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澈的禮數讓人招架不住,卻也應了那句話,禮多人不怪。

這麽誠懇的態度,再加上豐厚的禮物,原本想露出點譏諷表情的南越士兵們,也都驚訝的張了張嘴,心中感歎這蕭丞相會做人,會辦事。

漠城離這兒十萬八千裏,一天一夜,消息和這些厚禮一樣,就能跑個來回了?

這必定是蕭澈的主意了。

蕭澈代表的是北燕,江慕雲也不能失了禮數,擺了豐盛的宴席,來招待他。

從前蕭澈來過邊境一次,就認識了馮瀅,還有這虎嘯營中許多老將,他也都打過照麵,因此聊起來,也都十分熟絡。

眾人推杯及盞,都很歡愉,若不是身上這些官服兵服,幾乎和尋常百姓家的沒有不同。

一番客套,話題還是要回歸到這次的事情上來。

蕭澈環掃一圈,咦了一聲:“怎麽不見,沈將軍?”

他的表情,沒有一點虛偽之色。

沈良是這虎嘯營中舉重若輕的人物,他發生了點什麽事,這能不傳到驚龍營?

這蕭澈也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可林知晚也能夠理解蕭澈,畢竟打探對方的軍務這種事,擺到明麵上說也不好,她便和其他人一樣,看向江慕雲,看他要如何應答。

江慕雲放下空了的酒杯,笑得很是隨意:“他犯了點小錯,正在靜思己過呢。”

錯,的確是犯了,但事情可大可小,就看人們怎麽評說了。

大家的心頭忽然亮了一瞬,發現江慕雲這樣的說法很妙。

他沒有說謊,卻也沒有說實話,就看蕭澈怎麽理解了。

“是這樣啊,小懲大誡,倒是應該的。”蕭澈點頭笑笑,再沒有深究下去。

這,果然是兩個聰明人的對話。

江慕雲也給蕭澈滿上了一杯酒,幹了一杯之後,這才像是隨意聊起似的。

“關於神勇將軍一事,蕭丞相打算如何處置?”

蕭澈謙虛的擺擺手,笑答:“我哪有什麽權力去處置一個將軍?隻不過皇命已經下達,我要將罪臣王答力和其義女一並押解回京,等候陛下的處置。”

江慕雲是故意抬高蕭澈,可人家蕭澈絕對不給人留下話柄。

說到這裏,林知晚疑惑道:“義女?”

蕭澈奇怪的看了看他們,發現他們眼中都存有疑惑之色,這才說道:“王答力的義女,你們都認識啊,就是沈將軍的夫人,尤氏。”

登時,眾人如鯁在喉。

尤其是馮瀅,一臉生無可戀的樣子。

萬萬沒想到啊,尤慧這樣一個完全看不出北燕人的影子的女人,竟然是……王答力的義女?

話說起來,王答力也就是四十上下,而尤慧也已經三十多了,怎麽就認了這樣的義女呢?

這樣一說,大家也都是成年人,明白其中的貓膩。

蕭澈歎了一口氣,“那尤氏就是給王答力做事的,所以才嫁給沈將軍,是王答力野心太大,我當各位都是好友,也就說的直白些,大家也不要誤會了,他們是我們北燕指使來刺探軍情的。”

看到蕭澈那副純真無害的俊美麵孔,實在是讓人恨不起來,隻能相信。

蕭澈說的也有幾分可信,如果他們早就串通好,蕭澈闖進來押住尤慧時,尤慧也不可能不認識他。

其他人都還好,馮瀅雙眼無神,有氣無力的坐在那裏。

有時候,失去一個可信的好友,和失去戀人、親人是一樣的痛感。

“馮副將,你怎麽了?有哪裏不舒服嗎?”蕭澈還注意到了馮瀅,關切的問道。

馮瀅抬頭,又無力地搖搖頭,強顏歡笑:“昨晚沒睡好。”

林知晚掃了馮瀅一眼,這便笑笑,主動端起一杯酒,敬向蕭澈。

“蕭丞相,還沒有好好感謝您的搭救之恩,敬您一杯。”

蕭澈受寵若驚般站起來,和林知晚碰了一下杯,搖頭輕笑,仍有愧色:“郡主太客氣了,如果郡主出了什麽事,我和北燕永遠難安啊,還是我要多謝郡主寬宏大量!”

兩人都十分客氣的碰杯著,夾在中間的江慕雲,擺著一張臭臉,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江慕雲噌地起身,蕭澈那杯酒差點灑出去,他也端起杯,勾勾唇,皮笑肉不笑似的。

“南越,北燕,後蜀,咱們天下一家,以和為貴,都別客氣!”

蕭澈那白皙的手背上灑了一灘酒漬,也沒顧上清理一下,這便目光炯炯的望著江慕雲,十分讚同。

“若是三國,都如同王爺這樣的心思,天下百姓何愁過不上富足的好日子?”

眾人舉杯暢飲,都很高興。

喝了幾杯,場麵也算走過了,蕭澈便不再倒酒。

蕭澈沒有逗留,這便準備離開。

臨走的時候,還誠心相邀:“我明天一早就要出發,啟程趕回漠城給陛下複命,今天夜裏,我會在驚龍營門外,準備全羊宴,期待各位前來。”

說罷,蕭澈還單獨跟江慕雲和林知晚囑咐幾句,笑說道:“王爺,郡主,當初我出使盛京城,承蒙二位照顧,一直有心請兩位吃一頓飯,還請兩位晚上一定賞光。”

蕭澈已經把身段放的這麽低,完全奔著和平為宗旨來的,誰能不給麵子?

圓月高懸,夜空靜謐。

就在將將入夜的時候,驚龍營門前,架好了篝火,一隻隻全羊在火上炙烤的流油,香飄十裏。

江慕雲帶著人馬,循著那誘人的肉香味就來了。

南越帶了一百人,那都是平日裏最為刻苦訓練、戰場上最能衝鋒陷陣的士兵們。

江慕雲也不做埋伏,因為他也看得清蕭澈的心思。

蕭澈是個君子,如果打仗,也會放到明麵上,不會搞那些偷襲的下三濫招數。

更何況,蕭澈又很重視和平,更加不會亂來。

這個全羊宴,是蕭澈真心招待他們的。

來之前,十六的眼睛滴溜溜的轉,還問江慕雲:“那咱們去了,該幹什麽?”

江慕雲:“吃啊!”

邊境上的南越士兵,夥食根本比不上北燕士兵。

虎嘯營的軍紀嚴明,每天一日三餐,限時限量。

可北燕士兵相對輕鬆,今天獵個野味,他們就吃個野味,明天殺一隻羊,殺一頭牛,這就是人家的尋常飯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