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慕雲的心從未如此不安過,哪怕是摔落懸崖那一次,林知晚就在他身邊,他看得見摸得著,可現在……

他隱約生出不好的預感。

“趙明。”

江慕雲喚道,因為連日打仗而疲累,雙眼有著紅血絲,他啞聲吩咐:“你現在派人去虎嘯營打探一下,看看榮安郡主是否平安。”

看得出事情的嚴重性,趙明忙不迭的說是,這就要走。

“等等,”江慕雲叫住他,補充了一句:“如果他們問起我,你什麽都別提起,就當我已經戰死,免得再生事端。”

趙明重重點頭,同情的掃了樊南一眼,便迅速離開。

江慕雲躺回去,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如果不受最後那兩拳,他現在一定可以去找晚晚。

誰都不知道,他現在心痛到快可以死掉……

這場大戰突如其來,王答力找回了麵子,威風八麵,但他不敢繼續進攻,去攻打虎嘯營,甚至是打進南越。

因為他本就是故意尋釁,占了這便宜就不錯了,矛盾沒有繼續上升,他已經可以偷著樂了。

虎嘯營之中,是一片頹然之勢。

大家吃了敗仗,南越朝廷又不派人支援,心裏憋著火氣和委屈。

一聽說要打仗,鄭侍早就躲了起來,等到消停的時候才敢露麵。

江慕雲失蹤了,李豐和馮瀅慪得要命,這一時間,鄭侍竟然成了最大的官。

膽小怕事的鄭侍,倒是做了個正確的決定:他派人傳信回盛京,稟明情況。

現在看來,鄭侍說話比江慕雲管用多了,他送信回盛京,至少大多數人包括皇上,都相信他的話。

虎嘯營已經兵敗,缺乏人手,沒有人補上也不行,這可是攔截北燕的第一道關卡。

但是,隨便派人來,也不是明智之舉。

於是乎,幾經商議之下,沒有人願意前往來收拾爛攤子,隻有吳歸遠這個老將毛遂自薦,皇上這才讓他帶了三萬兵,前去補窟窿。

吳歸遠這個軍營老將一來,大家又生出希望。

王答力已經撤兵,不敢再亂來。

這算是群龍無首的時候,鄭侍趁機生出了壞心思,在虎嘯營宣稱:江慕雲已死,軍中他是老大。

可是吳歸遠一來,人心幾乎全都倒向吳歸遠。

鄭侍還想要占上風,為了壓製吳歸遠,幾次搗亂,虎嘯營上下還沉浸在江慕雲失蹤的悲戚氣氛中,徹底亂了套。

打探來這些消息後,十六倒是機靈,偷偷地把林知晚身邊的小丫頭葉子帶去了威虎寨,去見江慕雲。

一看見江慕雲,葉子就像是見到了救兵,眼淚唰得流下來。

“王爺,您快去救救郡主吧!”

江慕雲身上還纏著紗布,已經坐起身來,因為幾天沒有睡安穩,眼睛仍是紅紅的,他沉聲道。

“怎麽回事?”

前幾天,趙明和十六打探了幾次,都沒有帶回關於林知晚的任何消息,江慕雲的心裏就明白了很多。

見到葉子,心中不好的猜想也得到了證實。

葉子哭著說,“戰場上,很多傷兵都看到,是沈夫人帶走了郡主,有鄭大人在,李偏將和馮副將隻能著急,出不去……”

想也知道,鄭侍這個攪屎棍終於登上舞台了。

沈夫人,尤慧!

趙明氣得拍大腿:“當時就不該放掉那個臭娘們!”

與此同時,江慕雲急火攻心,猛地吐了一口血,嚇得趙明他們手足無措。

“來人,快去叫大夫,快點啊!”趙明急喊。

江慕雲無力地抬手製止,搖搖頭:“不用。”

他最知道自己的狀況,身體正在痊愈,完全是因為思及林知晚這才急切不已。

葉子趕緊倒了溫水來,讓江慕雲緩緩吞咽下去,好了許多。

氣氛一下子沉悶起來,江慕雲沉著臉,誰都不敢說話。

這時候,樊南咚的跪下來,猛地磕了三個響頭,再抬起頭來時,趙明驚訝地望著他。

額頭已經磕出了血。

這些天來,樊南不言不語,一直在自責內疚,終於在今天,說出了最想說的一句。

“王爺,屬下罪不可恕,無顏再見王爺!”

說話間,樊南已經從袖中拔出早就備好的匕首,刀尖對準自己的喉嚨,猛然刺下去。

咻!

啪!

江慕雲隨手拿起杯蓋扔過去,杯蓋打偏了匕首的走向,匕首在樊南的臉上劃了一道很輕的血痕,杯蓋碎成一地渣子。

樊南握著匕首,佝僂著身子跪在那裏,向來處變不驚的眼中含著愧疚,震驚……

江慕雲冷冷盯著他,嘴唇仍是發白的,“我允許你死了嗎?我會去漠城探聽消息……”

當初,蕭澈把王答力和尤慧都帶去了漠城,又說尤慧是王答力的幹女兒,那尤慧抓了林知晚,一定是去漠城了。

而且,要殺當場就殺了,不可能幾經周折還帶去漠城。

如果能帶去漠城,說明林知晚還有利用價值,不至於立刻就死掉。

這樣一來,他們就能爭取時間去救她。

說到此處,趙明忍不住道:“王爺,現在不宜去漠城,您的傷還曾痊愈……”

“王爺,屬下替您去,救不出郡主,屬下絕不苟活!”

江慕雲的目光淡淡,仿佛失了很多生氣。

“留著你的命,去漠城打探消息,我隨後就到。”

在他能去漠城之前,晚晚,你一定要好好活著……

……

迷迷糊糊睜開眼,她看到了華麗的天花板,那種繁複的花紋,並不常見。

同時,耳邊響起一道譏諷的笑聲:“醒了?”

另一道聲音像是有討好之意:“啟稟娘娘,這小賤人是醒了!”

林知晚有些恍惚,這是皇宮嗎,她也進過宮,怎麽會這樣陌生……驀然間她打了個激靈,一下子清醒,昏迷前所有的記憶全都侵襲到腦袋之中。

她想坐起來,卻感覺到了雙手的束縛,便歪著身子,一點點的挪動起身,一張一張熟悉的麵孔,躍入眼簾。

身側這個,是把她弄昏迷的尤慧。

貴妃榻上倚著的,相貌平平卻穿著華麗,一身異域服飾的女子,那雙不太出眾的丹鳳眼中滿是怨毒,這是……鄭瑕?

“安陽公主?”

林知晚嗓音沙啞,喊著鄭瑕出嫁前皇上給的封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