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龍瀟灑地從兩個公司之間的那個小通道走出來,清潔工人早下班了,看熱鬧的人群正在三三兩兩地往回走,對於杜龍沒有多少在意。杜龍擠到了正在往外走地一夥人後麵,五六個人,男男女女,其中兩個人還拖著拉杆箱,看樣子像趕場子地演員。凱旋大廈本來就是這樣一個人來人往的地方,杜龍走到電梯口,坐電梯下到負二層地停車場。
停車場裏亮如白晝,兩輛轎車正在緩緩開出,絲毫沒有受到地麵上事情地影響,杜龍走到自己黑色地塞姆車旁,忽然感覺到一種無名的恐懼,真要退後,就聽見一個聲音提醒自己,不要動;玻璃窗緩緩落下,露出慕翠彤的笑臉:“嘿,杜經理,真巧啊,要不要我幫你把車裏的筆記本拿出來?”
杜龍徹底沒了章法,聳了聳肩,咕噥著說道:“哦,真希望你沒在這兒。慕警官,你是來工作的還是來遊玩的。”
“我不認為自己是個工作狂,但是不得不忍受現在這種狀況,杜經理,你放心,要是沒有完善的手續,我是不會打開你的車門。”慕翠彤開始給杜龍施加心理壓力:“從你那天晚上在海邊與美女吹風開始,我們的人就已經關注你,隻不過沒有跟蹤,利用的是天網。一開始隻是對出現在現場附近人的例行調查,隻是你和武珍麗在一起的畫麵太不協調。”
慕翠彤說到這裏,主動掐斷了對話,以便留下足夠的空間給杜龍想象;慕翠彤看過杜龍的資料,杜龍隻是一個大學畢業後掉進那團渾水的人,並不是什麽經過專門訓練的專業人士,哪怕長期的生涯增長了各方麵的能力,但是心理上的薄弱是顯而易見的,楚迪文在最關鍵的時候舍棄了杜龍,就是因為杜龍的膽小。
杜龍搖了搖頭,轉了轉眼珠說:“看樣子我的一舉一動都在你們警方的視線中,我認栽,慕警官,你已經拿到了我車裏的東西,你說了算。”
慕翠彤推開車門走出來說:“哦,認栽了,態度不錯。好,你幹脆,我也不為難你,回答我兩個問題沒關係吧?”
杜龍猜不透這個女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不情願地說:“我有選擇的餘地嗎?你盡管問。”
“謝謝。”慕翠彤左手掌展開,亮出了一串鑰匙,晃晃悠悠地用一個誇張的手勢遞給杜龍說:“你是誰的線人,楚迪文出事的時候,誰把那些資料交給你的?”
杜龍這時候才發現停車場真的是很靜,轉身看了一下電梯過來的門,距離這差不多有二十米的距離,無法確定裏麵有沒有人;塞姆車裏又鑽出一個人,打開後車廂,從裏麵拿出一個徒步背包和一個電腦包。
“請給我點時間。”杜龍的大腦在飛速地運轉,他不清楚慕翠彤代表的是哪一方,但是慕翠彤沒有把自己帶回警局,而是在這個攝像頭拍不到的地方問話,肯定是有自己的想法。但是杜龍不敢承認自己是線人,哪怕慕翠彤真的是掌握了證據,杜龍也不能承認;一旦中了對方的圈套,就是一個萬劫不複的下場。
慕翠彤在心裏冷笑,她其實在檔案室看完杜龍的所有信息,就已經有了一個明確的判斷,但慕翠彤還不了解杜龍,也不清楚杜龍的任務或者目的所在;但是慕翠彤知道一點,杜龍在十葉樹咖啡館出現後,哪怕是一個心存秘密的人,對於被他襲殺的薑飛來說,也差不多沒有了秘密。
慕翠彤淡淡地說:“你認為自己抓住了非凡的靈感,能來一場驚天動地的風暴,但是你想過沒有,除了薑飛,靈馬出版社的其他任何一個人,不管在經驗和能力上都要遠遠地超過你。你繼續做下去,其實沒有多少機會,遲早是被虞孟力設計進圈套的人;或許你和你的上線認為你是一個誘餌,專門扮演著引誘的角色,但是實際上,薑飛才是那個真正當誘餌的人,玩著負負得正的鬼把戲。”
杜龍很懷疑慕翠彤的真實想法,也擔心說不好後被帶回警局,增加自己曝光的次數,不免有些猶豫;慕翠彤微微一笑,他看到過太多的人有這樣的心理掙紮,慕翠彤沒有刻意回避自己的目的:“我知道識別程序,但我想說說我說說我的看法,現在的局麵讓我很壓抑,你和你的上線根本控製不住局勢,並且你們也沒有資格為了完成任務讓某個人去死。”
杜龍調整了一下情緒說:“慕警官,我想我們倆沒有必要繼續下去,與其這樣互相猜測,還不如各自回去做點正經事,要是有人闖進了停車場,你恐怕隻有帶我回警局了。”
慕翠彤的手機響了,慕翠彤低頭一看說:“已經來不及了,我隻能帶你回警局,有人在網上公布了你闖入密碼工作室的視頻,包括你早上愜意地開著塞姆車奔馳在大街上,樹葉間透過斑駁的陽光,畫麵很美。”
杜龍是真的變色了,誰幹的, 到底想幹什麽?
慕翠彤把杜龍請進了轎車,車輛一啟動,杜龍立刻發現有兩輛轎車在前後相隨,慕翠彤拿出手機問:“你需要點幫助,打給誰?”
杜龍自嘲地笑笑,一切措手不及,他的腦海還沒有理清頭緒,是不會透露任何東西的,一切還是到了警局再說;慕翠彤理解地笑笑說:“你這輛車看起來不起眼,但是車裏麵的東西沒有一件是便宜貨,全是專業設備。你是故意裝作窮困潦倒,等著曹寶乙和馬百強去請你,然後順水推舟地加入他們。要是他們看見你車上的裝備,他們一定會懷疑你,不過馬百強的心思全在楚迪文的秘密上,曹寶乙開的是豪車,真的不會注意你。”
“慕警官,我提醒你一件事,這個故事編的可能比較老套。”杜龍不慌不忙地說:“我就是一個在底層掙紮的人,為了生活做一些擦邊球的事情。”
慕翠彤理解地點點頭說:“你其實不用緊張,那個視頻的目的就是把你放在聚光燈下,讓方方麵麵的人剝掉你的偽裝,如果你是線人,其實你應該徹底放鬆,為自己感到慶幸,你活著回來了。如果你不是,後麵你的生涯將在監獄裏渡過幾年,與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再也沒有關聯。”
杜龍猶豫了一會兒,沒說任何話,杜龍此刻不願意去想萬一失敗以後的事情,大腦完全陷入了焦慮當中,拚命想怎麽應付馬上出現的場麵。付出了那麽多,一步步接近了事實的真相,卻被一個視頻徹底顛覆,整個過程充滿了諷刺意味。一個精心策劃的行動怎麽會如此無法預料,是自己犯了錯誤?
車廂裏足足沉默了五分鍾,還是心理占優勢的慕翠彤打破了沉悶的氣氛:“我也做過臥底,甚至現在想起來,意外依舊是那麽突然,就像早上起來看見自己的彩票中了大獎,卻發現最後的兌獎時間是昨天夜裏的十二點,好運就這樣擦身而過。”
慕翠彤其實很多話都不能說,那個時候的感覺絕不是擦身而過這麽瀟灑,是一種真實的害怕,對手那種不可猜測的可怕不斷地湧上心頭,打攪著自己的思緒;慕翠彤一時間想起了那個古老的小鎮,潺潺的流水,數百年的石橋,上千年的槐樹,參差不齊的老房子。
杜龍凝視著慕翠彤,用辯解的口吻說:“我們每天都在想著趕快跑,前麵有我們的目標,也許下一刻我們就可以拿到我們需要的東西,隻有在這種心態下,你才會充滿自信,再也沒有什麽東西能夠阻擋你。不過很簡單,現在的自信沒有了。”
“為什麽說得這麽玄幻,是不是還有別的原因?或許暴露才是你真正的目的。”慕翠彤已經回過神來:“我認為你想把某些人揪出來,但是我擔心你想替楚迪文找他們報仇,並且是在正義的麵具下。”
杜龍幹脆地笑道:“怎麽會,我替楚迪文報仇做什麽,如果有人做了壞事,自然會有別人去找他們的。生存才是我優先考慮的事,可惜在你這位女神探麵前,現在我連逃走的機會都沒有。”
“就像在那個實驗室爆炸的時候。”轎車在警局的門口停下來,慕翠彤微笑著說:“楚迪文先生,你到站了。”
“楚迪文……我,”杜龍的臉色立刻變了,憤怒、不安:“你……你是怎麽發現的?”
慕翠彤搖頭說:“不是我發現的,茫茫人海裏我不可能有這樣的神通,前麵我忘了告訴你,我收到了另外一段視頻,是你在醫院在整容手術的視頻,還有杜龍提前整容成楚迪文的手術。你雖然安排了杜龍的假離職,也幹掉了整容的醫生和護士,但是你不知道的是,有人拍下了這一切。”
杜龍的額頭開始冒汗,口幹舌燥地說:“快,帶我去醫院檢查,銀劍在……”
杜龍的頭顱一震,眼睛、鼻子、耳朵突然冒出了血,重重地摔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