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城,他們便找了一家客棧,把馬放下之後,上街轉了轉,在熱鬧的街市上,一處茶攤歇了歇腳,看看這漠城裏的繁榮,也不比盛京的差。

茶攤也都是剛熬煮好的奶茶,端上來還熱騰騰的。

樊南倒好了奶茶,剛給江慕雲端了一碗,便聽到身後窸窣的談笑聲,是他們聽得懂的南越話。

“……你有沒有聽說啊,咱們南越的一位郡主,就在北燕皇宮裏呐!”

“你怎麽敢議論人家宮裏的事,在南越我都不敢亂說的……”

“在南越當然不敢說,可在這裏,有幾個人能聽得懂你講什麽?反正是我在給你講,有什麽事都我擔著,你怕什麽?”

“……唉,你說吧,那位郡主是什麽來頭。”

“隻是聽說有一位郡主在北燕皇宮,我常年往來於南越、北燕這條商路上,壓根沒聽說吾皇派了郡主過來,因此我也不知道是哪一位,更不知道她怎麽來的,但這不是重點,重點在於,據說她在北燕還挺得寵的!”

“啊,是嗎?咱們南越的女子來到這裏,似乎都很得寵啊!看來這位郡主一定很漂亮!”

“誰知道呢?我還想打聽的具體一點,跟我做生意的那些個北燕商人,根本沒法交流,東一句西一句的,根本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

“……管他們的,哎這奶茶還不錯,喝茶,喝茶……”

這兩人直當這是在異地他鄉,誰也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沒想到身後就坐著兩個。

這些話,一字不差的進了江慕雲和樊南的耳朵。

樊南聽著,眼眶都在發紅,氣得攥緊了拳頭,聲音從牙縫中擠出來。

“王爺,隻要您下令,屬下這就去殺了那個狗皇帝……”

江慕雲冷冷的望著樊南,沉默了半響,將所有的憤怒絲毫不差的壓回心裏,垂下眼眸,捧起那碗茶喝光。

他神色淡淡,“不管她怎麽樣,都是我的妻,我會帶她走,現在……還不是時候。”

如今,他已經不是年少時,那個衝動妄為的江慕雲了。

這一趟來,他不僅要把林知晚好好帶回去,也絕不會讓自己受傷。

衝動冒險,是莽夫的行徑。

……

在丞相府呆了幾日,別說打探消息了,連個陌生人都很難見到,林知晚快要悶壞了。

明裏暗裏求了好幾天,蕭澈這才鬆口,答應帶她出去吃個飯。

此前,蕭澈也跟那些宮人們打了個招呼,宮人唯一的要求就是,他們必須隨行。

太後和皇帝派他們來監視林知晚,萬一把人弄丟了,誰都擔待不起。

哪怕是這樣,林知晚也願意,別的不提,能出去放放風也好。

一行幾人這便結伴上街,他們去了漠城最豪華的酒樓。

來這裏吃飯的人,非富即貴,和盛京的繁榮也有的一拚。

為了方便看看外麵街道的熱鬧景象,林知晚便選擇了坐在大堂,反正他們也不會討論什麽隱私問題。

這裏的飯菜都是北燕的特色,林知晚在皇宮時就已經吃過最頂級的北燕菜肴,因此對飯菜也沒有什麽要求,有的吃就行,一個勁兒的望著窗外,那熱鬧的街道,人來人往。

吃著吃著,背後那桌客人的南越話,就鑽進了耳朵。

“……聽說了嗎?邊境又在鬧了,萬一兩國開戰了,咱們還是趁早回南越吧……”

林知晚剛要認真聽,身後那桌客人已經起身去付賬,離開了。

林知晚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全都是陌生麵孔,便望向蕭澈。

“怎麽回事?”

整天呆在後宮中,丞相府,她像是個長著耳朵的聾子,對於南越邊境的事情一無所知。

蕭澈用帕子擦著手,倒也沒想多做隱瞞:“應該是,有一些流寇作怪,具體情況,下麵還沒呈報上來,再者……朝堂之事,我不便對郡主多說。”

這也能理解,尤其是那些宮人的眼睛就盯著她,她更不可能繼續追問下去。

吃完飯,他們便離開了這家酒樓。

“我們能不能在街上逛一逛?”

酒樓門前,林知晚用央求的目光望著蕭澈,爭取著在外麵多呆一會兒的可能,然而身側那些宮人們,一記冷眼掃過來,蕭澈滿眼無奈。

林知晚的唇角微微揚起,臉上是失落的笑容。

垂眸的瞬間,餘光似乎瞥見人群中有一個熟悉到可以刻入骨子裏的人影,心一下子漏拍了。

江慕雲?

然而,當她再次抬頭望向熙熙攘攘的人群,隻能看到一張張陌生的北燕人麵孔,根本沒有什麽江慕雲!

刹那間,剛升起來的希望全部摔到地上,摔得粉碎,心跳的節奏仍然紊亂著。

許是日思夜想,出現了幻覺。

“在看什麽?”蕭澈笑著問她,“如果有什麽喜歡的,我可以幫你買下來。”

他能做的,也隻有這麽多了。

林知晚搖搖頭,“走吧。”

回到丞相府,林知晚就回了自己的房間,坐在**,像是行屍走肉一般,平躺下去。

回想到今天那個一閃而過的身影……不,是她看錯了的身影,她心裏就揪成一團,難過得緊。

她稍一側過身,將身體縮成一團,眼淚就簌簌而下,哭得全身都在發顫,像是一隻無助的小獸。

大半年的時間過去了,她還被軟禁在北燕,沒有一點機會離開這裏。

江慕雲怎麽樣了,是不是還活著,怎麽活下來的。

虎嘯營又如何,馮瀅、李豐他們現在在做什麽……

這些,她什麽都不知道!

這樣暗無天日的日子,究竟還要過多久!

她每天表麵上雲淡風輕,像是個沒事人一樣,說話,談笑,卻在每一個孤寂的深夜,久久難以入眠。

所有的負麵情緒,都在錯看了那個背影的瞬間,全部爆發出來。

她真的不是銅牆鐵壁,可以任意擊打。

其實,她早就撐不住了……

痛哭了不知多久,竟然哭得睡了過去。

再一醒來,她都不知道是什麽時辰,拉開窗簾一看,天邊泛起魚肚白的顏色,才知道已經快要天亮了。

她站在窗邊,望著慢慢亮起來的天色,昨天的陰霾也再次沉到心底最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