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槍(5)
幾十顆手榴彈在山頂炸開了花,飛濺的火光撕裂了漆黑的世界,劇烈的搖晃震撼著地麵,一蓬蓬的鮮血爆裂開來,一隻斷臂落在陳子忠的眼前,粗重的汗毛在火光下曆曆在目。
反應最快,最先從睡袋裏跳出來的美軍士兵幾乎全部被手榴彈炸飛了。
“狗東西,虧得老子反應快!“陳子忠借著火光左右開弓,又有幾名美軍被擊斃。侯瘋子脫光了膀子,號叫著撲了上去,還在擺脫睡袋的兩名美軍立即成了糨糊。
陳子忠猜得沒錯,他遇到了一支敢拚刺刀的美國軍隊,幾十名身高體壯的美軍士兵呼嘯著衝殺過來,其中還有一名黑人士兵。
“娘的,咋天天跟鬼打交道?”陳子忠收起雙槍,握著上了刺刀的蘇製步騎槍衝進敵群。
美軍抓起上刺刀的武器,遊擊隊戰士躍上山頂,來自三個不同國家的兩支軍隊如同兩隻巨大的拳頭劇烈地碰撞在一起,殺得火星四濺,血霧彌漫。
為了防止誤傷戰友,雙方都停止了射擊,手榴彈爆炸引發的燃燒也漸漸熄滅,世界陷入一片漆黑,戰士們躍上山頂時還在狂喊怒罵,很快悄無聲息地融入了黑暗。
這是一場發生在黑暗中的生死之搏,雙方僅憑鞋底接觸地麵的聲音,呼吸的方向判斷著敵我。
金屬碰撞聲,骨骼斷裂聲,刺刀在身體裏攪動的聲音,垂死者求救的呼聲,所有淩亂的聲音被戰鬥中的猛士拋在了身後。
鮮血從被撕裂的身體湧出,在空中綻開,落在雪地上,一片紅白分明。
激烈的戰鬥隻發生了十幾分鍾,遊擊隊二十幾個年輕的戰士永遠停止了呼吸。
山頂的製高點忽然傳來一陣輕機槍的點射,幾名美軍被擊中,丁儒剛站在輕機槍旁用英文大吼:“Gun down, hands up!”
丁儒剛用槍挑起一件燃燒的棉衣,熊熊火光照亮著戰場,殘存的美軍看見了虎視眈眈的輕機槍和幾名隨時準備射擊的中國士兵。
美國士兵仍緊握武器,不肯繳械投降,在一片怒喝聲中才陸續丟掉了武器。
陳子忠微微鬆了一口氣,把沾滿鮮血的騎槍插在地上,大口喘氣。
急促的腳步碾碎了地麵的冰淩,三名美國士兵從身後包抄陳子忠。
衝在最前麵的黑人士兵飛身躍起,槍托砸向陳子忠。陳子忠側身避開,掄起盒子炮就是一槍,黑人士兵破包袱似的摔在地上,脖子被打了個對穿。
“排長!”一名戰士從後麵跑過去攔住了兩名美國士兵。
三把刺刀夾著風聲同時刺出,戰士的刺刀捅進右側美軍的胸口,右側美軍的刺刀從他的肋骨縫刺了進去,陳子忠清晰地看到戰士的身體露出了一截雪亮的利刃。
另外一名美軍的刺刀同時刺進了戰士的腹部。
“排長,開槍!”戰士牢牢抓緊刺進腹部的刺刀,大口的鮮血從鼻嘴湧出,牙齒縫塞滿了血絲。
陳子忠的子彈和侯瘋子的飛刀同時射進美軍士兵的身體。
戰士臨終時的吼聲久久在空中回**,震得所有人頭皮發麻,棉衣燃燒殆盡,世界再次陷入無邊的黑暗。
“排長,美軍車隊朝這邊開過來了,估計有一個營。”
遊擊隊悄無聲息地展開戰鬥,悄無聲息地撤退,來不及打掃戰場,來不及帶上繳獲的物資,甚至來不及埋葬犧牲的戰友。
天亮後美軍軍官史蒂文森脫掉軍帽,長時間凝視著麵前的“雕像”。
“雕像”由麵對麵的一名中國軍人和兩名美國軍人構成,三個人早已停止了呼吸。
兩名美軍分別手持上了刺刀的卡賓槍和霰彈槍,疊式刺刀從肋骨和腹部刺入中國士兵的身體。中國軍人右手的蘇製步騎槍也上了刺刀,刺刀連同槍管插入右側美軍的胸腔,他的左手牢牢抓緊了從左側刺入腹部的刺刀,左側的美軍胸前留下了三個槍眼,額頭釘著一把炮彈皮鍛造的飛刀。
死去的中國軍人跨步挺胸,怒目圓睜,嘴巴依舊保持著臨死時怒吼的口型,餘音似乎仍在空中激**翻滾。
天上又飄起了鵝毛大雪,葬禮般掩埋著血戰後的山頂,餘威尚存的中國士兵在漫天大雪中巍然不倒。
史蒂文森是一名中校軍官,以身穿防彈衣,肩扛蓋德M3式衝鋒槍聞名於美軍。他是美軍187空降團副團長,這個空降團後來參與了屠殺巨濟島中朝戰俘,參加了著名的上甘嶺戰役,以悍不畏死著稱。史蒂文森的主要職責是訓練韓國KLO部隊,它被稱做韓國史上第一支特種部隊,當時執行的主要任務包括在北方收集情報,敵後營救和引導美空軍轟炸機,搜尋迫降的飛行員。雖然KLO在戰場的表現並不盡如人意,但史蒂文森做出的努力得到了一致認可。
兩天前史蒂文森率領步兵B連,C連,以及一個直屬連,一個通信排,一個混編炮排,搜救被空投到錯誤地點的美軍空降兵。昨夜他趕到空降兵宿營的山坡時已經晚了,除了戰場上遺留的屍體,其餘的空降兵全部被俘。
史蒂文森非常困惑,為什麽連美軍自己都找不到的空降兵卻被中國軍隊發現並輕易消滅,這批空降兵是王牌中的王牌。
空降兵中至少有三分之一士兵的軍裝上繡著Ranger字樣及飄帶型臂章,這是遊騎兵的標誌。遊騎兵由美軍最精銳的官兵組成,訓練嚴格,鬥誌高昂,大名鼎鼎的蘭博就是他們中的一員。
戰死的遊騎兵中有一個人是史蒂文森的朋友,那就是偷襲陳子忠卻被他射殺的黑人士兵,他是美軍特種部隊遊騎兵B連的士官拉爾夫·W·薩頓,是夜戰中唯一犧牲的黑人士兵。
山風呼嘯,史蒂文森不由裹緊了軍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