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莊,梅嶺第一大城。
即使放在整個西涼,也能排入前五。
要是讓林予俯瞰,他會驚訝地喊出,我靠,比紐約還大!
城西,是世家聚集之地,官員富豪一般都居住在這裏。
城東,則是百姓地界,遍布平房瓦居和胡同巷口。
城南,占地最大一處便是軍營,梅花軍大本營。
城北則是城主府和梅莊高層所在。
城北之北,是一座山。
城中,則是一片巨大的演武場。
此刻,城北元帥府。
占地浩大的帥府北角,是一處靜謐的梅花林,林中有一座普通庭院。
院內是一個簡陋的草屋,屋內則堆滿各式各樣的書籍和木簡。
此刻的草屋之內,一位中年人和一位老者正在對弈。
這位中年人,身著輕裝鎧甲,不怒自威,渾身散發著凜冽的鐵血味道。
另一位老者,則是一身白衣,周身彌漫著淡淡清香,麵容和藹。
“為何仍沒有消息?”中年人落下一子緩緩說道。
“稍安勿躁!”白衣老者嗬嗬笑道,隨意落子。
“稍安勿躁?”中年人直起腰身,“二爺讓我稍安勿躁?這一天我等了十年!”
說著,中年人站了起來,全然沒有了下棋的念想。
白衣老者無奈搖了搖頭。
“我梅孤行十五從戎,十八為將,二五副帥,三十入道意,我不說自己是天才,但我這半生都將熱血灑在了血牆之上,為梅莊立下汗馬功勞,而他何德何能,居然趁我孤軍深入草原,搶走莊主之位!”
“當年家父被辛老匹夫手下暗算,我孤軍深入為父報仇,遍體鱗傷,歸來時隻剩一口氣,但我得到了什麽?副莊主?元帥?都是狗屁!”
“二爺,你叫我稍安勿躁?為了這一天,我不停籌劃,三年時間,修為一級未升,莊主之位早已成了我的心魔。”
中年人便是梅莊副莊主,梅孤行!
三十道意,放在北原都可謂是個天才。
而這樣的天才,為了權勢沾染心魔,三年未曾進階。
“行兒,你受苦了,隻是當初...”還未等白衣老者說完,便聽見一聲沉重的號角!
“是草原?”白衣老者突然起身,“不對!是...”
中年人深深歎了口氣,緩緩閉上雙眼。
許久,雙眼再度睜開,迸發出一股冷厲的寒光!
“今夜,論過往十載,定明朝百年!”中年人消失在原地,隻是留下一句決然的話語。
城門處,這位將軍怎麽也沒想到一聲驗車,喊出了一支軍隊。
但畢竟戎馬十數年,這位將軍迅速冷靜下來,大喝道,“關城......”
然而,門字還未來得及脫口,一股凜冽寒冷的刀芒轉眼間來到自己身前。
“居然是刀意!”這位將軍不敢大意,拔劍隔擋,卻飛退數丈,狂吐一口鮮血,驚詫抬頭看向刀芒來自何方。
那是運大少的一名護衛,此刻籠罩在黑袍之下,隻能隱約看見一雙冰冷的眸子。
“快殺了他們!關城門!”這位將軍果斷下令!
而那名護衛頭也不回,向著背後隨意揮刀,斬向圍攻上來的軍士。
一刀。
就這麽一刀。
城門處徹底安靜下來。
隻剩下運大少一行五人和那位將軍。
黑衫護衛飛身登上城牆,好似一道刀光閃亮。
“殺了他!”
這名護衛自然是林予偽裝。
他此刻登臨城牆,手持長刀,站在城牆之上,寒風凜冽,吹動他的黑袍陣陣作響,好似幽靈來到了人間。
“開門!”黑袍下傳出兩個字,輕輕的兩個字,卻在城門之上所有兵士的耳中響起,“我隻說一遍!”
“咚!咚!咚!”此刻,南方又傳來一陣密集的鼓聲。
點將鼓!
“殺了他!”城門軍統領喝道。
林予不再多說,單人一刀,殺入人群之中,大開大合,手起刀落。
這些士兵多說是道武境界,哪裏是如今林予的一招之敵?
而且城牆之上本就狹窄擁擠,即使人多也無濟於事。
林予餘光掃向東方,黑壓壓的軍隊急速行來,距東門隻有不足二裏。
隨即林予不再戀戰,提起全部修為,前後各一刀。
肉眼可見的雪白色刀芒一前一後噴薄而出,隨著刀芒閃現,天空中再次飄起了漫天飛雪。
冰雪刀意!
萬物冰雪!
兩刀!
這一處城牆之上再無他人站立!
林予再次手起刀落,斬斷城門滾繩,高約五丈的東城門徐徐打開。
就像一隻惡魔,張開血盆大口。
城牆之下,運大少的三名護衛已經結束戰鬥。
運大少一個眼色,其中一位護衛向著城西掠去。
運大少打開一個大箱子,扶起一位白衣少年。
正是梅莊大小姐。
大小姐衝著運大少點點頭,同樣起身飛上城牆。
運大少一臉僵硬回笑,被餘下兩名護衛架起也一同飛上了城牆。
林予和梅芮看到運大少也來到城牆先是一愣,而後也點頭示意。
這便是站隊!
我們運家同莊主共進退!
突然間,城外行進的隊伍中幾道身影飛身而起,周身都有真元環繞,其中還有一個小小的金影。
這道金影居然一馬當先率先來到城牆之上,停在林予身邊,竟是金狼!
小金狼看到林予又是一頓搖頭晃腦,顯擺嘚瑟的樣子就差要開口說話了。
意思就是,你看看,這點小事以後別找哥們我,找我就幹把大的。
林予撫摸著金狼,看向飛來幾人。
都是一身輕甲,風塵仆仆,麵帶倦色,一看就知道定是連日趕路。
其中居首之人,登臨城牆的一刹那,整座梅莊,整座城池好似都在歡呼,迎接主人歸來。
這人身高六尺有餘,身形略微有些瘦削,雖然麵色疲倦,卻十分淡然。
身旁一人身高近七尺,麵容與居首之人酷似,但體態十分魁梧,好似一堵牆一般,周身都是凜冽的肅殺味道。
“父親!三叔!”梅大小姐跑過來喊道。
原來這兩位便是梅莊莊主梅孤寒,另一位魁梧之人自是梅花軍副元帥梅孤傲。
梅莊主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麽,隻是眼中充滿了柔情和安心。
“這位想必就是林少俠!”梅莊主看了看城牆眾人,對著林予輕輕說道。
聲音中沒有任何莊主之範,有的隻是溫和。
“在下林予!見過莊主!”林予摘掉頭罩抱拳說道。
“林公子靠著一隻可愛的小狼,拯救我梅莊於水深火熱之中,梅孤寒不知如何報答少俠的這份恩情!”梅莊主依然溫和說道,但雙眼卻緊緊盯著眼前,暗紅色長發的少年。
“在下隻是負責報信,何談拯救之說?”聽到南方傳來的**,林予不禁轉頭望去,“莊主大人就如此有信心?”
梅莊南城。
梅花軍已經集結完畢,副莊主梅孤行一身重甲,粉紅色披風隨風搖曳,端坐駿馬之上,冷冷望向東城門,身影卻顯得那樣的掙紮!
這一夜,梅莊亂!
遠方,本就十分吝嗇的夕陽,終於無法抵擋黑暗的侵蝕,隻剩下一縷縷柔弱的微光。
梅莊東城牆之上,密密麻麻站滿了弓箭手和軍士。
城牆之下,大部隊已經就位列陣,卻沒有進城。
城牆內,每隔五丈便有一座引火台,此刻具已點燃,城門上下火光通明。
城南方向傳來馬嘶長鳴,梅莊主好似充耳不聞,伸手入懷掏出一枚玉佩。
“芮兒,如此重要的玉佩怎可隨意丟失?”梅莊主溫和說道。
“啊?”梅大小姐上下摩挲著衣衫,“怎會在父親手中?”
但大小姐畢竟冰雪聰明,猛然回頭看向林予。
林大公子此刻正在看夕陽,看風景,全然不回頭。
“好你個林予。”大小姐嬌哼一聲,拿回玉佩。
“你怎麽確定我會相信你的這番言論?”梅孤寒又拿出一塊白布,隱約可見上麵寫有潦草的字跡。
城門守衛雖然不明白怎麽回事,統領被殺了莊主還與這小子傾談?
但畢竟莊主在這裏,他們隻需執行命令便可。
副元帥梅孤傲早已離開城牆排兵布陣而去,此刻東城門之上空出一角,留給了梅莊主,林予和梅大小姐。
運大少早已被送回家。
“聽大小姐所言,莊主必是重情重義之人,因此有獨女貼身信物為證為何不回?”林予淡淡說道,但突然感到心中略微不安,卻又不知為何。
“林少俠低估我了。”梅莊主苦笑著說道,一旁的梅芮則接過父親手中白布,借著火光閱讀。
“大小姐安好,與我同返梅莊。莊主大人不必兵臨菊園,找片樹林隱蔽,等我消息大軍再行返還。另:務必捕殺所有途徑的傳訊飛禽和侍候!林予留筆。”
“剛為其一,”林予不動聲色繼續說道,“莊主收到所有關於大小姐的消息都是出自梅老...額...副莊主,是也不是?”
梅莊主頹喪地點點頭,沉默片刻才說道,“林公子不用多說了,我都明白,我早都明白,但...”
“但他畢竟是你的二弟,畢竟是守護梅莊多年的元帥,畢竟是抗擊草原的英雄。”不等梅孤寒說完,林予便接著說道。
“不錯,但他終究是我的親弟弟啊,”梅莊主這一刻仿佛蒼老了十餘歲,“他做的一切,我都一清二楚。但為了梅莊,為了梅家,我都必須忍讓,但這次他居然敢打芮兒的主意,那麽索性就談論談論吧。”
“何止隻是打了大小姐的主意啊。”林予歎了口氣,輕輕說道。
“你是說?”梅莊主雙眼放出一道利芒,隨後又望向遙遠的南方。
林予沒有說話,同樣轉過頭望向遙遠的南方,那裏除了黑暗,還是黑暗。
“希望是我猜錯了吧。”林予又歎口氣,沒想到剛到梅莊就可能迎接魔鬼開局。
“如若這樣,還請林公子退出梅莊,畢竟林公子對我梅莊有大恩,今夜必將危機萬分,林公子無需受此牽連!”梅莊主收回視線,看著林予鄭重說道。
林予搖了搖頭,牽起梅芮的手,緩緩說道,“我與梅莊,生死與共!”
而一旁的梅芮絲毫沒想到這位,居然敢在自己父親麵前牽起自己的手,全身上下仿佛觸電一般,俏臉一直紅到了頸間。
看著眼前一幕,梅莊主苦笑著搖頭,不再多說,隻是回到城牆邊等待親弟弟的到來。
半個時辰後,終於傳來陣陣馬蹄聲。
當前一騎自然是一身重甲的梅花軍大元帥,梅孤行。
東城門大街十分寬闊,然而黑壓壓的騎兵向西似乎能夠無限延伸,看不見終點。
大軍停在東城門廣場邊緣,梅孤行大元帥單騎而出,仰望城門之上。
“大哥回城,為何不通知二弟啊?二弟好歡迎大哥凱旋而歸。”沉默半晌後,梅孤行才緩緩說道。
“不戰而歸,何謂凱旋?”梅莊主溫和的聲音在夜空中響起。
“哦?既然如此,想來芮兒安好,可喜可賀!”梅孤行依舊平靜說著,但言語中的情感與內容全然不符。
“可你這二叔好似不太希望侄女安好吧。”梅莊主輕笑一聲,不再拐彎抹角,索性就在今夜吧。
“哈哈哈...”梅孤行突然大笑起來,“既然這樣,那就都不要再虛偽下去了!”
梅孤行麵容一凜,一股嗜血的威壓迸發而出,就好像千軍萬馬壓境一般。
城牆上的林予不禁心中一顫,不愧是大元帥,不過如此鐵血男兒會作出那種事嗎?
“十年了!”梅孤行雙眼死死地盯著自己的大哥,“你這莊主當了十年了!”
“這十年你又做了什麽?”
“十年間我殺伐不斷,萬千狼騎葬身我長刀之下,三位兒子皆身死草原之上,老三至今屍骨未還,而我,又得到了什麽?”
“你隻顧著修煉!修煉修煉,不停修煉!莊中要事一概不問,梅嶺動向一概不管,那你憑什麽還坐在莊主的位子上?”
“狗屁菊園狼子野心,我欲出兵滅之,你不讓。屈屈蘭苑多次坑殺我梅莊弟子,你同樣不問,那麽你還有什麽臉麵麵對梅莊?”
“我知道你也不想當這個莊主,你與爺爺一樣,對世俗權勢無欲無求,那你怎麽不找個梅花園也把自己關起來,還在這莊主的位置上坐著有個屁用?”
說道最後,梅孤行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吼出。
一聲聲憤慨和孤寂響徹夜空。
“唉,”梅莊主隻是無奈地長歎一聲。
“十年之前,家父戰亡,我單騎殺出欲為父報仇。重傷而回,醒來後卻發現,莊主的位子沒了,難道隻因我不是長子嗎?”梅孤行繼續質問著。
“無妨,十年來,我兢兢業業,厲兵秣馬,為梅莊貢獻出我全部的熱血以及我的三個兒子,如果梅莊發展卓越,也就罷了,但現在的梅莊與十年前的梅莊相比,你說怎樣?”
“自然不如。”梅莊主輕聲說道。
“不如,你還當個屁的莊主!”梅孤行大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