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許彥的手緊緊攥住了雪白的枕頭,緊握的地方已經沒了血色,手腕上一串紅珠子襯得人像冬天屋簷上伏著的一片雪。

紀端銘壓在他身上,用力的親吻著這個人,";我給你。";

細長的脖頸一掐就會斷掉,青色的血管裏都是暗紅色的血液,剝皮拆骨,人還能剩下點什麽。肋骨層疊,紀端銘拿手術刀的手指一根一根踩過去,他知道自己掌下三寸就是許彥說他沒有的東西。

紀端銘笑了笑,身下癱軟的人起伏得更加厲害,他想,小騙子。這個騙子像是求救一樣緊緊攥住了紀端銘的手指,而救世主輕輕回握。

前半個小時還在想";我不能攪和在別人的倫理劇裏";的紀醫生,這一刻就成了";去他娘的";。

關柏沒等到紀端銘來給他上藥,把傅楊扔回了酒店以後怎麽都睡不著,幹脆連夜收拾了行李,直接坐火車就去了關西,假期隻有七天,他想回家看看。這三年他從未回過家,說不上是為了什麽,在國外第二年他正在冰島觀測星象的時候,家裏忽然一個視頻電話打了過來,他接起來看見那頭滿屋子的人,他才意識到那天是新年。

太久沒見家人了,他穿著厚厚的防護服在手機這頭跟父母親戚打了招呼,對麵鏡頭裏除了他不在剩下的親戚幾乎都到了,堂哥堂姐,侄子侄女們一擁而上跟他打招呼,遠遠他看見自己的父母在人群之外顯得那麽孤單。那是傅楊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在漂泊,他有意無意斷了很多聯係,他徒步走過倫敦的郊外,在盧浮宮內藏在人群中看蒙娜麗莎,他去多瑙河旁看日落,他一個人終於漂泊到了地球的另一端,在極光遍布天際的時候,他收到了父母的訊息,至此關柏才開始慢慢與之前的關係開始聯係。可他的漂泊從未停止,他揮之不去的孤獨感像一道影子貼在他腳下,年少時的遺憾凝固成了一道永遠的傷疤,偶爾看一眼也不會疼得撕心裂肺。

“爸媽,我最近有假期,但是假期很短,我趕著來陪你們幾天。”

關逢君清晨要去給門口的夾竹桃澆水的時候就看見風塵仆仆的關柏站在門口。

他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回來就好,想吃什麽?爸爸去給你做點小龍蝦,剛學的,你媽很喜歡吃。”他欣喜的將兒子帶進家門,徐蓉像個小姑娘一樣歡呼了一聲,然後撲過去抱住了關柏。

飯桌上徐蓉忽然開口道,“怎麽小楊沒來?”

關柏的筷子忽然頓住了,他最不想提的人就是傅楊,可其中緣由他也不想再開口,“他回來幹什麽?”

徐蓉和關逢君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奇怪,關逢君咳了一聲,“我們以為你們會一起回來。”

徐蓉接話,“哎,小楊那孩子,在你出國之後一個月上門了,他說……”徐蓉頓了頓,“他說你們在一起,是他先提出來的,然後大冬天的在我們家門口跪了好久。”

關柏低頭笑了笑,“怎麽,他求你們接受我們的關係?”

徐蓉抿了抿嘴,搖了搖頭,“他求我們別怪你,他說是他不好,把你帶壞了。”

關柏閉了閉眼,“媽,那你知道我們分開了麽?”

出乎關柏的意料,徐蓉點了點頭,“我知道,當時你爸氣得抄起手邊的壺就砸他,小楊也不躲,額頭上現在還有一塊疤,這次你回來他也是很早就給我們打電話說了,我以為……”

關柏苦笑,“爸媽,我的性子你們再清楚不過了,我怎麽可能和他和好。”

關逢君給關柏倒了杯酒,“你們年輕人的事情,我不想管,你們有數就行了,錯了就是錯了,該承擔後果。”

關柏跟關逢君碰了個杯子,“其實,你們別聽他瞎說,我小時候就知道我喜歡男生了。”然後從容掀起來了自己的衣裳,將肋骨上的紋身給他們看,這是關柏第一次在家裏如此坦**地跟父母討論這個問題。

徐蓉走進了,她地嘴唇在哆嗦,她沒關心這個紋身的含義,伸手摸了摸兒子身上的疤痕,喃喃道,“疼不疼啊。”

關柏伸手握了握她的手,笑道,“不疼,我隻是需要一個紀念。”

作者有話要說:

虐攻最大的刀吧,還是出在關柏身上,好怕你們打我……

第五十三章

傅楊睜了眼, 頭痛欲裂,滿地狼藉,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宋秘書的電話打了進來, 傅楊皺著眉站在鏡子前接了電話, “喂?”

“傅總,那邊項目的計劃書送來了, 其他股東們在催您了, 因為裴總也不在。”

傅楊垂了眼,伸手開了水龍頭,冰冷的水浸濕他的手, 傅楊像是清醒過來了, “我這就回去,讓他們別著急。”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他心裏想著關柏, 可也沒糊塗,在去見他之前他得卸下自己身上的一部分枷鎖,關柏離開了整整三年了,在這些日子裏他一點一點的將自己的職責分散給下屬,調整了一下部門結構, 他打算去歐洲工作,他想離關柏近一點。

他不是永遠都這樣克製的, 關柏不願意見他,也不願意見與他相關的一切。他隻好止步在河對岸,以前關柏跟他計劃過畢業旅行,他興致勃勃在地圖上描出他要去的地方, 可惜畢業那年,他太忙了他也不記得了。傅楊一個人舉著相機站在倫敦大橋下,相機裏空出一個人的位置,被夕陽填滿,在那一刻他體會到了無與倫比的寂寞。

有歸處的人,是不會感到寂寞的。

傅楊臉色並無異常,隻是眼神裏有著宿醉的疲倦,宋秘書早早就在辦公室等候了,“傅總。”

傅楊拉開了椅子,“裴遠還沒回來?”

宋秘書點了點頭,將策劃案按順序鋪在了他的桌子上,“傅總過目。”

傅楊點了點頭,“你先出去吧,給裴遠打個電話,讓他忙完了就回來。”說完秘書退了出去,他翻開整整齊齊的策劃書,可一個字都看不進去。他早上醒來之後就沒見到關柏,他一定是將自己扔在房間裏當夜就坐火車回關西了。

傅寧海去年搬家了,傅楊沒反對,將所有舊物搬走那天他的房間裏隻剩下一麵鏡子,他忽然就想起來很多年前他站在這個鏡子前欣喜的給關柏看他的第一身西裝。他透過鏡麵看著一個完全陌生的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眉骨,眉骨上是一道疤痕。

從此他沒了停留在關西的理由,可他的愛人還沒有回來。

等到傅楊結束了手裏的工作之後,白天已經過去了,他靠在椅子上閉了閉眼,關柏還有四天時間,可他一天也不相等。

宋秘書已經趴在辦公桌上睡著了,傅楊起身敲了敲桌子,“回家睡吧。”

宋秘書有點不好意思了,擦了擦臉上的紅印子,“裴總說他在路上了。”

傅楊走了兩步又回了頭,“這幾天我要休息,工作我也安排的差不多了,過幾天我決定是歐洲分部工作,你要是想的話,也可以跟過去,你要是覺得太遠就還是呆在國內,好好想想。”不等他回答,傅楊就走了。

宋秘書總覺得傅總有些不一樣,可又說不上來。

傅楊出了公司沒開車,他將手插在西裝褲的兜裏沿著馬路慢慢地走,他順著很多年前那條路走回了別墅。他站在門外看了一會這棟樓,門口那兩棵樹沒熬過關柏離開的那個冬天,等到他回來的時候,那兩棵樹已經死了,他親自將破敗的枯枝砍了下來,然後放在院子裏付之一炬,那天他看著熊熊的火焰心痛如絞,他覺得自己體內的一部分也跟著一起燒死了。後來他清理根係的時候才發現,兩棵樹的樹根已經纏在了一起,互不相讓,養分和氧氣都被耗盡,它們是被對方殺死的。

他站在門外看著曾經那兩棵樹的位置,空空****,關柏曾經那麽努力的救那兩棵樹,可惜無濟於事。傅楊推開了門,走進了房中,按亮了燈。他上了二樓進了臥室,拉開衣櫃隨便在箱子裏塞了一些衣服,正是春天關西市應該不會很冷。

所有的東西還都整整齊齊,裏麵擺著兩個人的衣服,傅楊的手劃過一排領帶的時候頓了頓,都是新的,關柏不喜歡戴領帶,以前關柏尚在的時候他習慣性給自己買的時候也會給關柏買一條,後來他隻要看到了就會買,買了好好的存起來,總有一天會用到的,他這麽想。

傅楊拉著箱子出了門,打了車去火車站,關柏還有四天,可他一天都不想等。

許彥醒來的時候躺在一個人的懷裏,他皺了皺眉,感覺到了身後那人的火熱。他小心地掙脫了腰間的手臂準備坐起來,被子從他的肩膀上滑落,露出一身曖昧的吻痕。

還沒來得及坐起來,腰間那雙手就又收緊,將人按回了**。許彥一個沒防備猝不及防對上一雙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