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傅楊愣了一下,他眼裏都是不加掩飾的失落,傅楊往後讓了讓,“你怎麽來了?進來坐麽?”
齊嘉抬頭看他,像是審視那樣,“傅總,我要問你什麽,我覺得你應該知道。”
傅楊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轉過了身體看著他,“你要問什麽?”
他並沒有立刻開口,陽光落在他臉上,照得他很白,像極了關柏,看得傅楊一愣,“傅總,我覺得我有時候不明白你到底想要什麽?起初我覺得你很想離開關先生,後來我覺得你喜歡我,現在我看不懂了傅總,你到底想要什麽?”
齊嘉說的沒什麽錯,傅楊從來不是一個果決的人,少年時關柏離開他兩年,他才發現自己喜歡他,到如今已經走到了絕路,他卻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齊嘉,我不想談這個。”
齊嘉笑了一聲,“其實我昨天看你的樣子我就知道了,傅總,我是來送花的,你要是不想說,那我就等等,至少你別絕了我的路。”
他將那盆向日葵遞給了傅楊,他摸了摸向日葵的葉子,“冬天很難買到向日葵的,昨天開的還那麽好,今天就枯了,有點可惜。”
傅楊沉默地抱著那束花站在門口,齊嘉轉身擺了擺手,“傅總,我走了。”他往外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回頭苦笑,“傅哥,你到底喜歡不喜歡我啊?”
語言像是被冬風淹沒,還沒到達傅楊身邊就**然無存,所以自然也沒有答案回來。傅楊沒有回答,齊嘉也沒有等。
文旭終於辦完了手續,他將父親送回了家,謝青桐逮著老人念叨了很久。老人年齡大了,左耳進右耳出,孩子們操碎了心。
謝青桐氣得腳下生風走出了家屬院,文旭在後麵追,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停住了腳步,後麵加速的人避之不及,直直撞上的女朋友的背。
文旭順勢將人抱進懷裏,“不氣不氣啊,爸爸咱們不氣了。”
謝青桐深呼吸了一會,轉了身將自己藏進文旭懷裏,氣若遊絲,“氣死我了。”這麽些年過去了,她終於找到了一個能夠安心耍脾氣的懷抱。
文旭笑著摸了摸她的頭發,“老人嘛就是這樣,已經你爸還挺喜歡我的,看在這一點上,原諒他。”
謝青桐沒有抬起臉,“不要臉。”
文旭點頭,“我的臉都給你了。”
謝青桐抬起頭,“你給關柏打個電話吧,問問他身體怎麽樣了,我總覺得他狀態很差,不太放心。”
文旭誇張道,“你居然關心別的男人!”隨後收到了謝青桐的瞪視,他佯裝疼痛,隨後正色道,“不過確實應該聯係下了,當年他們幫我挺多。”謝青桐心裏聽得心疼,伸手握了握他的手。
他順手就點開了通訊錄,“關柏不喜歡換電話,我估計這個還能用。”可撥了半天,關柏的電話是關機狀態。
“奇怪,估計沒電了。”
“傅楊電話你試試?”謝青桐在一旁建議。
文旭點了點頭,“好。”
這次電話很快就接通了,傅楊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文旭?”
文旭摟了摟謝青桐的肩膀,示意她電話已經通了,“沒什麽事,就是打過來問問你最近怎麽樣?”
傅楊這些年跟文旭沒斷聯係,隻是見麵的日子越發稀少,“你怎麽樣啊。”
文旭撚了撚腳尖,“這兩天我跟青桐在北京呢,她爸身體不太好,我們過來看看。”
傅楊早就知道他們在一起了,隻是都到了見家長這一步,他實在是沒想到,在短暫的怔楞之後,他低聲道,“恭喜啊,喜酒記得叫我。”
文旭笑道,“那是一定。”
謝青桐在旁邊不住地捅文旭,做了個口型,“關柏”。
文旭連忙開了口,“對了,小班長在不在,他身體還好吧?”
傅楊愣住了,“他怎麽了?”
文旭覺得莫名其妙,“昨天那麽大的新聞你沒看?”
傅楊心裏升起一不知名的恐懼,他死死壓抑住自己顫抖的雙手,避重就輕,裝作輕描淡寫,“我們昨天分手了,所以我不知道怎麽回事。”
文旭的聲音變了,他感到不可思議,“傅楊,你是不是有病?”
不知道是誰在負隅頑抗,文旭一字一頓,“傅楊,你好好跟我說,我前天晚上在醫院碰見他了,一身地傷,滿身都是血跡,他一個人打了一晚上吊瓶,青桐看見他的樣子差點發脾氣,傅楊,你別告訴我他回家的時候,你沒看見他一身血。”
一切不可名狀的借口與自欺欺人在這一刻土崩瓦解,傅楊靠在桌子旁幾乎站不住,可文旭沒放過他,“傅楊,你知道國科大的實驗室爆炸了麽?化學實驗室的人死了好幾個。”
這場對話沒能繼續進行下去,傅楊掛斷了電話,他聽不下去了。那束已經枯萎了一半的向日葵在躺在桌子上,像一場進行到一半就潦草收場的婚禮。他伸手輕輕碰了碰那束花,鋒利的包裝紙邊劃破了他的手指,傅楊像是被驚醒,他不相信,他開始瘋狂的搜索那天的新聞,其實也沒什麽好搜索的,打開網頁“高校實驗室爆炸三死一傷”就掛在頭條,仔細看時間已經在這裏掛了兩天了。
傅楊渾渾噩噩,不知道碰到了什麽,整束向日葵從桌上落了下來,本來就苟延殘喘的花束終於在這一重擊之下散了開來,像一捧泥土那樣躺在傅楊的腳下。
所以那天那個電話,是求救電話。傅楊在這一刻突然明白了為什麽那樣倔強的關柏會堅持不懈地連著打三個電話給他,他也許想要求救,也許是害怕,也許是覺得他活不了,而他自己在做什麽呢?他在擁抱另一個與關柏相似的麵孔。傅楊甚至都不敢想,關柏打電話的時候,在想什麽,關柏打不通電話的時候又在想什麽。他眼眶都猩紅,可一滴眼淚都留不下來。他終於想明白他當時忽略了什麽,他沒看到關柏領口的血跡,沒看到關柏的傷痕。傅楊絕望地閉上了眼睛,他連衣服都沒換就來找自己了,可他又給了他什麽?
我們分手吧。
你憑什麽這麽對我?
關柏,那時候你害怕麽?
他是真的什麽都沒帶,他也什麽都不想帶了。關柏卸下最重要的東西,在箱子裏隨便塞了點衣服就出了門。他出門的時候,天還沒亮,天橋很陡,他費力地爬了上去,停在最中間。他隻穿著一件大衣,臉色青白。他茫然轉過頭輕輕嗬了一口,白霧在他眼下散了開來,將整個夜色裹挾在一起,就像是天永遠不會再亮了那樣。路燈將他的影子打在地上,貼著腳跟拉得很長。
橋對麵站著另一個人,那人消瘦,身形還有些傾斜,指尖夾著一根煙,也不抽,隻是讓它在手中緩慢地燃燒,他也不說話,就靜靜的等著關柏向他走過去。
“彥子,你怎麽來了?”關柏啞著嗓子,他盯著那點明明滅滅的火星,“煙掐了。”
許彥攤了攤手表示妥協,然後將煙頭熄滅,“有點犯煙癮,不抽,就是聞一下。”關柏的腳步並沒有怎麽動,許彥歎了口氣,“關柏,過來吧,站在那裏,也沒什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