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傅楊斜他,“你就不能隻開一個燈?”
關柏脫了鞋光腳站在地板上,“懶得記。”
對麵那人十分明顯的是什麽都沒放在心上,傅楊隻能自己關了其他的燈,最後隻留下了牆燈,他發現關柏這人看著沉默寡言,十分靠譜,剝開殼子裏麵還是個凡人。
關柏也懶得跟這人客套,坐在了自家沙發上,“想吃什麽冰箱裏拿。”然後打開了電視,換著台晃悠。
傅楊想了想,從冰箱了拿了兩瓶奶出來,然後去臥室順了昨晚上拿出來那本書,靠在沙發角上慢慢的翻。
關柏餘光掃見了,他有些不自覺得收了收腿。
傅楊看扉頁的時候其實沒什麽感覺,他自己本身如今心思就不純,所以對於關柏居然看同性題材文學這件事隻是覺著驚訝。
兩個都沒說話,客廳響動的聲音隻有書頁翻動和電視上主持人字正腔圓的聲音。
《熔心》其實很薄,紙質也有點粗糙,想來當時他應該是在街角小巷的書攤裏翻到的,在快結尾的一頁裏,他發現了一串手寫的數字。
傅楊沉默了一會,腦子卻忽然像是停止了思考,是他記錯了嗎?“關柏,你那個紋身是?”
關柏放下遙控器,往後一靠,漫不經心道,“是書裏那串數字。”他心中遠沒有表麵上看起來那樣無畏,他的食指和拇指無意識地緩慢摩擦,他正在思考怎麽解釋這件事情。
可傅楊卻沒問為什麽,點了點頭,然後低頭繼續看,半晌又像是想起來了什麽似的,神遊一般問道,“那個,紋身疼不疼?”
關柏被這個問題砸得莫名其妙,“有一點吧,我覺著一般。”
傅楊一時間竟也接不下去話,點了點頭繼續看。
那本書的故事不算好,感情線也有些浮誇,隻是男主人公在最後跟自己即將分到揚鞭的愛人說,“我愛你,但是也就到這裏了。”
在傅楊看來,矯情極了,隻是他滿腦子都是那行紋身,他覺著有個答案呼之欲出,心中藏著一盆狂喜,狂喜下壓著不安,他不知道自己想問什麽,或是想得到什麽答案。
關柏卻在這樣的沉默裏,得到了一種短暫的喘息。
熄了燈,黑暗掩去了兩個人的神情,傅楊像是握住了一雙手,他斟酌了一下換了個稱呼,“小柏?”
關柏在床的另一邊輕輕得攥了攥被子,“嗯。”
“你是不是……”那時候他雖然覺著同性戀不是病,可他卻怕關柏受不了,一時間竟沒想出來要用什麽詞代替。
關柏聽出了他小心翼翼的斟酌,忽然不知道哪裏來的信任,他覺得讓他知道也沒關係,“嗯,是我。”
傅楊愣了一下,“嗯,”他像是喪失了自己的語言機製,忽然神經病一樣又問了一遍,“你紋身的時候,真的不疼嗎?”
關柏靠著枕頭,隔著睡衣摸了摸他的肋骨,那時候怎麽能不疼啊,可比疼痛更折磨人的,是恐懼,於是他說了謊,“嗯,一點都不疼。”
那天夜裏,傅楊躺了半個小時,然後突然爬起來,麵色有些尷尬,“那個,如果你介意,我可以睡沙發。”
關柏要被這人氣笑了,翻身閉眼,“滾蛋閉嘴。”
傅楊悄無聲息的有躺了下來,剛才那麽一翻騰關柏的被子有一半被壓在了身下,此時他的腰就暴露在傅楊的視線下。
關柏其實都快睡著了,他怎麽都沒想到這個被出櫃的人比要出櫃的人還要緊張,他聽見傅楊在自己身後悉悉索索,“小柏,同性戀是什麽感覺?”
關柏其實不想回答這麽個哲學問題,但是鑒於這人受驚了,還是想了想,他垂下了眼,“焦慮、驚恐、異類,大概這樣吧。”
傅楊的呼吸聲很清晰,他好像離關柏越來越近,少年還未發育完全的聲音幾乎就在他耳邊響起,“不是的。”
不等關柏反駁,他的背上忽然就貼上來一個人,一隻手臂橫過他的腰,傅楊的胸膛緊貼著關柏的背,他的心髒隔著兩層皮肉瘋狂的跳動,像是要破開胸口奔向另一人那樣。
“這才是同性戀的感覺。”
關柏在傅楊貼上來的時候就僵住了,他震驚得睜大了眼睛,平日裏溫和的、狡黠的、憤怒的所有影子都在此時碎裂開來。
“你……傅楊,這不是開玩笑的。”
傅楊在他伸後沉默了一會兒,“心跳也能騙人嗎?”
關柏的喉嚨裏像是被塞了一團棉花,他一個字都吐不出來,傅楊輕輕地鬆開了關柏。
“小柏,我等不到你自己發現了。”
“小柏,我跳級來一中,就是為你來的。”
“小柏,如果你一定要喜歡一個同性,那個人為什麽不能是我?”
作者有話要說:
鞠躬……
第十七章
關柏那天夜裏最終還是沒答應他,傅楊得了一個擁抱也已經心滿意足,他那時候跟謝青桐說,“不要驚動他,讓他自己發現。”這句話是真心的,他不必得寸進尺,少年時代的傅楊就是如此的篤定,這個人遲早要喜歡上他的。
傅楊掀捅破了最後一層窗戶紙,卻也沒再進一步,關柏沒點頭應允,也沒暴怒讓他滾開。兩人就像是從未發生過什麽事情那樣照舊相處,隻是傅楊再不掩飾他的關心。
年二十九的時候,兩個人還是有模有樣的去了街上,關柏按著往年的習慣在公園門口擺攤的老大爺那裏買了一副手寫的對聯,傅楊側身站在離關柏隻有半步的地方,專注地看著正在仔細比對手裏兩副對聯的關柏。
今天風有一點大,盡管關柏圍了圍巾,可是露出來的臉頰還是被吹紅了一片,傅楊輕輕地傾斜了身體,擋住了寒風,就像他們初中的時候那樣,關柏安靜地站著,傅楊倔強地守著。
關柏在手中的兩個對聯裏反複橫跳,難以決定,最後無奈抬頭想問問傅楊的意見,他不抬頭還好,一抬頭才發現這人站得離他這麽近,一時間卡了殼。
傅楊似有所感,伸手拿走了他右手上的那副,“這個吧,我覺得比較配。”
傅楊的手蹭過他的手,關柏麵上波瀾不驚,放下了剩下的那副對聯,然後跟大爺說,“就這個吧。”
等到從人群中走出來,傅楊又與關柏恢複了之前的距離,隻是走了兩步,他在自己兜裏摸出了一塊暖寶寶,不由分說撕開貼在了關柏的兜裏,然後接過了他手裏的東西,不容置疑道,“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