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殺式攻擊(4)
丁儒剛心裏的疙瘩解開了,但還堅持自己的看法,他對樸東明說:“陳隊長判斷得沒錯,這裏群眾基礎非常薄弱,但上級命令說得清楚,遊擊隊的任務是消滅小股部隊,政委也說了,咱們損失不起。”
樸東明悶聲一笑,不再言語,這聲悶笑讓丁儒剛琢磨了好幾天。
群眾工作不順利,睡覺倒是順利得出奇,戰士們太累了,此起彼伏的鼾聲引得村裏的柴狗狂吠不止。
丁儒剛合上眼不到兩小時便被獅吼般的怒喝驚醒了。
戰士們睡在地上,伸起一排腦袋張望,丁儒剛把手伸進枕頭下麵抓槍,樸東明已經擦著眼屎開罵了:“陳大膽,你想嚇死幾個咋的?我以為手榴彈炸了。”
“你們都屬豬的?就知道睡,老子喊三聲了!”
被踹開的木板門隨著寒風吱嘎搖擺,陳子忠吹胡子瞪眼站在門前,亂雪在身後飛舞,真像是半尊天神從天而降。
說他是半尊天神是因為他穿著被樹枝掛爛的黃軍裝,露出團團棉絮,凍出來的鼻涕把胡子黏成了坨。
“啥事?有屁快放!”樸東明擼開袖子看表。
陳子忠抓起幾個戰士的帽子,擺成陣勢:“東邊來了群韓軍,估計剛被大部隊擊潰,夾著尾巴跑,西邊有一群聯合國軍,這兒有兩個高地,正好夾在他們中間。”
戰士們精神了,興衝衝圍攏過去,樸東明托著下巴問:“韓軍有多少人?聯合國軍那邊什麽情況?”
“韓軍不到一個營,聯合國軍超過兩個營,不知道哪個國家的軍隊,不過肯定不是美國鬼子,長得人高馬大,大胡子,還挎著大刀。”
有的戰士開始吧嗒嘴,外麵風雪交加,陳子忠連胡子都看得清清楚楚,肯定摸到了一刺刀能見血的距離。
“歇了吧,擺明是賠本買賣。”樸東明看看左右,“咱們得趕緊轉移,萬一被包了餃子就完蛋了。”
“你他娘的就知道跑。”陳子忠把代表韓國軍隊和聯合國軍的兩頂帽子向前靠了靠,眼睛帶著孩童般的炫耀朝丁儒剛眨眼,“老樸,你咋不問問丁大隊副呢?人家比咱高。”
丁儒剛眉頭猛跳,隱約猜到陳子忠的想法。
樸東明不耐煩地擺手:“我還沒醒呢,別擺迷魂陣,你咋想的?”
陳子忠頻繁看手腕上的夜光表,一本正經地說:“韓軍被嚇破膽了,放個屁當炮轟。你帶些人在高地附近埋伏,轟羊似的把他們攆上高地就算完成任務。再派兩個排,把聯合國軍引到高地,讓他們狗咬狗。聯合國軍帶了不少好東西,補給部隊拖後,警戒人數不多。等他們打熱鬧了,我帶些人從後麵抄他一家夥,咱們既打了勝仗,又有洋撈。”
丁儒剛的猜測應驗了,陳子忠在短時間內綜合各方麵情報果斷提出作戰計劃,可謂有膽有識,陳大膽名不虛傳。
作戰計劃遭到丁儒剛的堅決反對:“一、敵我兵力懸殊;二、時間、空間、天氣上有任何細微變化,或我軍行動稍有延誤都可能導致腹背受敵,甚至全軍覆滅。我認為當務之急是保存實力,打好群眾基礎,決不打無準備之仗。”
陳子忠咧嘴笑,神態分明在說,老子早知道你會反對。
陳子忠拿足了腔調,聲音雖緩,卻不饒人,字字都像機槍子彈在房間裏嗖嗖亂竄:“老樸,照丁大隊副這麽說,保存實力,打好群眾基礎,比打勝仗還重要?那咱們還打個屁,一人發一桶糨糊,到處去貼標語得了,那多美,還能在老鄉家混飯吃,搞不好還能當個上門女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