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楚月那悲痛欲絕的神情,東方夜黎險些就信了她當真有個癡情戀人等著她去相會。

心中莫名湧起一種難以言喻且道不清說不明的悲涼之感。

甚至在那一瞬間,他竟萌生出放這小鬼離開的衝動,讓她去投胎,讓她去尋覓那所謂的戀人。

然而,她也是魅族。

魅族無法進入輪回轉世,在這人間無盡地承受天煞孤星的命運,或為奴為妓,甚至成為權貴們的盤中餐。

倘若有幸活到成年,更能憶起前世所遭受的所有苦楚。

在這樣的絕望境遇中還能頑強活下去的魅族實屬寥寥無幾。

想到此處,東方夜黎打消了放她離去的念頭。

可這時,楚月還沒宣泄完心中所想,守在外麵的小太監,已然掐準了時辰送茶水進來了。

這小太監不是別人,正是女扮男裝的朱瑩瑩。

她的手和脖子白皙得格外顯眼,畏畏縮縮的,宛如一隻小兔子。

楚月一瞧見她這副裝扮,便默默地閉上了嘴。

不用說,肯定是東方夜黎好男色的謠言傳到了朱瑩瑩耳中,她這才特意穿上小太監的服飾前來勾引他了。

她這是造了什麽孽啊,剛剛才送走一個小侍衛,這緊接著朱瑩瑩就來了。

“陛……陛下……請喝茶。”

朱瑩瑩一出聲,便是刻意壓低的軟糯嗓音。

東方夜黎或許是被楚月的一番哭訴弄得心情欠佳,抬眸望過來,眉眼冰冷得猶如寒月清霜。

朱瑩瑩此次是得了高人指點,才敢再來嚐試一次。

可她從前也沒勾引過別人,向來都是別人趕著湊上來當舔狗,如今她反倒變得笨手笨腳的,被東方夜黎這麽一盯,就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了。

她將茶水放置好,低眉順眼地主動去一旁研墨。

就在東方夜黎肉眼可見的地方,刻意地露出那白皙的手腕以及盈盈不堪一折的細腰。

那纖細的脖頸也顯得極為脆弱,微微敞開的衣襟隨著她低頭的動作,暴露出她那豐潤的胸脯,激起人的施虐欲望。

楚月閉上眼,直呼受不了。

朱瑩瑩是不是忘了自己女扮男裝了?

一個太監露出這樣**的景象,實在不堪入目,太辣眼睛了。

東方夜黎撐著下巴閱讀著他的書,眼睫垂下,神色冷淡。

朱瑩瑩研磨得手都酸了,鼻尖一紅,又委屈了起來。

可她又不甘心,上次在浴池東方夜黎沒殺她,這讓她產生了東方夜黎對她和對別人不一樣的錯覺。於是她才有勇氣再來試一次。

朱瑩瑩往前走了一步,接著裝作是腿軟被絆倒的樣子,輕輕呼了一聲,便要跌向東方夜黎的懷中。

“???”

楚月在心中暗想,這個朱瑩瑩到底是有多想不開啊,非要這般自尋死路?而且每次的套路都一模一樣。

別說是東方夜黎,楚月都覺得她這種低級的勾引手段著實不上道,簡直就是在作死。

一直在東方夜黎袖子裏的那根笛子伸了出來,直直地抵在側脖頸的要害處,阻礙她向前傾倒。

東方夜黎垂眸,雲淡風輕地問道:“你知道跟你一起來的那個西域舞姬是怎麽死的嗎?”

殺意如細密潮水般淹沒過來。

朱瑩瑩臉色驟然變得煞白,呼吸顫抖,大腦因對死亡的恐懼一下子占據了上風,瞳孔緊縮。

東方夜黎補充道:“這把笛子就是用她的腿骨製成的。朕不太滿意,想換個新的。”

朱瑩瑩牙齒打顫,喉舌幹渴,大腦一片空白,那隻骨笛仿佛能穿透皮膚和血肉。

東方夜黎卻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生死邊緣,朱瑩瑩的瞳孔幾乎是本能地渙散開來。

“陛……陛下……”她眼眶微紅,抬起頭來的一瞬,室內燭火輕輕搖曳。

一道細細的風貼著門縫鑽了進來,似有若無地帶著一股極為奇異的香,冷冽蒼茫卻又蠱惑得人神誌不清。

楚月看得清清楚楚。

朱瑩瑩的虹膜中閃爍著一絲詭異的光芒,與她對視的瞬間宛如能割裂時空,永存無限風情。

這是……魅族的媚術?

即使楚月身為女子,也必須承認此時的朱瑩瑩,幾乎帶有一種魔性,仿佛能顛倒紅塵、攝人心魄。

東方夜黎沉默地站在原地,睫毛的遮蓋下陰影重重,很難猜出他在想些什麽。

良久,東方夜黎放聲大笑起來。

他以前也總是莫名其妙地笑,但都是很輕很低的笑聲,這次大概是楚月所聽到的,他笑得最諷刺,也是最憤慨的時候,或許還帶著諸多楚月聽不出來的深意。

東方夜黎淡淡地說道:“何時起,魅瞳竟成了魅族勾引男人的手段。”

朱瑩瑩一怔。

他怎麽知道的?

魅族在當今世道生存得有多麽艱難,朱瑩瑩是知曉的。

她母親曾告誡過她,要將身份隱藏好,絕不能讓別人知道,不然就會被活生生地分食。

東方夜黎那修長的手緊握著骨笛,一寸又一寸地向上抬起,緩緩碾壓過朱瑩瑩的經脈,仿佛要將她的喉嚨生生劈開。

朱瑩瑩害怕極了,皇帝既然知道了她是魅族,那魅族的益處他自然也清楚。

傳聞與魅族**能強身健體,增壽治病,甚至有魅族的第一次能返老還童的說法。

皇帝總不會拒絕這樣的**吧?

“陛下,我母親是魅族聖女。我血統純正,我願給陛下……”

東方夜黎身體微微前傾,玉冠下的黑發如瀑,說話的語氣沉穩有力,漆黑的眼眸帶著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他輕聲問道:“魅族聖女?哼,你的母親就是這樣教你當婊子的嗎?”

大腦仿佛被雷劈中一般,轟然裂開。

委屈與屈辱如傾盆大雨般把她淋了個透徹。

她雙膝跪地,不斷地磕著頭。淚水汩汩流出,她的心似被無情的薄刃割裂般疼痛。

她也是從小嬌生慣養的小王姬,怎麽會淪落到如今的境地?

“滾下去。”東方夜黎收了骨笛,瞳孔晦暗不明,恍若深不可測的深淵荒塚。

“是,陛下,奴婢馬上滾!”朱瑩瑩已經哭得眼眶發紅,說不出口的“奴婢”二字也脫口而出,然後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