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玲娜離開了,慕翠彤離開了,薑飛也離開了;薑飛是接過皮魯斯的電話,說淵文笙可以探視,便和牛仔南、米卡奇、虎妞一起出發了,不管旁人怎麽看,薑飛是需要去看看淵文笙。轎車在紅十字醫院門口停下,偌大的停車場已經是車滿為患,還有一個小時醫院下班,現在正是最擁擠地時候。
牛仔南小心翼翼地把車停在後門地一處拐角,四個人從後門進了醫院,穿過一片小花園,來到高聳的大樓前,黃昏地陽光灑在天空中,在牆麵和地上留下如畫地陰影。花園裏有兩處長椅,一把長椅上坐著一對正在熱戀地男女,兩人的親昵程度讓人眼紅;另一把長椅上躺著一個衣衫襤褸的流浪漢,一本殘缺的舊畫冊遮住了臉。
米卡奇故意放慢了速度,讓薑飛在自己的身側走到前麵去,好在長椅上的人都沒有什麽動作,隻有從大樓裏出來的幾個病人和護士朝四人看了幾眼。等到了淵文笙的病房,皮魯斯、竇醫生、段嫣都在,淵文笙臉色蒼白,看見薑飛笑著說:“強中自有強中手,我這次算是遇上厲害的了,差點死在一個女人手中。”
薑飛真心地說:“抱歉。”
薑飛的口氣仿佛淵文笙是因此自己出事而致歉,讓段嫣看了好幾眼;以薑飛和淵文笙的關係,應該不存在謙讓或是賠罪什麽客套話,薑飛這麽說,一定是有原因的。淵文笙笑了笑,示意無所謂,竇醫生看看薑飛,又看看虎妞,板著臉問薑飛:“能和你單獨談五分鍾嗎?”
“當然。”薑飛笑了笑,力求活躍一下氣氛,和竇醫生說了句笑話,就跟著竇醫生來到竇醫生單獨的辦公室,兩人關上門坐下,薑飛客氣地說:“您叫我來,肯定有急事,您先說吧。”
竇醫生是虎妞的養父,雙眼直視薑飛,手指在桌麵上敲打著問:“你們現在是不是很危險?”
薑飛登時目瞪口呆,反問:“您是說哪方麵的?”
竇醫生“謔”地站起身,激動的話音在房間裏回**:“淵文笙可不是你,他是訓練有素的高手,他都這樣,你還想隱瞞什麽?”
薑飛下意識地站起來,在原地思索了幾秒鍾說:“竇醫生,我知道您的心情,但是真不是你想的那樣……淵文笙今天是去東鯉梁那裏,這是火九基金花錢的一個案子,武珍麗也在現場,不過說實話,出了今天這樣的事,後麵會怎樣,我還是真不敢說,如果您真的擔心,我讓虎妞帶薪休假,三個月。”
竇醫生隻看了眼薑飛,便拉開門走了出去,房間裏隻剩下薑飛孤零零的一個人;薑飛清楚,竇醫生是去找虎妞商議,興許還打算做一做虎妞的工作。薑飛拿出手機撥了阿梅的號碼,直截了當地問道:“你那裏有沒有給我做助理的人選?”
阿梅一愣:“你又出什麽幺蛾子,想找一個會做事的,還是要一個養眼的?”
“我怕竇醫生要虎妞換一個工作。”薑飛把情況一說,阿梅就笑著說:“鳳凰,反正你現在的業務不牽扯到靈馬,沒有什麽不能讓苔絲知道的,我再讓Linda幫你招聘一個,到時候做個比較……”
“鳳凰不合適。”薑飛毫不猶豫地說:“我後麵需要做不少事,最好什麽都不知道,或者是靈馬裏麵的人。”
阿梅懂了薑飛的意思,哪怕是虎妞不走,未雨綢繆之下也要一個那樣的助理,可以在某種特殊的情況下,去完成薑飛的安排。阿梅想了想說:“靈馬能信得過的人中隻有我一個女的,我來找一個完全不相幹的。”
薑飛已經沒有時間說下去,虎妞和竇醫生憤怒的爭論聲傳了過來,薑飛疾步走過,不免在想為什麽竇醫生今天忽然提及這個問題,是因為今天段嫣等人來,竇醫生聽到了什麽嗎?薑飛走到淵文笙病房門口,門開著,竇醫生獨自站在寬敞的走廊上,正望著窗外出神,竇醫生扭頭看了一眼,淡淡地說:“你聽到了。”
薑飛點點頭,和竇醫生並排站在一起,竇醫生的神色緩和下來,低聲問道:“你那邊是不是要參與什麽事?石敢當來了,他打算見見你。”
石敢當是一個大有來頭的人,特意過來肯定有事,薑飛立即答道:“你來安排。”
有人從身後走過,竇醫生放大聲音說道:“我是怕失控啊,各方都有各方的算盤,誰出了事都不足為奇,虎妞的年紀太小,人又單純,柳箐就是不放心,要不然晚上到我家吃飯,你當麵和虎妞她媽說。”
薑飛誠懇地表態:“竇醫生,您放心,我是知道輕重的人,不會做任何讓您為難的事,就這麽說定了。”
竇醫生微微頷首,露出一絲笑意說:“一言為定。”
薑飛暗自掂量,很明顯,他在竇醫生的眼裏是個可以共謀大事的人;薑飛回到病房的時候,聽到竇醫生邀請的幾個人都在笑,米卡奇拍拍薑飛的肩膀說:“薑總,人不風流枉少年,當心啊,最好以後鎖著門睡覺。”
所有人都笑了起來,虎妞惡狠狠地瞪了米卡奇一眼,牛仔南體諒著說:“等會我送你們過去,我就不上去,不管是為虎妞工作,還是有人要看薑飛,我都尷尬,米卡奇,要是你也沒有事,我們就在附近找個館子喝點酒。”
米卡奇張開一雙大手,一臉無辜地說:“我在這座城市舉目無親,下了班就沒有事了,說好了,AA製。”
皮魯斯伸了個懶腰說:“我忙活半天了,我也回去休息了,文笙,明天再來看你。”
段嫣發現哪裏不對了,牛仔南和皮魯斯交情莫逆,都是靈馬出版社的老人,牛仔南喊米卡奇喝酒,怎麽不喊上皮魯斯,其中一定有問題。段嫣不方便去纏著牛仔南,隻好摟著虎妞的肩膀說:“虎妞,我還沒去你家吃過飯,晚上蹭飯沒問題吧?”
薑飛不滿說:“文笙這樣,你亂跑什麽?”
“怎樣。”段嫣不屑地說:“我又不是他女朋友,興許等會還有小美女來,你要淵文笙承認我是他女朋友,我就整夜在這裏。”
段嫣話音未落,畢妍從外麵推門進來:“文笙怎麽樣了?”
畢妍一身高檔的套裝,曲線妖嬈,活脫脫的白領麗人;牛仔南等人啞然失笑,虎妞一吐舌頭,薑飛朝淵文笙做了個鬼臉,不顧段嫣的忿怒,回頭對虎妞說:“我們到走廊上去,在網上看看買什麽禮物,等會順路去拿。”
由於竇醫生預先做了安排,石敢當是以柳箐表弟的身份出現的,說是丟了在比利時鐵路上的工作,想到元望市來混口飯吃;石敢當的演技不錯,矜持中帶著一分企盼,薑飛又好氣又好笑,接過虎妞遞過來的玻璃杯,對虎妞說:“要不然找個房間,我和你表叔好好談談。”
竇醫生笑著說:“到我書房去吧,表弟,薑飛不是外人,有什麽話盡管說。”
竇醫生的書房在東陽台的邊上,離客廳有很大一段距離,兩人在房間裏坐下,石敢當坐在薑飛旁邊的椅子上含笑說:“長話短說,我來其實也沒什麽大事,隻是看你們最近好像有大動作,不來聽聽老竇和你的意見,不然我心裏不踏實。還是以前和你提過的,我們後來沒采取行動,是因為你和苔絲的訂婚,有什麽要告訴我的嗎?”
薑飛沒有絲毫火氣,淡淡地說道:“不需要我感謝你吧?再說,虎妞是我的助理,你們該知道的事情應該都知道了,還需要說什麽。”
石敢當沒料到薑飛會有火氣,愣了一陣才尷尬地說:“虎妞是對我說了,我就是有些想不通,你和虎妞訂婚後的關係很正常很單純,但是也太正常太單純,我也是男人,但是你似乎對那些事真的沒興趣。”
薑飛立刻醒悟自己還是小瞧了虎妞,苔絲的表現沒有逃過小姑娘的眼睛,薑飛嘲諷道:“你們不是知道我和布洛克的關係嗎?我哪有那個膽子突破底線。”
石敢當點點頭,耐心地說:“可是不值情的人不會這麽想,你怎麽不好好想一想,你和苔絲都不可能是純情的人,卻有一段純情的愛情;並且都訂婚了還這樣,如果以後結婚呢?遲早會露餡。我抱懷疑態度,是我感覺你們後麵的動作一定會和殺死黑龍一樣,驚天地泣鬼神,你或許需要我們的幫助。”
石敢當確實是老手,對薑飛的心態還是掌握得很準確,薑飛笑著說:“這是題外話,我會讓這件事盡量簡單,變得容易控製;我們還是把今天的戲演完,靈馬的人和苔絲知道你的身份,你隻說想進入哪一家公司就可以。”
石敢當歪著頭,對薑飛的話不以為然,薑飛便接著說:“我現在比較順利,但你明白,對於我一切都是假象,不存在守成一說。靈馬也沒有你想得那麽神奇,我們目前根本沒有目標,隻是在等著有人冒出來。”
薑飛的一番話令石敢當不安起來,仿佛在薑飛周圍的暗處正匍匐著一群虎視眈眈的家夥,他馬上又由薑飛的處境聯想到虎妞的處境,越發感到一籌莫展。薑飛斟酌著說:“要是你不在意,我可以安排你進遊戲公司,你本身是計算機高手,可以做點維護的工作,然後我交一個人給你關注,要是真出現我出事的情況,你繼續下去。現在的關鍵是,虎妞應換個更好的地方。”
石敢當問:“老竇說虎妞不同意離開你們公司,覺得她你那兒合適?”
薑飛點點頭說:“下午在醫院竇醫生和虎妞爭了一下,你放心,我不會讓虎妞參與那些事的,我沒資格決定虎妞的未來。”
石敢當聽了麵帶愧色,如果不是他找了竇醫生夫婦,要讓虎妞參與進來,現在虎妞知道得將更少,興許就會答應竇醫生離開薑飛的公司。薑飛猜測石敢當是愧疚於沒有盡早替虎妞找好退路,沒辦法繼續說下去;石敢當抬頭望著薑飛,謝道:“你已經盡力了,後麵我和老竇會想辦法。”
“那好,等你到了公司詳談。”薑飛滿口應承著站起來,到了公司自然可以讓虞孟力出馬,石敢當既然是曾經見過布洛克真身的人,肯定是另外有一個名字,見到人虞孟力總會有辦法。石敢當一抬手按住薑飛的肩膀,抱歉地說:“哎——,別急,你現在能不能告訴我,汪伽憲有沒有留下什麽線索?”
薑飛被按到椅子上,無可奈何地歎口氣說:“何苦呢?又不急在這一天兩天,你是擔心我坑你,放心吧,我懂的,真的是能做這些事情的人不多,我連靈馬的人都不敢賭,就賭你確實有這個誌向。”
薑飛的話說得如此直白,石敢當瞬間有些愧疚,不過這愧疚掩蓋不住石敢當的好奇心:“幫人幫到底吧。說一個名字,怎麽樣?”
石敢當這是典型的得隴望蜀,薑飛氣急而笑說:“到底出了什麽事?我是作為竇醫生的朋友,一直認為你是一個優秀的人選,現在你擺出一副近乎無賴的嘴臉,不是我所熟悉的那個石敢當,說實話,你讓我有些害怕,這在以後會變成我的一塊心病。”
石敢當沉吟良久,疲憊地笑笑說:“我現在有點走火入魔了,興許是自找麻煩,我和你說實話,我在布洛克那邊的一條線完蛋了,文叔那邊也出了事,文叔死了,現在隻有你這邊有戲,我才想過來。”
“文叔死了?”薑飛頓時一驚,文叔是巴黎那家粵菜館的老板,身份估計與竇醫生在元望市的身份差不多,一個不參與行動的人會出事,石敢當那邊絕對是出了大事。薑飛盯著石敢當說:“我不怕麻煩,但是我需要知道,到底出了什麽事?你不會給竇醫生他們帶來危險吧?”
石敢當也曉得不能隱瞞,隱瞞就會影響後麵的合作:“我在瑞士查到了一個機器人的基地,結果在準備進一步調查的時候,突然崩盤,所有的人都被幹掉了,文叔就是頂替了我的身份才被幹掉,死在烈火中,所以沒有人發現我,我現在的名字叫石泰。”
薑飛愕然道:“你也太性急了吧?”
段嫣吃完飯,獨自開車走了,滿腦子的都是猜測,她不知道薑飛和虎妞的表叔石泰是怎麽談的,隻是薑飛在飯桌上向柳箐保證讓石泰去遊戲公司上班,段嫣就明顯感覺不真實。段嫣與薑飛共過事,太清楚薑飛的那些公司是怎樣的一個湊合?薑飛很少會為了某個人這麽安排工作,當然竇醫生救過薑飛的命,虎妞和薑飛的關係都可以解釋,但是段嫣就是感覺不真實。
看著牛仔南的轎車在前麵拐彎消失,段嫣立即找了一個臨時停車位停下,給慕翠彤打了一個電話,段嫣認為多浪費一分鍾,尋找答案的時間就少一分鍾。慕翠彤聽了一愣,事件接二連三發生得太快,幾乎不斷有視線外的人出現,她得靜一靜;慕翠彤過濾了一下頭腦裏的碎片問:“薑飛說那個石泰什麽時候能上班?”
段嫣望著一輛車從身邊打著大燈開過說:“明天,虎妞在吃飯的時候就給張延海打了電話,薑飛在電子檔上已經簽字確認。就因為這樣,我才感覺速度太快,完全不是薑飛平時的風格,我前麵查了一下,和薑飛的來曆很像,石泰也是隱士那種人,四天前偷渡,因為竇醫生擔保才拿到臨時居住證。”
段嫣這麽一說,慕翠彤便明白了,段嫣是擔心人是薑飛找來的,竇醫生隻不過幫忙;慕翠彤搖頭說:“這個情況不會發生,薑飛要是想不動聲色地弄一個人進來,阿梅有的是辦法不讓我們察覺,石泰很可能是在外地犯了事或者混不下去,竇醫生又不同意接納他,才會偷渡來的。”
車前玻璃在對麵的燈光下再次閃亮,段嫣哦了一聲說:“慕姐,你這麽想,隨你的便,難道隻是我說不出的一種錯覺?”
“靜下心來。”慕翠彤能猜到段嫣現在的樣子:“我沒時間向你多解釋,把我的判斷告訴你,你隻是懷疑錯了方向,疑點在薑飛為什麽有信心石泰能勝任遊戲公司的職務,如果要照顧,去俱樂部或者炫雲做倉管不好吧?遊戲公司都是技術好,很容易露出破綻,除非薑飛認為,石泰的水平很高。”
段嫣一下子明白過來了:“薑飛不是計算機高手,除非有人認識石泰,做出的評語讓薑飛相信,或者他們認識。可是……”
慕翠彤接上話說:“竇醫生在醫院裏都要虎妞離開薑飛的公司,怎麽會向薑飛開口;虎妞更不能說,她一說,竇醫生的爭執不就變成在要挾薑飛嗎?段嫣,一個人走到明處就沒有什麽可怕了,你先回去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