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鴻運酒樓的路上,慕翠彤的車兩次故意落在阿梅地轎車後麵,等確定韋布地小貨車和曹仁川開的轎車,慕翠彤才放心地再次超過阿梅地車。車子擦過時,薑飛有機會看清他需要看清地東西,慕翠彤駕駛技術真地是很好,在奔流的車輛中像一條靈活的泥鰍,轉眼就插在了一輛公交車後麵。

到了鴻運酒樓門口,四輛車先後拐進了停車場,幾個人先後下車,慕翠彤告訴迎賓小姐:“段小姐訂的牡丹廳。”

“好的,我們一直在恭候你們,請跟我來。”迎賓小姐靚麗照人,微笑著把幾個人帶上了二樓,韋布、曹仁川則在大廳要了一個靠窗的位置;進入牡丹廳,服務員進來泡了一壺茶便出去了,薑飛和阿梅在對著菜單議論的時候,武珍麗和慕翠彤站到了窗口前,望著樓下的停車場,慕翠彤低聲說:“抱歉,唐泰斯的事我做不了主。”

“沒關係。”武珍麗麵色平靜地說:“每個人的路都是自己選擇的,隻能硬著頭皮走下去,聽說李兀和潘妮娜、羅肯去了十葉樹咖啡館,李兀和薑飛一樣,也是一個怕死的人,到十葉樹,無非就是想在聚光燈下。這是你們的局,還是那兩個女人的局?”

很顯然,武珍麗曉得潘妮娜也是自己的線人,但是慕翠彤不會承認,看著於嵪的轎車拐進了停車場;停車上外,一輛銀灰色的轎車緩緩前行,停在了前麵不遠處的臨時停車點,車上沒有人下來。慕翠彤微笑著說:“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不說這些煩心事了,看見沒有,於sir身後都不知道是什麽膽大妄為的家夥,我來找個人問問。”

慕翠彤通知下去短短三分鍾,於嵪才邁著悠閑的腳步走進酒樓,一名交警就過來查看了銀灰色轎車的情況,是一家偵探公司的人,說自己停在這裏是在看,是不是有城市賽車的車輛經過。慕翠彤看完短信滿意地點頭,和武珍麗回過頭,於嵪已經推開包廂門進來;薑飛把手中的菜單遞給於嵪說:“今天你是主人,看看行不行?”

於嵪一邊接過菜單一邊笑道:“我和薑總一樣,有些天沒來這裏吃飯了?你是在海洋俱樂部有了自己的餐廳,我是因為實在太忙。但是今天很高興見到你,剛才我也和顧局說了,案子交給段嫣他們,一定把你陪好。”

薑飛陪笑說:“我巴不得天天有這樣的機會,是怕於sir你太忙不敢打擾啊。”

一番客氣後,於嵪又加了三個菜,喊服務員進來取走菜單後,於嵪坐下隨口問:“怎麽樣?薑總,在博物館這個案子上還有什麽高見?”

“我哪有什麽高見,隻是龔蔻趕不回來,我覺得有義務來幫幫忙,最起碼把文物做出一個清單讓龔蔻放心。”薑飛表明態度:“你們和龔蔻要是有這方麵需求,我隨身可以過來,馬丁教授這麽信任我,做點事是應該的。”

“哦,是這樣。”於嵪口氣一轉:“我明天與龔蔻聯係,她要是同意,我會讓她知會朱萬闕,給你一份委托函,隻是文物這玩意講究眼力,你不能再做甩手掌櫃啊。寂寞花的姐姐你們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薑飛笑笑說:“老黑想給雅湘琴那個女人在電影中安排一個角色,找了公司不少人,還給了簡曆,所以我們曉得她是寂寞花的姐姐。”

於嵪聽罷隻點點頭但沒再說什麽,他挑明話題,薑飛說得隨意,哪怕其中無關大雅的有些小細節,薑飛是肯定不會說的。武珍麗問道:“薑總,你這次投電影,恐怕真的是要拚上家底吧?”

“說不好,現在讚助商不少,怕的就是來湊熱鬧的,真到了後期大批投入的時候不出手。”薑飛思考著說:“要是全部履行合同,我的投入就不是太驚人了,看老天放不放過我。”

警方在電影拍攝中布置了很大的力量,看武珍麗有打聽的意圖,於嵪又不說話了,阿梅插話說:“我們炫雲最近進了不少各地的工藝品,你們要是有在家裏做擺設的需求,我把商品發給你們,到我們公司買,可以比平台上便宜不少。”

本地消費是炫雲的又一個方向,於嵪笑了:“哪家不需要擺設,你把照片和價格發給我,我要是看上了,等休息的那天我去你們公司看看實物。”

“不需要這樣。”薑飛進一步推動說:“隻要你有需求,我們可以安排人在中午或晚上把商品送到你逗留的地方,請你看實物;炫雲公司的產品就是工藝品,喜歡第一價值第二,看實物不需要花多少時間。”

於嵪等人都笑了起來,慕翠彤說:“不至於吧,網絡上可是有評分的。”

眼下有太多的人喜歡做這種居高臨下的評分,薑飛懇切地說:“所謂評分,隻能在一定程度有所反映,不足以抵消買賣中的風險;太多做評分的公司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評分是假,消耗流量和收集數據才是真。我說了你們可能都不信,靈馬平台曾經也有過這樣的設想,但是經過測試,確定有很多的麻煩,最可怕的就是誠信方麵的麻煩。”

“你不會隻是擔心,”於嵪已經露出一絲不耐煩:“這和我在辦案的時候一樣,如果你說出你所知道的實情,其實對我們雙方來說,都是大有好處,但是你有自己的想法。”

“我能有什麽想法?”薑飛嘿嘿笑著說:“我不參與那些隨意猜測的東西,我隻能避免那些可能影響我生意的因素,於sir,有時候小人物做的事也是驚天動地的,但是你們從來不想,你們始終在擔心會不會有什麽爆雷的事,否則唐泰斯和寂寞花交往的時候你們就應該發現。對了,唐泰斯怎麽沒來?”

於嵪眯起眼睛看著薑飛:“薑總,真的是經過大世麵,唐泰斯要協助柯尼希調查一些關於寂寞花的資料,又是證人,已經不適宜出席一些場合了。”

點的菜流水一樣被服務員送進來,酒具一一擺好,慕翠彤先聲奪人:“於sir、薑飛,今天我們喝個盡興如何?”

在這種場合薑飛一向甘當綠葉,阿梅代替薑飛說:“各人想喝多少喝多少吧,長夜漫漫,誰也不知道後麵有沒有工作。”

薑飛對麵的武珍麗也笑著說:“是呀,慕翠彤,你們今天剛開始,等你們結案或者薑飛的電影殺青,我們再慶祝不遲。”

“好啊,那我謝謝諸位一直以來的幫忙。”慕翠彤口氣一轉,做個鬼臉說,“不過,我有個問題想要薑飛說句實話,其實於sir一直想問,但是問不出口,我一個女流之輩,就替於sir代勞了。”

薑飛有些心虛,微笑問道:“於sir,既然是鴻門宴,菜可以打包帶走,你先問吧。”

於嵪抓住機會說:“聽聽,我明白,薑飛你是不想讓慕翠彤心裏得意,我沒什麽更進一步的期望,要是你和於薇定親,興許我還要你讓出一個小孩子姓於,現在,剩下的就隻有公事。”

連站在一旁的服務員都笑了起來,薑飛舉手求饒說:“於sir,說問題。”

慕翠彤鎮定地說:“寂寞花姐妹的關係你是怎麽發現的?”

這一點薑飛還真聽淵文笙說過,毫不猶豫地說:“奢侈品,兩人在網上曬照片,在一個月內有四樣東西是相同的,原先以為是一對閨蜜,或者某個場所的同事,誰想到一查是姐妹。”

薑飛的這個說法讓於嵪兩人挑不出刺來,慕翠彤嗔道:“薑飛,你還真是能把每件事都說得輕描淡寫的;於sir,看樣子我們真的是能力有限,在人家麵前討不到一點巧,來,薑飛,我敬你。”

慕翠彤抓起白酒瓶就要倒酒,武珍麗一把拖住酒瓶,自言自語地說:“這牌子我沒見過,是哪裏產的?”

慕翠彤一副是可忍孰不可忍的架勢,恨鐵不成鋼地說:“武珍麗,這男人不是唐泰斯,沒必要護著他。”

武珍麗叫服務員給每人倒了一杯白酒,平靜地說:“我們這些人不缺手段,難得吃頓飯,放鬆一些。”

包廂裏一時鴉雀無聲,都從武珍麗的話裏聽到了弦外之音和那一份淡淡的疲倦,在座的人都能猜出來,唐泰斯的事恐怕從一開始就沒瞞過武珍麗,如此一路折騰下來,武珍麗付出的東西絕不會少。

慕翠彤有點呆,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端起麵前的白酒一飲而盡,放下酒杯,盯視著薑飛說:“我原來以為你是多餘的,有人玩著障眼法,無非是打算暗渡陳倉;可是後來我才知道,你們都是玩真的,你們誰知道我的苦衷,什麽都不說了,我等你給於sir一個答案。”

“很多事情沒有答案。”薑飛歎息道,同樣將自己麵前的酒一飲而盡;於嵪搖搖頭說: “薑飛,我並不頑固……但是看不懂你,也看不懂我那個侄女於薇……但是我可以告訴你,有的事做了,不是河邊濕了腳,而是一輩子都上不了岸。”

薑飛的聲音忽然變得很堅決:“人在做天在看,老天何嚐放過誰,於sir,有的事,得失榮辱隻能放在一旁,那是命。”

於嵪正在琢磨薑飛的弦外之音,薑飛轉而又說:“於sir、慕警官,靈馬出版社的業務你們清楚,我們靠這個吃飯,不可能影響自己的聲譽,也不會纏身於官司。所以對於你們的事,我們一定是慎重再慎重,不要自找麻煩。”

慕翠彤給自己添了半杯酒說:“你們靈馬也是靠大家支持,尤其要好好謝謝武珍麗對你的幫助啊。”

薑飛點頭說:“我這個人說話向來不中聽,難得武珍麗給我這個麵子,對我的幫助多多。”

武珍麗笑道:“薑飛,別說得那麽正式,聽起來怪別扭的,我是看在你珍惜和唐泰斯友誼的份上,不過你要是內疚,以後你有活帶上我,讓我過過癮的同時掙點錢。別用這樣的眼光看我,論本事你肯定不如我,但是你能接到活。說實話,唐泰斯的事讓我很被動,我不得不去想辦法多掙點錢。”

阿梅一擺手說:“武珍麗,你的本事是有目共睹的,要不然你下決心,把咖啡館留給唐泰斯,到俱樂部來上班,苔絲馬上要去炫匯坐鎮了,酒店那邊缺一個總經理。薑飛的酒店不在乎外麵的排名,難度不大。”

十葉樹咖啡館,潘妮娜早已經心滿意足地走了,包廂裏,羅肯小鳥依人般地依偎著李兀,互相舉杯痛飲;李兀醉眼迷離地說:“羅肯,我們正處於混亂的變革中,我每天每夜,都希望自己不是在苟延殘喘地過日子,可是事實告訴我,總有一天,我會不得善終。”

“李兀,別再說了。”看著眼前的李兀已經不再有往日那種灑脫,羅肯的眼淚不由自主地滴下來;李兀靠在沙發說:“你不知道,總有人欺騙我利用我傷害我,有時候,我一閉眼就能看見一個魔鬼站在我的麵前,似乎觸手可及。”

羅肯連連搖著頭說:“不會的,你那麽聰明,生意做的又好,沒人傷害你……”

李兀打斷她:“有些事情是無法改變的。對於我來說,曾經走錯了一步,與魔鬼簽訂了一份合同;楚迪文出事,薑飛沒有什麽雄心,他們毀掉了我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人脈,我現在沒有可以信賴的人,孤獨,將伴我終身;羅肯,包括你,你也離開了我,那個男人好嗎?!”

“你不會孤獨的。”羅肯舉起自己的酒杯,喝了一大口說:“我陪你,我陪你說話,陪你喝酒。當初就沒有什麽男人,都是你自己的胡亂猜想。我明白,你們男人就是薄情寡意,隻要分開就不待見。”

“誰說的。”李兀端起醒酒皿,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低聲唱道:“一杯酒,兩角眼,三不五時嘛來湊陣;若要講,博感情,我是世界第一等。是緣份,是注定,好漢剖腹來叁見;嘸驚風,嘸驚湧,有情有義好兄弟。好兄弟,到頭來勢同水火!一個個都想要我死!包括你,還用了一個007的代號,詹姆斯·邦德小姐,我現在,孤家寡人一個。”

羅肯閃著淚光的同時,李兀一杯接一杯地灌著自己酒,羅肯見狀心中不忍,上前奪下酒杯說:“別喝了,說,你想要我怎樣?”

李兀醉意十足,說話的舌頭似乎短了半截:“你,你為什麽找上我?有什麽事不能直接問我啊?還要潘,潘妮娜來做這樣的事……我是不是很無辜,羅肯?”

羅肯雖有醉意,但是比李兀的狀況好多了,仍舊條理清晰:“你不無辜,機器人工廠是怎麽回事,那個工廠憑什麽落入你的手中。”

“當時薑飛和查德教授正在研發機器人,有人認為薑飛對機器人工廠會有興趣,給我提供了機會,很不幸,薑飛那條魚沒有咬鉤……”李兀喘息了兩聲,繼續說道:“當時,我認為麵條機器人是另一條大魚,沒想到,麵條臨死前,最終給我們演了一出好戲,木婉妙又死了,我仿佛脫不了幹係;你們,不也是這麽想的嗎?”

羅肯背對李兀苦笑道:“那隻能說明,你太會演戲了,讓所有人把你當做了主角。”

李兀側過臉,眼神犀利地盯著羅肯問:“我會演戲?你知道嗎?潘妮娜還是慕翠彤的線人,你能確定你們的事情慕翠彤不知道……還是,你也是她們的人。”

“潘妮娜在外麵釣凱子,對於買消息的人也不是無話不說。”羅肯又喝了一口酒,肯定地說:“其實我們可以合作,潘妮娜身上有著不亞於你的秘密,他原來的老板009,就是機器人世界的一個傳奇,我起那個代號,不是來自於詹姆斯·邦德,而是009 。連累你,不是我的初衷,也不是我老板的初衷。”

“羅肯,你打擊得我體無完膚。”李兀意味很深地看著羅肯說:“如果潘妮娜把我的那些東西傳出去,我會為此賭掉自己的性命;至於你,肯定就會像去年的我,因為種種原因,迷失在勾心鬥角中,最後越賠越多。你老板是誰?”

羅肯一邊喝著酒,一邊聽著李兀煽情的話語,不經意地答了一句:“喬治,月亮電影公司的總經理。”

李兀看著羅肯說道:“我還以為喬治是一個打工仔,沒想到他就是月亮電影的老板,看起來你們的那個公司還真的不同凡響;汪伽憲和我先後在天岩村失過手,恐怕也是你們的傑作吧。”

羅肯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李兀的反應告訴她,雙方沒有聯手的可能;可是話一出口就覆水難收,羅肯掙紮著站起來整理好衣服,準備離開。在羅肯出門的一瞬間,李兀坐在沙發上低聲說:“對不起,人有求生的權力……我不想被人弄死都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