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經戰(2)
遊擊隊在初春的原野中展成一條黑線,四周缺乏可利用的遮蔽物,避是避不開了。
“飛機!快撤!”侯瘋子大喊,
陳子忠背起丁儒剛,用背包帶捆結實,打了死結,死也要綁在一起。
“跑個球,腳丫子能跑過鐵翅膀?”陳子忠抬頭看天,“把他娘的毛巾都用上,保不齊還能給咱仍個仨瓜倆棗。”
去年六月份的一次戰鬥,陳子忠所在部隊將韓軍某營圍困,雙方陣地犬牙交錯。美軍六架“空中堡壘”前往轟炸時韓軍士兵紛紛揮舞白毛巾,以免誤傷,陳子忠立即醒悟,命令戰士們照葫蘆畫瓢,結果隻有尖刀三排的陣地免遭轟炸。
陳子忠綽號叫陳大膽,膽長在他身上,懸在所有戰士心頭,他一聲吆喝,戰士們恢複了冷靜。
生死關頭戰士們不慌不亂,頭上扣鋼盔,卡賓槍改斜挎為單肩挎,迎著F—86又喊又跳,僅剩的白毛巾上下翻飛,一個老兵惡作劇似的迎著飛機屁顛屁顛跑出去半裏地,喊著美國人不懂,中國人更不懂的英語:Hands up! No harm!
經過幾次戰鬥,遊擊隊攜帶的彈藥消耗殆盡,蘇製步騎槍換成了卡賓槍,M-1步槍之類可上刺刀的槍械,土黃色軍裝變成了肥大的美式軍褲,軍靴和青色頭盔,乍一看和韓軍無異。兩架F—86繞了兩圈,認定這是一支被打殘的韓軍,噴股青煙便揚長而去。
朝鮮老鄉盼親人般盼著龍騰虎躍的戰士回村,沒想到盼到的是傷號連營。遊擊隊幾乎人人掛彩,擔架上的重傷員無處不流血,幾名傷重的戰士半路上便停止了呼吸,回到村裏屍體都涼了。
遊擊隊進村便被成群的朝鮮老鄉圍攏,他們眼眶濕潤,焦急地觀望,堵住了並不寬敞的村路。兩天沒合眼,急行軍,惡戰,遊擊隊損失慘重,兩名副隊長都受了重傷,陳子忠幾乎被擊垮,搖晃著站在路口疏散,朝鮮老鄉不懂漢語,仍是圍攏不去。
“你趕緊歇著,我替你指揮。”金順玉用袖子在他被槍火熏黑的臉上抹了一把,回身把鞋子抓在手裏,手腕一甩,鞋子擦著幾個人的頭皮掠了過去:“嚷嚷有個屁用,都聽我的!”
陳子忠在戰士們麵前一呼百應,朝鮮老鄉對金順玉言聽計從,雜亂熙攘的人群頓時鴉雀無聲。後來陳子忠跟戰友提起金順玉,仍是豎起大拇哥,說她很有些領兵打仗的本事,要在部隊起碼能當個班長。她把輕傷員安排到略懂醫術的老鄉,騰出遊擊隊駐地附近的房子安置重傷員,年齡偏大的阿瑪尼照顧傷員,大姑娘小媳婦上山采草藥,焦急茫然的人群被安排得井井有條,路也就通了,陳子忠總算喘了口氣。
戰鬥中損失最重要是爆破小組,幾乎全部犧牲,其次是衛生員,戰鬥打響後他們在陣地上迎著炮火輾轉,也是非死即傷。前不久繳獲的美軍醫療設備全是洋碼子,除丁儒剛沒人能擺弄明白,可他已經是深度昏迷。在前線缺少藥品繃帶陳子忠著急,現在有藥無醫他更急得冒火,火線上生死了幾個來回的老兵可以處理輕微槍傷,要處理嚴重的炸傷非得握了十幾年柳葉刀的專業外科醫生。
金順玉跟著死去的獵戶男人學會識用草藥,她親自帶著一群半大孩子采了一種可以和強效止血藥媲美的草藥,傷員們的血是止住了,卻不能根治。
安排好傷員,陳子忠立即給大部隊拍發求救電報,報告阻擊戰戰況,報告部隊損失,急需外科醫生。大部隊很快回電,告知陳子忠,醫療隊馬上出發,同時給他補充了兩個排的兵力。