彎彎。

“浮虛道長,多謝相救。”

這時候,賀鈺倒了三盞茶水,分別遞給他們,並且給浮虛道長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江慕雲床前。

道長拊掌稱讚,這才接過賀鈺送來的茶水,呷了一口,笑道:“林姑娘真是好記性,不過我怎麽也沒有想到,兩年前的一麵之緣,如今兜兜轉轉,竟然在南越和北燕邊境地帶的懸崖下麵,咱們又相見了,還機緣巧合的,還了你的救命恩情!”

林知晚雙手抱著這暖熱的茶水,亦然感歎:“是啊,我也沒有想到,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還能有命。”

說到這裏,林知晚這才問到了一個關鍵問題,好奇道:“道長,萬丈深淵,您是怎麽救下我們的?”

浮虛道長略略掃過江慕雲,瞧見江慕雲揚著下巴一副不領情的樣子,猶自笑笑,沒有說話。

賀鈺這個跟班,卻是忍不住說起前天發生的稀罕事。

“邊境是南越的最北方,冷冬來得更早些,邊境的百姓大多窮苦,有些甚至會凍死餓死在街頭,因此道長提前讓人做好了被褥,前天正打算運送到邊境的三十裏鎮上,分發給窮苦百姓和乞丐,才剛走出道觀,就瞧見有一輛馬車從天而降,砸得粉碎,還有一匹馬,就掛在了峭壁的樹杈上,也早就死了。”

“看到那輛馬車時,我們道長就警覺起來,心想沒準還能救下人命,便讓我們趕緊拿出棉被,隨機應變。”

賀鈺看著浮虛道長,雙眼炯炯有神,很是仰慕。

“真叫我們道長說中了,轉眼間你們就從懸崖上麵摔下來,快摔到地上時,道長施展輕功飛到了半空之中,將你們一齊接住,他一個人,始終抵抗不了這極速下墜的力道,為了護著你們,他後背蹭到了峭壁上,留下好些血痕……”

說到這裏,浮虛道長看了賀鈺一眼,賀鈺這才收斂了神色,繼續說著。

“道長撞在了峭壁上,一時大意,也沒了力氣,便鬆了手,與此同時,還指揮著我們,四人一組拿著棉被,紛紛上前去接住你們。”

“即便有道長在前,緩衝了不少力道,但畢竟是從半空中拋下來,隻怕那一床棉被太單薄,你們還是會摔到地上,道長靈機一動,指揮其中一組去接你們,剩下的拉著棉被墊在你們下麵,這才沒讓你們摔到地上,受更重的傷。”

賀鈺再次看向道長,笑道:“一切的發生,也就是眨眼之間,幸好道長指揮得當,才救了二位。”

賀鈺說到這裏,林知晚和江慕雲已經很是震驚了。

沒想到,他們能夠得救,一切都是偶然。

趕巧了,浮虛道長在這裏,還是個會輕功的。

趕巧了,浮虛道長心地仁善,要去給窮苦百姓送棉被,那些小道士才有棉被去接他們。

趕巧了,林知晚受傷輕,還有力氣給江慕雲治病開藥。

這一切真的都,太巧了!

再說一句迷信的話,多虧了上蒼保佑啊!

林知晚驚訝的笑:“沒想到,道長的武藝這樣高強!”

浮虛道長謙虛笑道:“幼時學過,皮毛而已。”

在場三人,都沉浸在故人相見、其樂融融的氛圍之中,唯有一人氣場不和,酸溜溜的。

“我怎麽不知道,南越還有個浮虛道長?”

說話酸,江慕雲的眼神更酸。

他怎麽不知道,林知晚還救過什麽男人?

浮虛道長像是不在乎他那些小心思似的,笑容大方:“不過是南越的一個小道觀,慕王遠在盛京,自然不知道了。”

一句慕王,江慕雲和林知晚都震驚了。

他們還沒有自報家門,怎麽這位突然冒出來的浮虛道長,就全都知道了?

“道長?閣下是誰,不如直說。”

江慕雲冷冷一笑,一手暗暗攥拳,在心中盤算著,如果真的打起來,他能有幾成勝算。

想了想,這個道長能承受得住高空下墜的力道,硬是將他們救下來,武功和力氣絕非尋常人。

那麽,他救他們,又有什麽目的呢……

這個憑空而來的浮虛道長,徹底打亂了江慕雲的棋局。

林知晚也察覺到不對勁,因著那一聲慕王,氣氛變得緊張起來。

得救的喜悅,卻在一瞬間變成落入陷阱的絕望,林知晚心下自然慌亂。

江慕雲身受重傷,她手無縛雞之力,而這裏又是浮虛道長的地盤,即便他們僥幸逃出去,懸崖下麵地勢險要,沒被人殺了,恐怕也會被什麽野獸吃了,或者毒蛇毒死……

然而這兩人,全都是能沉得住氣的,臉上卻沒有露出任何慌張的神色,唯有他們感覺到了,氣氛很是異樣。

浮虛道長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隻是笑而不語,更讓林知晚沒底。

見他們這般,賀鈺溫溫笑著,一語驚醒夢中人,“慕王殿下不必緊張,您的親哥哥,怎麽會害您呢?”

親、親哥哥?

江慕雲當即愣住,望著這位身穿灰白道袍、麵色溫和的浮虛道長,神色古怪:“哥哥?”

林知晚亦然驚奇,江慕雲的哥哥那不就是皇子嗎?皇子可都在盛京城裏等著爭權奪位呢,從未聽說有哪個皇子做了勞什子的道士啊!

無意之間,林知晚發現了江慕雲眼神中的異樣。

他望著浮虛道長,目光中的迷茫和陌生,漸漸變得清晰明了,陷入了震撼之中。

浮虛道長笑容淡淡,一副超然的樣子,而江慕雲的眼神卻有些發木,那般盯著道長,輕扯著嘴角,問。

“十五年前的火災,你沒死……你是……江逸雲……”

江逸雲,一聽就是皇子的名諱,不過倒是有些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