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宏自有他的獨特之處,江慕雲並不否認,卻也指出了他的不足。

這樣客觀的評價,令蕭澈心裏很不舒服,他並不希望天下大亂,哪怕是北燕可以從中分一杯羹。

他無奈的望向江慕雲:“王爺,以你所見,北燕沒有未來了是嗎?”

“你知道我並沒有那個意思,何不麵對現實?”

江慕雲起身,與之平視,目光中透著無比的誠懇。

“我是說,亂世真的來臨那一天,蕭大人,你願否同為一起,做一番大事?”

樹葉自眼前飄落下來,那天下混戰、戰火硝煙之時,江慕雲如亂世梟雄一般,在亂世中閃耀登場的場景,仿佛就在眼前浮現。

蕭澈喉頭發緊的厲害,說不出話來。

“姐姐,我要走了,房裏那幾瓶隨身可用的藥,就留給你了。”

胖宮女送了林知晚出來,兩人依依惜別。

林知晚知道,這大概是她們今生最後一次見麵,心中傷感,卻也說不出什麽,身上唯一能送的,也就是新製出來的那幾瓶藥。

胖宮女紅著眼睛送別,林知晚最後擁抱了她一下,便走向他們,低頭輕聲道:“走吧。”

她隻帶了幾件貼身穿的衣服,蕭何賞賜的那些金銀珠寶一個也沒帶。

經曆了這麽多,林知晚是最清楚不過的,人活一世,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本就沒有什麽值得爭搶、占有的。

雖然她不喜歡這個地方,可人就是這樣一個擁有七情六欲的感情動物,來到北燕,經曆了一些事,結識了一些人,當然也會有不舍,譬如胖宮女、太後、蕭澈……

然而,她在這裏也隻是做短暫的停留,她該回到屬於她的地方。

離開丞相府,蕭澈便將他們送到城門下。

彼時,蕭宏也早就帶了再三挑選的二十個武功高強的護衛,在城門口等候已久。

“送君千裏,終須一別。”蕭宏說。

蕭澈微微笑,大度且真誠:“希望王爺和郡主,有情人終成眷屬。”

愛了就是愛了,得不到的話,他也要祝她幸福,蕭澈從來都是坦坦****的君子。

林知晚將薄薄的行李掛在馬背上,躬身一拜,含笑道:“蕭大人,多謝你的照顧,我無以為報。”

這句話,似乎剛才聽過一遍了。

他們兩個,連說話都如出一轍嗎……

蕭澈心中發酸,臉上的笑容越發加深,聲音溫潤:“希望你們下次再過來,是來北燕做客的,我必定盛情招待。”

“好啊,我會來叨擾蕭大人的。”江慕雲應聲笑道,也真誠的祝福道:“蕭大人,希望你可以早日找到一個心心相印的伴侶,相信上天不會辜負你。”

上天最是公道,它不會讓一個正直的好人孤獨寂寥一生的,連江慕雲都認為,蕭澈值得一個好姑娘。

兩人全都上馬,身側跟著樊南,以及身後那二十個人高馬大的護衛。

蕭宏高聲囑咐護衛們:“務必將王爺和郡主,安全送到虎嘯營!”

“是!”

一行人驅馬往城門外走去,噠噠的馬蹄濺起了揚塵。

蕭宏和蕭澈站在原地,目送著他們離開。

塵土飛揚之中,他們還未走遠,江慕雲忽的停了一下,轉過頭來,玩世不恭的臉上,卻掛著十分自信的笑容,篤定的望著蕭澈。

“蕭大人,我認為一定會有那麽一天的,要不要打個賭?”

蕭宏笑還以為江慕雲說的是剛才提到蕭澈會找個好伴侶這件事,便笑了。

然而,蕭澈的心裏咯噔一下,一下子就明白江慕雲說的是什麽。

就在丞相府的大榕樹下,江慕雲認真地望向他:“亂世真的來臨那一天,蕭大人,你願否同為一起,做一番大事?”

言猶在耳,蕭澈怔然出神,片刻之後,才對著揚塵之中的江慕雲,雙手作揖,躬身一拜,含笑說道。

“蕭澈,恭送慕王。”

正如剛才一樣,蕭澈仍沒有給出一個答案。

江慕雲揚了揚唇角,什麽話也沒說,這便調轉馬頭,漸漸走遠。

蕭澈望著他們,目光在江慕雲和林知晚的身上流連著,最後落在了林知晚身上,望著那道桃粉色的身影漸行漸遠,成了一個模糊的點。

蕭澈抿起薄唇,清澈的眼中慢慢黯了下來,化成一抹涼色。

他心中的白月光,永遠不會落在他身上……

從今天起,滿打滿算四天時間,別說江慕雲急不急,反正二十個護衛是很著急的,他們身上可是帶著任務。

萬一沒有把他們安全送達,或者出了什麽岔子耽誤了,導致邊境戰亂,他們可就慘了!

因此,這一行人,一路上都快馬加鞭,足足跑了一上午,午後,沿河邊停了下來,吃飯休息。

全都是訓練有素的精兵護衛,野外生存的技能也很強,大家去周圍獵捕了野兔,抓來了河裏的魚,架起篝火烤著吃。

不消一會兒,烤肉的香氣飄香十裏,勾得人越發饞了。

他們搭起了好幾架篝火,江慕雲、林知晚、樊南三人用一個。

樊南正在翻動著烤魚,隻放了一點鹽巴,等到那魚在旺盛的篝火上,烤的外焦裏嫩,表皮黃澄澄的,便把那串烤魚拿下來。

樊南垂眸猶豫了一下,這便將這一隻遞給林知晚。

隻不過,樊南把魚伸過去,都沒有抬頭。

林知晚接下烤魚,看了樊南一眼,狀似什麽事都沒有,笑道:“樊南烤的這個魚,真是很香呢。”

下一瞬,樊南直接跪了下來。

這裏是野外,河岸邊上全都是堅硬的碎石,樊南咚的跪下,驚得一旁護衛全都看向他,很是好奇。

他們其中,一個頭頭用北燕語嗬斥了一聲,護衛們全都低下頭,隻管吃自己的,不敢再抬頭多看一眼。

江慕雲翻動著另一架的烤兔肉,淺淺抬眸,掃了樊南一眼。

他就知道,樊南這個榆木腦袋過不去心裏這道坎。

“樊南,起來。”林知晚平靜說道。

樊南沒有說話,使勁磕頭,數不清磕了多少個,直到額頭上有了血印,林知晚將聲音拔高,喊了一聲。

“起來!”

樊南這才緩緩停下,高大健壯的身形就趴在地上,顯得十分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