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不相信,所有的靠山加在一起,還不能保住他一條性命?
說著說著,皇後終於聽到了一句肯定的話,冷冷盯著他,“駿兒,鄭瑕肚子裏的孩子,真的是你的?”
蕭駿的目光猛然一顫,頓時間汗如雨下。
往日裏不可一世的駿王子,也有被事情嚇住的時候,高大的身形輕輕的顫抖著,攥緊了雙拳,咬緊了牙關,給自己打氣。
“隻不過是個女人,父王不可能為了她,連我這個兒子也不要了……”
雖然他的私生活亂了點,但決不妨礙他在朝廷中是蕭何最好的助手。
這麽多年,蕭何的心血全都澆灌在他一個人身上了,其他皇子要麽是沒身份,要麽沒本事,如果真的舍棄了他,蕭何的江山又能交在誰的手裏呢?
蕭駿自信,他的父王不會輕易拋棄他。
然而,卜羅皇後望著他苦笑,眼中含淚,像是在看一個幼稚的孩子。
“駿兒,你不是很聰明嗎?怎麽在這個時候,連母後也不如了?”
蕭駿怔然,聽皇後繼續說下去:“你也是男人,如果你的女人被別人搶占了去,你會怎麽辦?”
蕭駿渾身的血液,好似全都凝固住一樣,令他動彈不得。
對於北燕男人而言,讓出女人和讓出土地牛羊一樣嚴重,這就代表了低頭認輸。
“你的父王,那是北燕最強大的男人,出了這樣的事,如果沒有一個強硬的結果,你讓他如何自處?”
在這件事情上,卜羅皇後甚至比平日裏聰明狡猾的蕭駿,看得還要透徹明白一些。
蕭駿自視過高,以為自己太重要了。
可他再緊要,也緊要不過蕭何身為男人的臉麵,身為皇帝的尊嚴!
聽卜羅皇後這一言,蕭駿被嚇得徹底懵住了,站在那裏,竟然露出了如同小時候那般慌張的表情。
“母後,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
看到兒子麵對危難,卜羅皇後這心裏自然不好受,輕輕撫摸著他的腦袋,長長吐了一口氣,囑咐著。
“你立刻出宮,回府裏老老實實地待著,我先把宮裏的風頭壓下來,再做打算。”
等待未知的事情,日子總是很難熬。
蕭駿忐忑不安,根本沒有心思去貪圖享樂,呆在承天王府中,也坐如針氈。
他每天都要派人去宮裏打探打探,事情愈演愈烈,都已經流傳到宮外來了,更別提宮裏是怎麽惡劣的情景。
事情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了,皇帝蕭何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蕭駿想過最壞的結果,他父王會把他叫過去,申斥一頓,然後關起來閉門思過,日後的前途是怎樣的,還未可知。
然而,想得再多也沒有用,皇帝太過安靜了,像是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
每一天都度日如年,蕭駿忍受不了這樣的煎熬,生怕再發展下去,他會被鄭瑕這個賤人給拖累死。
逼不得已之下,蕭駿吩咐手下人:“找宮裏的眼線,想辦法讓玉妃流產,最好……她直接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一切事情都是由鄭瑕懷孕引起的,如果這個孩子沒有了,那麽查無對證,父王別想隨便指責他,就連鄭瑕也沒辦法拖他下水。
禍根的源頭是鄭瑕,如果鄭瑕死了……他想,一切應該能回到從前吧。
畢竟是從小就在宮中長大的,蕭駿想辦點什麽事,尤其是對失寵的人下手,還是易如反掌的。
晚飯有雞湯,就是這碗雞湯裏,混有流產藥。
趙阿嬤帶著人早就離開,而鄭瑕這一餐飯都沒有吃完,小腹一陣絞痛,打翻了飯菜,人也滑落到地上。
她渾身疼痛,大喊救命,卻遲遲沒有人過來。
全身的痛楚都集中在小腹下麵,仿佛有一雙大手撕裂了她的身體,疼得暈了過去。
宮人聞聲趕過來時,隻見鄭瑕躺在一攤血漬之中,因為醫治不及時,奄奄一息。
這件事,總要讓蕭何知道。
這天夜裏,蕭何秘密前來,看到昔日寵愛的玉妃躺在**,臉色蒼白,披頭散發,蜷縮著身體,沒有一點生氣和驕傲,全然是狼狽和虛弱。
聽到了腳步聲,鄭瑕緩緩偏轉過頭來。
等太醫趕到時,她已經因為流產而昏迷,好不容易救過來,也僅僅是留了一口氣,渾身都失去了力氣,連轉頭都很吃力。
夜色幽幽,月光從窗欞灑進來,照亮了蕭何那雙深邃的眼睛。
鄭瑕心中升起希望,眼中乍現一絲光亮,不自禁的揚起唇角,虛弱的喊了一聲:“陛下,您,終於來了……”
蕭何一直很寵愛她的,這段時間是太後在其中作梗,現在好了,隻要蕭何看到她可憐的模樣,她再撒撒嬌,一定會沒事的。
蕭何靜靜地望著她,沉默了許久。
暗夜之中,蕭何的聲音都顯得很沉寂。
“孩子,究竟是誰的?”
鄭瑕一怔,她掙紮著從被子裏拿出手,本以為蕭何會走過來,握住她的手,讓她好好休息……
“陛下,這孩子當然是陛下的……”鄭瑕瞬間淚流滿麵,委屈的說:“陛下,有人害了我們的孩子,求求陛下,救救我……”
黑夜之中,隻聽見鄭瑕無力的啜泣,蕭何沒有靠近,也沒有一句安慰。
半響,蕭何冷笑一聲。
“玉妃,朕已經五十多歲,從前一個太醫診斷出,朕早就沒有生育能力了,當時,朕就派人私下殺掉了這個知情的太醫……”
鄭瑕大駭,眼淚垂在眼睫,張著嘴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那一刻,鄭瑕處於深深的震驚之中,皇帝竟然,不再能生孩子了?
那也就是說,太後把她軟禁起來那一刻,蕭何就是知道的,而且十分肯定,這孩子絕不可能是他的?
直到現在,蕭何才現身……
既然這樣,鄭瑕也沒有偽裝的必要了,眼淚直流,卻仰頭大笑,忽然怒目而視,冷笑著,歇斯底裏的罵道。
“我還不到二十歲,如果不是你北燕咄咄逼人,如果不是我父親沒能力留住我,我又怎麽會來這裏和親?跟著你這麽個糟老頭子,有什麽意思?我全部的青春和希望,就斷送在你手上……”
蕭何的眼眸沉了下來,隱忍著憤怒,再次問道:“孩子,是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